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擺駕膳夫監
姬延走下車來，抬頭一看，好傢夥，高約五六米的平房一溜排開，綿綿延延足有千米，這他娘的足以容納上萬人啊，可以想像當初修建這個洛邑王城之時，整個王室人員的規模是多麼的龐大，而根據剛才王丁所說，目前整個內務監除去千餘禁軍，其他各色人等總共只有不足八百，前後對比，凋零若斯，其中凄涼，何足為外人道也，讓他唏噓不已。
膳夫監是為王宮人員提供膳食之所，每日要運送數量龐大的餐具進出王宮，為了運送方便，位置處於整個內務監靠近王宮的最西邊，王后軺車就停在了該處。
膳夫監大門口豎立着的一尊高大的石像，它足有三丈高，酷似人形，面目猙獰，手上舉着一個火把。王丁對姬延介紹道：“這是祝融，傳說中的火神，也是我大周的灶神，立於此處以保灶房平安。”
姬延又仔細的看了一陣子，這就是祝融啊！沒想到居然是這副尊榮。膳夫監，做飯的地方，這個地方得仔細看看，說不得還要整頓整頓，這可是關係到自己今後生計的大事，豈能馬虎？
膳夫監監正高勁見到王后軺車停下了，匆匆迎上拜見，猛然看見王後身旁的天子，大是驚異，心道今天是個什麼黃道吉日啊，竟然讓這位天潢貴胄來到了我這個煙熏火燎之地，周朝立國八百年，從未有過天子進膳夫監的先例啊！於是誠惶誠恐的跪拜道：“微臣拜見大王，拜見王后。”幾乎是五體投地的匍匐在地。
姬延微微點頭就讓他起身了。對於這種跪拜禮，他這個“人人平等”思想深入骨髓的現代人很不適應，很有側身避讓的衝動，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暗想自己還真是個賤骨頭啊，被人尊崇還受不了，一定要儘快適應才行，否則一定會被身邊的王后說道。
王丁對高監正道：“高卿，大王想要了解了解膳夫監，你前方引導候詢。”
高監正受寵若驚，以微微顫抖的聲音道：“諾。大王請隨我來。”弓着腰側着身往膳夫監大門內走去。
屋內數十名膳夫猛然見到天子和王後走了進來，忙不迭的跪在兩旁。姬延隨着高監正往裏緩緩走着，心中不斷的感嘆着這個廚房規模的龐大，不愧是天家氣象啊！看着跪在兩旁鬚髮凌亂，衣衫襤褸的一個個膳夫，不由暗自嘆息：這樣的廚師，做出的飯菜能不吃死人已是萬幸，豈敢奢望美味。
來到灶台處，姬延並不關心其他，一個勁的往案枱面上瞄，卻失望的緩緩搖頭。
高監正以為天子對他的工作不滿意，不由大急，撲通一聲跪下道：“微臣無能，請大王降罪。”
姬延沒好氣的說道：“誰要治你罪了，起來。”
高監正誠惶誠恐的爬起來，就聽天子問道：“你們的佐料放在何處？我怎麼一樣都沒看見。”一時沒聽明白，訥訥說道：“左料？微臣未曾聞也！”
姬延頭痛起來，看來佐料這個詞現在還沒有，該怎麼說呢？“就是你們做菜的時候放進菜里調味的東西。”
高監正恍然道：“我王是說膳料啊！這邊請。”說著伸手將姬延往旁邊一個小房間讓。
剛走進小房間，就聞到一陣陣調料的味道傳來，姬延不由眉頭一掀，心中大喜，好傢夥，似乎種類還不少嘛！他使勁吸了吸，慢慢感受，發現有醬料的味道，有茴香的味道，還有醋的味道，似乎還夾雜着花椒的味道，還有一些搞不明白的味道。
高監正快步走進去，來到一個漆器罈子邊，指着裏邊道：“此物叫做醢，可以用來蘸肉食。”
醢？啥玩意？姬延走過去看了看，發現是一種濃稠的黑乎乎的汁液，和醬油類似，聞了聞，味道也接近醬油，估計應該是這個時代的醬料了，不錯不錯，有醬油，不由滿意的點頭。
高監正又指着另一個漆器罈子道：“此物是酰，既可蘸肉食，也可蘸菜蔬。”
姬延走過去看着這種同樣是黑乎乎的但較稀的液體，聞了聞，這妮瑪不是醋嗎，怎麼就叫“酰”呢？
接着是一種黑乎乎微小顆粒的東西盛在一個銅碗裏，高監正介紹說這個叫做魚子，楚國來的貢品，分量很少，只有在祭祀和重大節日才使用。姬延微微蹙眉，難道這東西竟然是傳說中的魚子醬？想到楚國處於長江中下游，那裏正好出產中華鱘，雖然在後代數量變得很少了，但保不齊這個時候數量還很多，於是用它的卵製成了這種東西，這可是價值萬金的好東西啊，有口福了！
這幾種調料給了姬延巨大的驚喜，接下來，讓他更加喜出望外的是居然還有八角，花椒，生薑，桂皮等後世常用的佐料，看來這個時代對於“味道”已經有了較深的認識和發展了，不由暗自感嘆中華民族不愧是赫赫吃貨民族，好些地方還處於刀耕火種的原始時代，咱們已經有了深厚的吃文化。
緊接着，姬延看到了一種微微泛青的白色顆粒狀物品，數量很少，高監正略帶緊張的說道：“這是‘飴鹽’，味甘，大王和王后才可食用，微臣決不會用到別的地方。”緊接着又指着旁邊數量較多的一種微黃的塊狀物品道，“此物是苦鹽，略帶苦味，這種鹽才是給其他人食用的。”
姬延心道：難怪菜里沒多少鹽味，原來老子吃鹽都是受控制的，這天子做的也太凄涼了吧！又想，歷代以來，鹽業都是暴利，以後要想發展經濟，少不得在這上邊下下功夫。
接着，姬延突然想起了曾經多次品嘗的蒜蓉烤生蚝，那叫一個脆嫩鮮香，不由舌頭生津，對於蒜蓉，他一向有着獨特的偏好。“怎麼沒見到大蒜呢？”問出這個問題，他一下子就後悔了，大蒜可是到了漢代才由張騫從西域引進的啊，這個時代自然是沒有的。
高監正楞了一下道：“大王是說蒜頭吧？此物產量不大，平常少有使用，所以本監沒多少存貨。”說完走到牆角端了一個竹筐過來，“大王請看，就這些了。”竹筐里趴着幾把蔥頭般的東西，姬延一看，這個應該是野蒜，不由暗呼僥倖，居然被自己蒙到了，口裏說道：“對了，就是這東西。”
高監正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道：“大王不愧是天子，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啊！連這種少有使用的膳料都知道。”
對於這個馬屁，姬延坦然接受了，不過有一個問題他非常不解：“高監正，既然有了這麼多的佐料......不，膳料，為何孤昨日吃到的食物基本都只是水煮而已，完全沒有添加任何膳料呢？”
高監正惶恐的跪下道：“啟稟我王，太醫特別交代，王上正在病中，膳食中不宜添加任何膳料，所以......”
原來如此，躺着也中槍啊！本以為菜肴中沒有佐料是常態，一直憂心不已，卻原來只是個特例，姬延不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輕輕的捂了捂胸口，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想了想似乎不太好，但終於架不住饞蟲的引誘，以商量的口氣對高監正道：“本王今日心情大好，想要親自做幾道菜。”
高監正聽聞此言，剛剛站起的身體猛然又矮了下去，趴在地上道：“我王千金之軀，怎能幹這種下作之事，我王想要食點什麼，同微臣講，微臣自會安排膳夫們做好呈上。”
默默跟在後邊的王丁也是大吃一驚，難道天子這一撞竟然傷了頭腦？怎麼有這樣荒謬的想法呢？急切的說道：“禮有明訓，君子遠庖廚，我王可不許造次。”
姬延頭痛不已，不就是做兩道菜嗎，用得着這麼上綱上線嗎？可在這個禮法森嚴的時代，天子的一言一行無不有既定之規，一旦逾距，會遇到想都想不到的阻力，想要親自做兩道菜還真不是那麼容易，他心中念頭急閃，如何才能為自己找出一個親自下廚的合法說法呢？
有了，不是說君權神授嗎，這個時代的人們對神明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無數當權者往往利用神明去愚弄百姓，我借用神明的力量去做幾道自己想吃的菜，應該不算是褻瀆吧！
“是這樣的，當日本王撞鐘暈厥之後，迷迷糊糊中，一個老人傳了孤幾手烹飪之法，說是要孤代為傳播天下，給世人以美好的食物。這兩天孤仔細想了想，發現這個老人很像傳說中的農神。既然是農神的吩咐，你們說，孤是應該聽他的話將其烹飪之法傳播天下呢，還是假裝不知而毫不作為呢？”姬延面無表情，顯得莫測高深。
高監正聽到這些話，一時呆住了，他不知道應該勸天子遵從禮法遠離庖廚，還是應該勸天子順應農神之言親自傳授烹飪之法；王丁也楞了楞，好一會兒才道：“既是農神之旨，我王自應遵從。”
有了王后首肯，高監正自是遵行不悖，對姬延道：“既然如此，王上也不必親自動手，煩請我王示下製作之法，微臣讓膳夫照做便是。”
姬延心想不動手就不動手吧，正好自己嘴長手短，是一個標準的吃貨，善吃卻不善做。可做個什麼菜呢？昨日的冷菜吃得他現在還心有餘悸，對於熱食無比想念，那就搞一個火鍋吧，方便快捷且難度不大，最主要的是從頭至尾都熱氣騰騰，他下定決心：就它了。
於是吩咐道：“準備一個大點的鼎架起來，盛半鼎水，下邊燒上火。”
高監正吩咐幾個膳夫照辦。
姬延一邊回憶火鍋的做法，一邊緩緩說道：“宰兩隻雞，洗凈了砍成小塊丟進鼎里，再洗一些生薑，蒜頭，桂皮，八角，花椒，拍碎了一同放進去，再放一些鹽下去，分量嘛......算了，鹽就由我親自放吧，這個可不能馬虎。”
“再取一些豬牛羊魚之類的肉塊洗乾淨，切成薄片，現成的菜蔬多取一些，洗乾淨了盛好，土豆，冬瓜，白蘿蔔、蓮藕等切片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