第133章：託付
和周易川離婚之後，阿蘇就搬去了洛杉磯。在周易川當年買來送她的別墅里過着清閑的日子，而小文還不知道這一切。於情於理，周易川都不希望顧陌然見到阿蘇，他雖然和阿蘇離婚了，但十多年的情感尚在，即便那不是周易川渴望的愛情。
“為什麼要見阿蘇？”
顧陌然不理睬周易川的質疑，她身懷六甲，倒是能夠以此無理取鬧一次。
“我就是想見她，如果不見她，恐怕會整日心煩氣躁，茶飯不思。”
如今孩子成了周易川的軟肋，天知道他多盼望得一子嗣繼承家業，為周家延續香火。
“好好好……我安排，只要你安心休養身子，這些都是小事情。”
見周易川答應了，顧陌然又添一句：“見面的地方，就約在尼泊爾吧。”
“尼泊爾？！周易川感到極為驚訝，而顧陌然卻什麼也不願解釋。
尼泊爾就是她得知詛咒的地方，似乎一切從那一天起就變得不同了。她一直害怕女神的詛咒會傷害到自己心愛的人，因此在阿里的時候還想方設法地要離開多吉，卻不曾想最後真正受到傷害的人是孟梓非……
可她從未對孟梓非有過愛情的衝動，為何會是孟梓非呢？她希望能夠再次遇到那個老僧以解內心深處的困惑。
周易川告訴阿蘇顧陌然想見她的時候，阿蘇也顯得十分驚訝。然而驚訝之餘，卻也對顧陌然產生了興趣。
“好，我去見她。”阿蘇的聲音很溫和，聽不出生氣與妒忌。
“她懷有身孕，所以你多讓着她。”周易川不忘叮囑一句，他更擔心的是顧陌然肚子裏的孩子。
阿蘇心想，難道是因為孩子，周易川才執意與她離婚？只是猜測再多也沒有用，不如見面之後問個明白。
“易川，我知道了，我會注意。”
蘇佑慧的淡然令周易川突然感到心中有愧，離婚之後不比從前，他們之間的話題也只剩下小文。
“小文好嗎？有沒有習慣美國的生活？新學校的環境還適應嗎？”
“還好，只是語言上不太適應，還有就是……總是問我，爸爸怎麼還沒回來。”蘇佑慧說著，有了哭腔，她可以忍受離婚卻心疼小文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周易川聽了，心頭也十分難過，連忙安慰道：“我會多安排洛杉磯的事務，常去看你們，”而電話那頭，阿蘇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他便只好補了一句，“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小文。”
顧陌然要離開香港的時候，拒絕了周易川的陪同。她收拾好一些必需的用品，打算隻身一人去見蘇佑慧，此時的她身孕三個月，卻已經小腹微隆，看起來像六個月的樣子。
周易川靠在窗檯邊上看着顧陌然收拾行李的樣子，才覺得這和他在阿里的時候認識的那個“寶貝”有天壤地別的差異。這段時間，他從眼前的這個女人身上看到了堅毅與剛強，卻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是他錯了嗎？或許他從來就沒有走進過她的世界，而只是一味地享受着被追逐的感覺……
“你……真的不需要我一起去？”
顧陌然忙着收拾東西，並沒有抬頭看他一眼，淡淡地說：“嗯，我自己去見她就好。”
“那什麼時候回來？”周易川雖然心裏放不下，奈何顧陌然堅持他卻也沒有辦法。
“很快就回來，不超過兩天。”她想與蘇佑慧說的話並不多，如此周易川更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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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
當顧陌然的雙腳再次踩在這片土地上，比起大半年前來此竟有物是人非的惘然。
拂去陰雲的天空投射下一束束冬日的暖陽，小鎮上的人一如往常，就連街角賣銅飾的老人也依舊是那幾張熟悉的面孔。
她的身後跟着兩個隨身照顧自己的阿姨，是周易川特意安排的。
“請問，之前在這裏的老僧呢？”顧陌然找了許久，卻沒找到幾個月前在這裏禪坐的老僧，而當地人也沒聽懂她的話語。
那個說她是庫瑪麗女神的老僧消失了？顧陌然感到迷茫，只好繼續朝前走去。
穿過神廟的門，看見了一座神殿，只聽十四點的鐘聲響起，隨之而起的是幾隻振翅欲飛的鴿子……
“這裏看起來很蕭條。”突然一個聲音從顧陌然的身後傳來，她回頭看見那長發及腰的女人，容顏里透着歲月，氣質不凡。
女人走近她：“你……就是顧陌然吧。”
顧陌然轉念一想，她應該就是蘇佑慧，於是友好地點了點頭。
“你好，我是顧陌然。”
蘇佑慧打量着顧陌然的面容，還有一頭烏黑的秀髮，微微笑了笑：“你的樣子和你的感覺，的確很像她。”
“像誰？”顧陌然不解，也許那就是她所想要知道的人。
蘇佑慧的眼光如水，聲音波瀾不驚，表情如同一幅畫裏經年許久的標本：“益西拉姆。”
“益西拉姆……”顧陌然的反應出乎蘇佑慧的預料，但又想到自己嫁給周易川的時候，也同樣不知道益西拉姆的存在。
“也許你不知道吧，她是易川的初戀。”
顧陌然知道周易川的心裏一直住着一個忘不掉的女人，在阿里的時候他為她放河燈，口口聲聲地喊她“寶貝”。
“她已經死了？”
“是的，二十多年前就死了，我也是嫁給他之後才知道的。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不覺得有幾分相似嗎？”
“周易川對你好嗎？”看着蘇佑慧，顧陌然的心開始顫抖，如同剛開始被周易川喚“寶貝”那般為之顫抖。
“除了做不成自己，他對我很好。”蘇佑慧的一切，都是周易川給的，他希望她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那……你愛他嗎？”顧陌然忽然覺得傷感，她破壞了一樁婚姻，卻並不是有意的……
“唉，你問這些其實沒有意義，我已經是昨日黃花，今非昔比。而你正當年輕貌美，說愛……誰又說得清楚呢？”
愛？
顧陌然確實說不清楚這一個“愛”字，她本視為靈魂的伴侶，卻成了欺騙自已的叛徒，本以為是緣分造化，卻奈何命運弄人。
“認識他，只是一個偶然，對不起……”她內心對蘇佑慧的愧疚之情，並非“對不起”三個字所能表達。
這段時間，每當她想到蘇佑慧，想到小文，就會想起孟梓非……
想到他做夢的時候反覆念着“媽媽別走，別留下我……”，顧陌然就會心痛如絞。
而她現在的角色，和當年的陳雅芙又有什麼不同呢？！
“陌然，沒有什麼對不起的，選擇權在於易川。也許，你日後便會了解我的處境，那也是孤獨的一種。”
在婚姻里被當作另一個女人的替代品過了十幾年，大概就是這般的孤獨。即使她嫁給了周易川，又如何？只不過是成為第二個蘇佑慧罷了。
“其實，這次見你，就是想告訴你我的決定。”顧陌然以為蘇佑慧錯了，選擇權並不都在周易川手裏。
“你懷了易川的孩子，他會對你倍加珍視。假如是個男孩，他會視你為掌上明珠。”
倘若她可以再世俗一點，就能夠接受蘇佑慧的邏輯，然而她卻不願意。
“假如這個孩子日後的母親是你，他也一樣會對你關愛有加的。”
蘇佑慧聽了顧陌然的話，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什麼叫這個孩子日後的母親是我？”
顧陌然抬頭看見天空一閃而過的白鴿，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但久違的暖意令她無比享受此時此刻。
她撫了撫微隆的小腹，笑着輕語：“寶寶，這位就是你的新媽媽，她會像我一樣對你好，”說著她抬起頭看着蘇佑慧，“你會對他好的，對嗎？”
蘇佑慧被顧陌然驚得乍然無語，良久才說：“你不要你的孩子？！”
顧陌然這才表情凝重而決絕地點了頭，她雖痛心，這卻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圓滿的結束。
“阿蘇，你愛周易川，而我卻不能生活在令人窒息的欺騙里，每每想起都是一種折磨。所以，該離開的人不是你，是我。”
“你不愛他嗎？！”蘇佑慧沒有想到，顧陌然竟不愛周易川。
“愛過，也恨過。”顧陌然說得平淡，可蘇佑慧卻感同身受，她不過是走在她來時的路上……
“愛也會變成恨，你若堅持，恨也會再次變成愛，只不過……你要堅持……”
堅持……
蘇佑慧不經意的一語，卻彷彿驚醒了夢中人。
她們抬起頭，同時看見女神殿的窗口，一位女童正坐在那裏俯視着路人。
那就是庫瑪麗活女神，保護着這個國度的力量之神的化身。
正如老僧所言，她的眼睛和頭髮黑得發亮，脖子像貝殼般白皙光澤，身體像菩提樹一樣挺拔，睫毛像母牛的睫毛一般銳利。
女童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眉宇間極其冷冽的淡然成了她留給世人唯一的想像。
顧陌然默默地在心裏許願，希望能夠帶給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好運，而後她又一次懇求蘇佑慧。
“答應我，你會對他好，視如己出。”
“易川知道你的決定嗎？”蘇佑慧不敢擅作主張，這件事超乎了她的想像。
“他會同意的，只要你答應我好好照顧我的孩子。”
雖不知顧陌然哪來的勇氣與信心，蘇佑慧卻不得不在她的面前立下誓言——
她會對這個孩子好，視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