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新居
接下兩三天,紀寧繼續帶着丫環雨靈到城西轉悠,尋找合適的院子。
別人辦私塾書院都是找環境清靜優雅的地方,甚至特意建在城外某座山上,遠離世俗紛擾。紀寧卻要反其道而行之,偏偏準備要建在鬧市裡,人|流不夠密集還不滿意。
不過,卻是日後的落腳處先尋着了。
“在鳳陽街,有正室三間,廂房兩間,前年才翻新的房子。院子還算寬敞,院內樹有兩株,一株羅漢松,一株枇杷樹。院角種有一根三四年的葡萄藤,葡萄藤架下設有石桌和石凳。”何安介紹他找到的院子道,“租金很公道,一年二十兩銀子。”
大永朝正值盛世,一文錢就能買一隻饅頭,兩文錢一隻菜包子,二十兩銀子就是兩萬文錢,對普通平民來說是一筆巨款。不過,城東鳳陽街是有錢人的地方,一座三間正房兩間廂房的院子年租二十兩已經是很便宜了。
“嗯,”紀寧微頷首一下,道,“明日一早就去瞧瞧,合適的話就租下入住。”
“不過……”何安欲言又止。
紀寧問道:“不過什麼?”
“那院子是秦寡婦的。”何安有點擔心地道,“秦寡婦的名聲……”
“秦寡婦的信譽很差?會中途加租?”紀寧揚了揚眉毛問道。
何安搖頭道:“不是,秦寡婦的信譽很好。只是傳聞她專克男人。”
旁邊的雨靈想起紀寧失憶了許多事,於是插嘴介紹道:“秦寡婦嫁人兩次,兩次都是剛拜了堂,才進入洞房還沒開始圓房,新郎就暴病而死,很妖邪。金陵城的男人雖垂涎她的美色與萬貫家產,但沒有誰再敢做送死鬼。少爺,不如我們另外再找找吧?”
紀寧含笑地搖搖頭,道:“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縱然是真的,我又不是娶她,她何來克我?”
他本是無神論者,縱然穿越到這裏,已經不是科學能解釋,但無神論仍在他腦海根深蒂固。
雨靈和何安都圖租金便宜,何況他們的少爺只是租一座院子而已,所以都心存僥倖。
沉默一下,紀寧忽然想起來一事,問雨靈和何安道:“提到名聲,你們老實地說說,本少爺的名聲真的很差嗎?是不是做過許多傷天害理之事?”
想到前幾日,自己被全城唾罵嘲笑。當時他雖不在意,但事後還是有點芥蒂。
“少爺,他們是紅眼忌妒您。”雨靈立即搶先說道,語氣頗有一些不平,“您從沒真正傷害過誰。您偶爾還會施捨一些錢財給淪落街頭的孤兒呢!”
“我真的有那麼好嗎?”紀寧不相信地問何安道。
何安用力點頭道:“少爺,您毫無大惡。若非說您的罪名,無非是昔日老爺文曲星下凡,而少爺您才學……少爺,如今咱們搬出了紀府,正好重新開始。您一定要勤奮用功讀書,考取名功,不負老爺昔日英名啊。”
說到最後,這個忠心家奴又苦口婆心地勸起來。
他比紀寧大一輩,本是紀寧的便宜老爹的書童兼跟班。紀寧的便宜老爹去世后,紈絝紀寧雖有紀府看管着,但主要還是他把紈絝紀寧照顧長大的。紈絝紀寧還得尊他一聲叔。所以他這麼勸紀寧勤奮用功讀書,不算逾越。
第二日,紀寧在何安帶路率着雨靈去看院子。
接待紀寧等人的是秦寡婦的一位中年執事。
按那中年執事的說法,秦寡婦是不想院子荒廢了,才以很低的價格租出去。
紀寧負手看了一圈院子,院內家什齊全,檔次不低,相當滿意,立即租下來。
租金二十兩,押金二十兩,一共交了四十兩拿到了租契。
當天,紀寧等人搬入住下,院門門頭掛上“紀宅”門匾,大門兩側貼一副對聯。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英雄。
小苑西回,鶯喚起一庭佳麗。
門聯是氣勢不小,可惜那字就差多了,雖然還稱得上工整,但明眼人都能瞧出字體稚嫩。
不消說,自是出自紀寧之手。
何安對紀寧這副對聯不甚滿意,認為紀寧重兒女情長,不思建功立業。
還有,就是對聯格律不夠工整,最明顯上聯尾字應該是仄音,下聯尾字是平音,紀寧這副對聯卻剛好相反,這是對聯的大忌。
不過,以紀寧的不學無術,能寫出這樣對子,何安還是很心慰,難能可貴啊!
當晚,雨靈和何安一起整治了一桌豐盛的佳肴慶祝喬遷新居。
安了家,雨靈和何安很是高興,再也不用擔心他們的少爺住在客棧里胡亂揮霍。而且,有了家,人的心就安定下來。
又過兩日,紀寧終於在城西水浸街花了一百五十五兩銀子買下一座院子。
院子雖有些老舊,但勝在院子夠大,正房加上廂房一共九間。關鍵是院子的位置符合他的預想。水浸街不是主街道,但那座院子出門左轉十餘丈便是一條人|流非常密集的主幹道建仁街。
不過,院子雖買下,尚需翻新修整。紀寧把自己對修整構想告訴何安后,把修整工作一古腦交給了何安打理。
紀寧在家裏抓緊時間用功讀書練字,雨靈則伺候在旁邊紅袖添香。
一日,紀寧誦讀道:“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牆之下。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梏桎死者,非正命也。’……”
雨靈不禁問道:“少爺,亞聖人說的是什麼意思?”
“孔子曰:‘防禍於先而不致於后傷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焉可等閑視之。’”紀寧微笑地另外念了一句,然後才道,“字面的意思是聰明的人不會站在危牆下,防止危牆倒下壓死人。引申開來,就是說真正聰明的人不會讓自己處於危險的境地,要懂得防患於未然,提前避開危險。”
說到這時,紀寧不由想到自己。
雖說,自己打定主意以後靠販賣小篆和大篆謀暴利,但是如果自己沒有才學,仍是一個蔭襲來的秀才,無法解釋自己如何懂得如此之多的小篆和大篆,何嘗不是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
所以,還是必須入鄉隨俗努力勤奮讀書,至少要考取一個舉人的功名,才能比較放心放膽地販賣小篆謀利。
至於為什麼不選擇利用地球現代科學理念和知識經商和作發明謀暴利呢?那樣相對更輕鬆。他也曾考慮過,但還是否決了。
士農工商,這是大永朝四個不同階級的排列順序,也是古代歷朝歷代的排列順序。
有功名的讀書人是絕對的統治階層,受所有人景仰尊重,享受特權,不用交租納稅。
而工與商,是最低賤的兩個階層。
尤其是商人,縱然家財萬貫,也不能穿長袖,出入更不能乘馬車坐轎子等等,還時不時被人肥豬宰割。
他是沒啥野心,只想舒舒服服、安安穩穩地享受古代的三妻四妾生活,但也不想攤上娶了一門美嬌妻帶出去遊玩被人當街明搶的噁心事。
所以,還是做統治階層的讀書人好。
想到這裏,紀寧繼續認真誦讀道:“孟子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
用來辦私塾的院子翻新修整工程量大,再加上古代沒有現代的各種機械,所以估計要一個多月才能完成。
紀寧用功讀書的同時,也不忘勞逸結合。
讀累了有雨靈溫柔地捏肩捶背揉太陽穴,讀悶了就帶着雨靈上街逛逛,感受古人的民情風俗,偶爾調戲一下雨靈這個俏丫環。
白駒過隙,眨間過了近二十日。
這日,紀寧正在書房裏誦讀《易經》,正誦讀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時,忽然雨靈進來,在旁邊靜侯,待他暫停誦讀才上前兩步報道:“少爺,秦府劉執事求見。”
“哦。”紀寧應了一聲,放下書站起來,走出書桌站定。
雨靈立即上前,伸手幫紀寧整理衣服褶皺。末了,小碎步地跟在紀寧後面走出書房,進入會客廳。
紀寧步入會客廳,求見的劉執事立即迎上去,拱手叫道:“見過紀公子。”
跟在劉執事身後的兩位青衣小廝也跟着鞠躬行禮叫道:“見過紀公子。”
“劉執事。”紀寧點頭,繼續走了進去,然後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道,“請坐。”
那個劉執事紀寧認識,正是前時間負責把這座院子出租給他的那位中年執事。
劉執事客氣謝過紀寧,然後小心坐下。
縱然紀寧是一個紈絝,而且被趕出紀府,但紀寧仍是一名秀才,劉執事還是得客客氣氣的。
上茶之後,紀寧問劉執事道:“不知劉執事到到訪有何貴幹?”
“貴幹不敢。”劉執事拱了拱手道,“我家主人得知紀公子住在這院子,深感榮幸,蓬蓽增輝。”
接着,他轉頭對站在身後的兩位青衣小廝打了一下眼色。
那兩位青衣小廝得令,立即各捧着一個錦盒子走出來,走到紀寧面前,然後打開錦盒子讓紀寧過目。
紀寧隨意看了一眼,左邊的盒子裏放着兩錠白銀,右邊的盒子裝着一匹錦布。
“紀公子,這是我家主人的小小意思,還望您能笑納。”劉執事說道。
紀寧收回目光,淡聲道:“請替紀某謝過秦小姐。只是無功不受祿,秦小姐的厚禮在下萬萬不能收。”
秦寡婦雖兩次嫁人,但是丈夫死後都脫離夫家,成為自由人,所以當面仍被尊稱為秦小姐。
劉執事又是一番懇求紀寧收下,紀寧是堅辭不受。
他又不缺那點錢,何至於欠人情?
最後,劉執事一副如果紀寧不收下,他就無法交差,回不得秦府。紀寧只好道:“劉執事,你儘管回去。另外,請替紀某向秦小姐通報,在下明日登門拜訪答謝秦小姐的一番好意。”
劉執事聞言,見目的已達到,立即離椅走到紀寧面前,拱手行禮道:“秦府恭候紀公子大駕光臨。”
送走劉執事後,雨靈迷惑地問道:“少爺,秦寡婦為什麼突然邀請您去秦府?”
“誰知道?明天去了就知道了。”紀寧一邊往書房走一邊隨意地答道。
雨靈胡亂猜測道:“她該不會是想勾引少爺您吧?聽說秦寡婦是狐狸精變的,男人被她瞧一眼就被勾掉魂,從此茶飯不思,形神消瘦,最後送了性命。”
說話到最後,她擔憂地勸道:“少爺,要不咱們不去秦府了,好不好?”
“哈哈哈……”紀寧聞言,不禁被逗樂,大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
說著,他步入了書房。
見紀寧不聽勸,雨靈被氣得嬌嗔跺足,然後還是乖巧地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