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趁火打劫
紀寧退婚的消息在當天就在整個金陵城傳開,掀起軒然大波,幾乎所有人都拍手稱快:蘇蒹葭這朵金陵城最美的鮮花終於不用插在紀寧連一坨牛糞都不如的狗|屎身上了。
而與之同時,整個金陵城未婚的青年才俊無不磨拳擦掌,備足厚禮,準備登蘇府提親。
至於被眾人唾棄的紀寧在書房裏用功了一天。
他預感到,與蘇府解除婚約后,他對紀府已經沒什麼價值,完全成了累贅,很可能接下就要被掃出紀府,以後只能自己獨|立謀生。
深夜裏,雨靈輕手輕腳地將放涼了的茶水換上新煮的熱茶,再快要燒盡的蠟燭換上新的。
完成這些,她轉身注視着紀寧,看着紀寧執着一支毛筆,如童稚學字一樣一筆一劃地專註練字。
“少爺,快三更了,您還是休息吧,明天再用功。”雨靈忍不住地勸道,心裏頗為紀寧鳴不平。
我家少爺明明已經改邪歸正了,日夜用功讀書,為什麼蘇府仍要逼少爺退婚?
紀寧把“達”字的最後一筆點好,然後停下來,微笑道:“好吧。這練毛筆字還是挺累的。”
說著,他放下毛筆,伸了伸懶腰,全身發出“嗶嗶”的筋骨響聲。
雨靈立即端來準備好的一盆溫水,讓紀寧洗手。
紀寧洗乾淨手,雨靈拿着一條幹毛巾幫紀寧把手上的水珠擦乾。
被溫軟的小手握着,紀寧不由認真打量雨靈的俏臉。
只見燭光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倒映着燭光,說不出的明麗動人,巴掌大的瓜子臉,秀挺的瑤鼻,粉紅的櫻桃小嘴。
“少爺,您這麼瞧人家幹嘛?”感覺到紀寧的目光,雨靈低垂下臻首,含羞地小聲道。
紀寧收回目光,站起來,走到窗口,負手而立,透過窗口眺望着滿天星斗。
“雨靈啊,如果我被趕出紀府了,你還願意跟我嗎?”他說道。
雨靈跟着走到紀寧身後右側邊,說道:“少爺,奴婢是您的丫環,不論您要去哪,奴婢都跟到哪。”
她是紀寧的人,不是紀府的丫環。
“可是,離開紀府,生活說不定會很困難,再想衣食無憂怕是難了。”紀寧說道,“不若,我還你自由身,你自己或留在紀府,或找個勤勞忠厚的好男人嫁了。”
“少爺!”雨靈“撲通”地跪下來,乞求道,“求求您,不要趕奴婢走。奴婢不怕苦不怕累不餓,奴婢什麼都不怕。”
紀寧連忙轉身扶起雨靈,有些責備地道:“你真是傻,做個自由人不好嗎?”
“少爺,求求您,不要趕奴婢走,好不好?”雨靈抽泣地乞求道,“離開少爺,奴婢就是沒根的浮萍,根本不知道去哪。”
見雨靈如此,紀寧不得不感嘆古代人培養丫環奴才的手段,趕都趕不走。
“好吧。你就繼續跟在我身邊吧。”紀寧點頭道。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雨靈破啼為笑地高興叫道,飛快地擦去俏臉上的淚珠。
她殷勤地扶住紀寧的手,說道:“少爺,您用功了一天,肯定累了吧?奴婢給您捶捶背揉揉肩。”
“呵呵,都快睡覺了,還捶啥背揉啥肩?”紀寧笑道。
“那奴婢伺候您更衣睡覺。”雨靈立即說道。
“好吧。”紀寧說道,走出書房,進入旁邊的房間。
第二天巳時,紀寧準時拜見紀澤。
在廳堂里,紀澤看站在他面前的紀寧道:“永寧啊,你今年多少歲了?”
“回太叔祖,永寧今年已十七歲。”紀寧答道。
紀澤一邊點頭着一邊感嘆地道:“十七歲了,白駒過隙啊。”
頓了頓,他接着道:“你已經成年一載有餘,是時候獨|立生活了。過兩天,你就搬出紀府住吧。”
“果然!”紀寧不禁在心裏暗道,“不過,這速度也太快了吧?是不是太絕情?”
紀澤見紀寧不說話,道:“你不願意?”
“太叔祖,永寧斗膽問一句。”紀寧抬頭說道,“我搬出紀府,是不是從此與紀府分家?”
“呃?”紀澤微不悅地眉頭一皺。
紀寧才不管這個便宜太叔祖高不高興,繼續說道:“既然是分家,就請太叔祖命人清算財產,以後永寧在外面一切榮辱都與紀府無關。”
雖說搬出紀府他在去蘇府退婚時就有心理準備,但是這個便宜太叔祖做得也太過分了。為了紀府的顏面逼他主動退婚不說,第二天就立即把他掃出紀府。他確實有點怒了。
“永寧!”紀澤聲音嚴厲地叫了一聲,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當然知道,太叔祖您要我搬出紀府,那就是分家。”紀寧毫不退讓地迎上紀澤的目光道。
紀澤身為紀府族長,積威已久,什麼時候被後輩頂撞過?
他怒聲道:“好!好!好!既然你心懷怨恨,那就休怪我無情!”
…………
第二日午時,紀府大管家帶着捧着一疊賬本的帳房管事氣勢洶洶地進入沁園,後面還跟着一大群看熱鬧紀府子弟丫環家奴。
昨天紀寧頂撞族長和分家之事早在紀府傳開,甚至傳到紀府外去了。
對紀寧被趕出紀府,所有紀府子弟和奴婢都拍手稱快。對他們而言,紀寧就是紀府的恥辱,白白揮霍紀府的錢財。
不過,對紀寧要求分家,又個個義憤填膺,罵紀寧白眼狼、反骨賊,紀府白養他這麼多年。
在小院子中央,一張長桌上擺滿了賬本,紀寧不緊不慢地翻看着。
站在紀寧身後的雨靈和何安一臉憤怒。
他們的少爺居然還倒欠紀府兩百七十一兩銀子!這怎麼可能?
雖說他們的少爺這些年來揮霍無度,但是老爺留下的遺產何止萬金?老爺身為才華橫溢的大學士,隨便作一篇文章一首詩詞就能賣幾百上千兩白銀!
何安十分清楚記得,當年金陵城轄下廬州府大水災,金陵城諸多大儒皆束手無策,廬州知府親自趕往京城向老爺求退龍王祭文,厚禮一萬兩白銀。
在長桌對面,紀府大管家趾高氣揚、肚子高挺地站着,目光充滿輕蔑鄙夷。
過了一陣,他終於不耐煩了,蔑聲譏諷地道:“紀寧,痛快些,別在這裏裝模做樣,就你也看得懂賬本?族長說了,雖說你忘恩負義,但紀府不能無情。你所欠的銀子准許你五年內還清。”
紀寧停下看賬本,揉了揉太陽穴。
老實說,便宜老爹到底遺留下多少財產他根本不清楚,紈絝紀寧又揮霍了多少,他也不知道。
不過,從便宜老爺的遺產由紀府完全掌管,而他每月花費必須向賬房支取的情況來看,他基本確定紀府應該昧了他不少便宜老爹的遺產。
至於桌面上這些賬本,表面上肯定是沒問題的。
“呵呵,也罷。”紀寧淡笑一聲,道,“倒欠兩百七十一兩就兩百七十一兩吧,誰叫當年本少爺年幼無知。至於還錢嘛,就不必假惺惺了,三天內必定還清。”
“紀寧,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既然你不識好歹,三天內還清銀兩!”紀府大管家冷哼道,“限你天黑之前滾出紀府!”
說完,他一甩袖,轉身大步離開沁園。
賬房管事立即上前,把所有賬本收走,跟在紀府大管家身後離開。
紀府大管家離開,圍在院子門口的紀家子弟和丫環家奴立即叫罵紀寧起來,不斷地朝院子裏面吐口水濃痰。
紀寧懶得理這些人,轉身對雨靈和何安道:“我們進去收拾行李吧。”
“少爺,紀府明明昧了咱們許多銀兩,還倒打一耙。”雨靈眼圈紅紅地叫道,幾乎哭出來了。
何安也不甘地叫道:“少爺,要不咱們報官吧?實在欺人太甚!”
紀寧淡笑地擺擺手,道:“不過一些錢財而已,能獲自由身完全值得。”
說完,他越過雨靈和何安,向屋內走去,朗聲笑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還復來。哈哈哈……”
圍在院門口唾罵紀寧的紀家子弟和家奴丫環聞言,無不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回味這句詩,這句詩確實大氣豁達。但是,片刻之後,他們更加尖酸刻薄陰毒地辱罵起來。
“大言不慚!狂妄!”
“什麼狗屁天生我材,就一坨狗|屎也叫天生材?呸!”
“狗|屎也是可以做肥料的。呵呵……”
“有豬屎、牛糞和雞糞有肥嗎?”
“可能有吧?”
“我看肯定沒有!”
“哈哈哈……”
下午申時,紀寧和靈雨、何安一起把行李收拾得差不多時,突然院子傳出一陣呼叫聲:“紀寧!紀寧!”
紀寧停下來,準備轉身走出去。
靈雨也停下收拾東西,快兩步追上紀寧,在紀寧耳邊飛快地說道:“好像是趙公子和杜公子他們。少爺,他們是您的……好朋友。”
“哦,怎麼好法?”紀寧停下腳步,轉頭問道。
他腦海里沒有紈絝紀寧的記憶,所有以前認識的人都靠靈雨提示。
“您經常和他們一起遊玩喝酒,”靈雨小聲地道,“還一起去青樓……”
紀寧一笑,道:“原來是狐朋狗友。他們這時候能趕過來,倒有幾分義氣。”
言罷,走出房門,紀寧放眼看去,笑容頓時微凝。
只見院子裏傲氣十足地站着四位書生打扮的青年男子,後面跟了幾個牛高馬大的奴僕。其中,站在中間的青年書生他認識,正是紀府子弟紀敬字子敬,族長紀澤的重孫子。在他到安奚州歷游前,紀敬就和他起過衝突。
那三個狐朋狗友與紀敬一起到來,肯定沒好事。
跟在紀寧身邊的雨靈在紀寧耳邊小聲地飛快介紹那三個狐朋狗友的姓名。
“紀寧,還錢!”站在紀敬左邊的杜守厲聲疾喝道,一隻手用力伸到紀寧面前。
“紀寧,還錢!!!”另外兩個狐朋狗友接着同時大聲叫喝道,一起用力把手伸到紀寧面前。
紀寧把目光從這三個狐朋狗友臉上掃過,個個凶厲,一副不還錢就要你命的樣子。
“還錢可以,拿欠條來。”紀寧淡聲說道。
天知道以前的紈絝紀寧欠了他們多少錢,所以只能以欠條為準。
這三個狐朋狗友早有準備,立即取出欠條來。
紀寧一看欠條,好傢夥,一共欠了四百多兩。
“看清楚了。三天內還清你們。你們可以回去了。”紀寧淡淡地說完,轉身返回房屋。
杜守三人立即衝上去,攔住紀寧去路,冷哼道:“紀寧,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現在一文錢都沒有,還倒欠紀府三百兩。今天你必須把錢還了!”
“不錯,必須馬上還錢,不然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另兩個狐朋狗友擼起袖子叫囂道。
他們帶來的幾位牛高馬大的奴僕立即圍上去,目光兇狠地盯着紀寧,只等他們主人一聲令下就撲上去。
紀寧夷然不懼,轉身看向紀敬,冷聲道:“紀敬,你想要怎麼樣?”
“哈哈,不怎麼樣。”紀敬得意地打開紙摺扇,一邊輕搖着摺扇,一邊笑道,“不妨告訴你,這個園子馬上就是我的了。既然我要入主沁園了,你何不把這個園子的丫環也留下伺候本少爺?只要你把雨靈賣給我,你欠杜老弟他們的銀兩,立即兩清!”
說完,他目光轉到雨靈身上,露出yin|笑來。
“少爺,求求您,不要賣雨靈。”雨靈俏臉剎時變得慘白,一雙玉手緊抓着紀寧的長袖子,幾乎哭出來乞求叫道。
紀敬對雨靈垂涎已久,曾經向紈絝紀寧幾次要買雨靈。只是紈絝紀寧雖混蛋,但也知道雨靈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漂亮溫順,伺候他舒服,況且他又不缺錢,所以一直不肯鬆口,甚至因此與紀敬起了衝突。
紀敬是有劣跡前例的,他這兩三年買過兩個俏麗的丫環玩弄糟蹋,玩了幾個月玩得有點膩了就讓他的狐朋狗友一起玩,快要玩殘時,就賣給青樓。
紀寧轉身輕拍雨靈的香肩安慰道:“放心,我就是做了乞丐,也不會賣你的。”
接着,他轉正身,對紀敬淡聲道:“這兩招‘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做不錯,可惜,你……”
話沒說完,背後的杜守已經不耐煩地叫道:“紀寧,別在這裏裝腔做勢了。你有多少斤兩,我們還能不知道。痛快些,把你的丫環賣給紀敬兄,還了我們的錢。再說了,縱然你現在不肯賣,離開紀府,你連自己都養不活,還養什麼丫環!”
“就是!遲賣早賣都是賣。”另一位狐朋狗友趙雄說道,“不如趁現在子敬兄看中你的丫環,還能賣個高價。”
第三個狐朋狗友也用一副吃定紀寧的語氣笑道:“我說咱們也不要太小瞧了紀寧大才子,說不定他馬上做詩一首就能賣得幾百兩上千兩還了咱們的錢呢。哈哈……”
“哈哈哈……”杜守和趙雄也不禁跟着大笑起來,“劉兄,你不說,我們還差點忘了這茬。他不是一直向咱們吹牛他作詩如何厲害嗎?每次進入詩詞閣都能賣幾十兩銀子出來。”
至於紀敬不緊不慢地搖着摺扇,臉上掛着淡淡的嘲笑,一副看戲的樣子。
紀寧轉過身,對杜守三人淡笑道:“你們不愧是我的‘知己’,本少爺正有去詩詞閣賣詩的打算。”
杜守三人和紀敬等人不禁一愣,隨即失聲笑得前仰後合,彷彿聽到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
紀寧不理他們的嘲笑聲,轉身昂然向走出小院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