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禁軍粗整頓
“姬方。”
“到。”
“這是天子禁軍？”
“稟報我王，是的。”
“人員都到齊了？”
“......”
“每個士兵都符合禁軍標準？”
“......”
“服裝武器都按標準配置？”
“......”
只聽“撲通”的一聲，姬方五體投地的趴到了地上，痛哭流涕的爬到姬延腳邊，抱着他的腿道：“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呀！王上，你是不知道啊，咱們禁軍缺衣少食，武器甲胄更是很難得到補充，末將費盡心思才勉強維持着一千人的編製啊！王上......”
姬延狠狠的一腳踹開了他，大聲道：“身有殘疾者，出來。”
整個隊伍變得鴉雀無聲，在這些士兵的眼中，以前鄰家小孩一樣的天子今天突然變成了一隻猛虎，還是吊睛白額那種，威壓大的似乎喘氣都困難，甚至忍不住兩股打顫，這是怎麼了？
幾個缺胳膊瘸腿的士兵走出了隊伍，全都趴伏到地上，完全不知道天子要怎麼處置他們，只能在心裏不斷的祈禱着，盼望上天帶給他們好運。
“腳上無屨者，出來。”
又有十來個士兵走出來趴伏在地上。
現場氣氛變得越發壓抑，似乎氣溫都下降了一大截，這可是陽光普照的五月天的午時啊！被踢倒在一旁的姬方感覺自己完全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這還是那個同他一起斗蛐蛐，捏泥人的少年天子嗎？這才幾天啊，怎麼就完全不同了呢？以前，自己帶着同樣的禁軍，他可是連看都不看一眼的，自己說啥就是啥，今天這是怎麼了？
姬延輕輕踢了一腳缺胳膊的那個士兵道：“你，為何身患殘疾還身在禁軍中？”
這個士兵嚇得渾身簌簌發抖，以顫抖的聲音道：“小人代人站隊。”
“喔？”姬延疑惑的問道：“代人站隊是怎麼回事？”
“他拿餉，小人吃飯。”
“好好好。”姬延怒極，高聲道：“這就是孤的禁軍，一個位置居然能養活兩個人，還真是精打細算啊！姬方，你告訴孤，這算什麼？把禁軍當養老院嗎？”
姬方趴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了，只能哭喊着：“王上.....王上......”
姬延再不管他，大聲道：“還有多少是代人站隊的，自己走出來，孤不追究；若被查出來，誅你全家。”
隊伍中陸陸續續的走出了近一百人，全都趴在地上等候命運的裁決。
姬延看着這些單衣薄衫，手拿棍棒鋤頭的代人站隊者，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以盡量平靜的聲音道：“你們，回去吧。”
這些人開始還不太相信能這麼輕易的逃過一劫，全都當自己聽錯了，仍然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好一陣子后，其中一個膽大者慢慢的站了起來，蹣跚着走了出去，待到稍遠的地方撒腿就跑。眼看有人走了，而且確實沒遇到什麼麻煩，其他人這才陸續站起身來，逃命般一鬨而散。
“所有卒長，兩長站出來。”
三四十個人聽到命令後走出了隊伍，都戰戰兢兢的看着姬延。
“各位兩長馬上清點自己的部下，凡是現在不在此處者，一律除名，幾名卒長匯總名單給孤。給你們一刻鐘完成。”
這些軍官們聽到此話，馬上行動起來，生怕一刻鐘完成不了會受到嚴厲的處罰。
衛嚴在一邊看得暗暗點頭，心想這個天子似乎不像傳言中那麼懦弱荒唐啊，而且行事頗有章法。
就在此時，顏率帶着幾名隨從趕了過來。
“參見我王。”
“老太師免禮。”
“我王這是.....？”
“正在整頓禁軍。太師為何來此？”
“天子儀仗隊一向由禁軍擔任，老臣此來就是挑選儀仗隊人選的。”
“這樣啊。待孤整頓完畢，這些人全部給你作為儀仗隊。”
“諾。”
不到一刻鐘，八名卒長就將名單抱到了姬延身前，按卒堆成了八個小堆，全是用小刀刻着名字的竹牌。姬延看着這些竹牌，不由哭笑不得，難道還得自己慢慢去數嗎？他原本以為應該有個花名冊什麼的，現在才知道自己想當然了。
“各卒長報數。”姬延見他們不太明白，又解釋了一下：“報出你自己所管理的卒還有多少人，包括你自己。衛嚴幫我加總。”
大家總算是明白了，開始報數。
“啟稟我王，本卒總共五十八人。”
“啟稟我王，本卒總共六十三人。”
......
最後，衛嚴回報道：“啟稟我王，八卒共計四百七十五人。”
按此時周軍軍制，五人為伍，四伍為兩，五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每卒滿員是一百人，八卒滿員則應有八百人，現在看來幾乎只有半數。
想到大將軍那邊還有天大的麻煩在等着，姬延不再耽擱，大聲道：“各卒長整理好隊伍，跟着孤出城。”又扭頭對顏率道：“老太師，孤幫你選好了人，你就跟着孤一起去城外看看，幫着處理一下麻煩。”
“諾。”顏率乾脆的應下。
姬延又指着仍跪在地上的姬方道：“將這貨帶到虎賁監看管起來，待孤回來再做處理。”
兩名親衛遵令而去，在姬方的嚎叫中將他帶走了。
片刻之後，八名卒長將隊伍整頓好了，各自前來彙報。
姬延看着整齊肅穆的隊伍，人雖變少了，氣勢卻足了，緩緩點頭道：“這才有點禁軍的樣子。好，出發。”說完就快步鑽進了自己的馬車，十多名親衛緊緊跟上，包括剛剛報到的丁禮。
隊伍轟隆隆的朝着城外開去。顏率坐着自己的軺車，衛嚴和幾名隨從則騎着戰馬，其餘人等包括各個禁軍卒長全都是跑步前進，活像一群被驅趕的綿羊，讓姬延搖頭不已，這樣的隊伍，不要說打仗，拉出去都不敢告訴別人這是禁軍。訓練出一支像樣的禁軍將是未來的重中之重。
大約一刻鐘后，王車到達圉門，未做停留就穿過城門，出瓮城，過弔橋，隨後就來到了護城河邊軍隊交割的地方。
遠遠的，姬延就聽到了一陣陣人喊馬嘶的聲音傳來，繞過河邊的一片密林，便見到了排成數個方陣的隊伍，鋪散在廣闊的平地上，一直向後延伸，直到地平線盡頭也見不到隊尾。萬多人的隊伍，看起來頗為壯觀。
隊伍最前端是一小撮騎兵，大概數百騎的樣子，估計是用來做斥候的；左邊是戰車隊伍，以五輛為一橫排整齊的排列着，戰車旁邊的士卒卻東倒西歪的似乎提不起精神；右邊是步兵隊伍，分成兩個方陣，每個方陣橫排着大概五十來人，大部分人也都已經坐到了地上。
在大部隊的前方百米處，數百周軍圍在一起嚷嚷着什麼，姬延估計這就是大將軍和援軍將領發生糾紛的地方了，眼見還沒有出現什麼不良的後果，心中大大鬆了一口氣，趕緊吩咐馭者往那邊趕去。
就在此時，只聽一聲高呼：“來人，將姬徹等幾個不奉將令的傢伙給我拖下去，砍了。”姬延聽得出這是老將軍李桂的聲音，不由心中咚的一跳，暗呼不妙，剛落下的心又吊了起來。
只見圍成一圈的士兵立即行動，片刻功夫就將圍在裏邊的幾人抓了起來，打算推到旁邊行刑。
援軍隊伍見到自己主將被抓，一下炸開了，步卒方陣靠的最近，瞬間就沖了過去，圍成一個更大的圓圈，刀出鞘，箭上弦，將這數百周兵和李桂等將領團團圍在了裏邊，只要周軍敢輕舉妄動，馬上就會遭到屠殺。圈子越來越大，幾千步卒差不多半數都加入了進去，亂糟糟，鬧嗡嗡成了一片粥場。
姬延見事不對，馬上吩咐馭者停下了王車，離着事發地點幾百米遠遠看着，禁軍數百人趕緊圍在王車周圍。
眼看一場災難就要發生，怎麼辦？姬延念頭急轉，高聲道：“喊話。”
禁軍聽到吩咐，立即高聲喊道：“天子駕到。”開始的時候聲音不大，前方的粥場中無人理會，後來大家喊得整齊了，聲音漸漸高了起來，最後是鋪天蓋地的聲音：“天子駕到。”
姬延被圍在中間，耳朵都被吵麻了，趕緊用雙手捂住，心想幾百人齊聲呼喊果然聲勢駭人。
前面發生騷亂的地方終於有人聽到了喊聲，聽說天子到了，動作不由慢了下來，還在往圈子裏沖的人也逐漸停了下來。漸漸的，所有人都不再動作，活像一副正在暴動中的油畫。緊接着，有人跪下拜見天子，其他人也陸續跪了下來，當全部人員都跪下之後，被圍在中間的幾百人就凸顯了出來。
姬延對圍在他身邊的禁軍道：“叫顏太師和衛將軍過來。”
顏率和衛嚴來到王車邊靜候命令。
“衛將軍，你過去喊話，讓所有人員各歸本位，有本王在，任何問題都可以解決。”
“諾。”衛嚴應命之後帶着兩名隨從朝着事發地點緩緩走去，到了一箭之地停下，高喊道：“天子有令，各歸各位。”
士兵緩緩站起，卻未見退開。
“天子有令，各歸各位。”衛嚴再次高呼。
幾百年來至高無上的王權開始顯現威力，遵行王令已經滲入每個人的骨髓之中，雖然有所猶豫，但仍然有士兵開始動了，漸漸的大家都動了起來，緩緩退出包圍圈，往先前的方陣所在處走去。
姬延緩緩鬆了一口氣，暗呼僥倖，若是來晚一步，後果不堪設想。他對候在旁邊的顏率道：“顏太師認為此事該如何處理？”
顏率緩緩搖頭道：“不好收拾。先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吧。”
姬延點頭稱是，端坐車上耐心等待。
半個時辰后，援軍終於全部退回了他們之前列陣的位置，太尉楊含、大將軍李桂領着幾百周軍，其間還裹挾着幾名援軍軍官，朝着王車走來。王車前的禁軍在姬延示意下讓開了一條通道。
“參見我王。”這些人來到王車不遠處，齊齊跪下拜見天子。
“大家免禮。”姬延走下車來，看着這群人。
楊含和李桂走在最前邊，緊跟着是四個被挾持着的軍官，從他們的裝束來看，應該是援軍的高級將領，再後邊是大約三百周軍，應該是隨李桂出城接收援軍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