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纜車
離開會場后,肖以茗本打算帶着何畹彤去到這附近一家有名的海邊餐廳吃個午餐,稍作歇息后再繼續下午的行程,卻無意中發現在何畹彤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疲乏神色。思考了片刻,她便打消了原來的想法,轉了個彎領着何畹彤朝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何畹彤一直低垂着頭安靜的走在肖以茗的身後,看上去似乎沒什麼精神。上午她走了很長的一段山路,又沿着海岸線遊玩了許久,雖然興緻很高,但一直沒能好好地休息。方才在婚禮上,她其實已略有倦意,但為了不失禮節,才一直強撐着直到儀式結束。但就在與方琴姐妹告別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眼前一陣模糊,渾身的力氣竟也像是被人忽的抽走了一般。
此時天色已過正午,何畹彤有些吃力的側過臉頰,想要觀察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卻被那依舊耀眼刺目的日光晃了雙眼。經歷了片刻暈眩之後,她這才看清了四周的環境。本以為肖以茗能帶自己去往一個景色別緻的地方,但此刻在何畹彤眼前呈現出的,除了堅硬的山岩和滿地的黃沙之外,再無其他。
以茗究竟是要帶自己去哪裏?她不由輕蹙眉頭。雖然心存疑惑,但何畹彤相信肖以茗,因為只要是她做的事情,從來都沒讓自己失望過。何畹彤拭去額前沁出的細密汗珠,忍住身體強烈的不適之感,繼續跟着肖以茗的腳步向前行進。
金色的細沙細膩鬆軟,每走上一步,都耗費何畹彤許多氣力。漸漸地,她覺得腳下的步伐愈發沉重,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總想着目的地應該不會太遠,否則肖以茗不會選擇步行前往。但眼下兩人已經走了快半個小時還未到達,以茗看起來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何畹彤感到自己越來越力不從心,體力恐怕也快要達到極限了。
何畹彤輕輕吸了口氣,努力調整着自己的呼吸,盡量讓自己的狀態快速平穩下來。待感覺稍微好了一點之後,便低聲喚道:“以茗。”
肖以茗一心想要快些趕路好讓何畹彤能夠好好休息一番,因此忽略了周圍的情況,包括身後的何畹彤。忽而身後傳來了聲響,她立刻停下腳步回頭查看,卻因為這樣的一個細微動作,讓虛弱的何畹彤一個趔趄,身子竟不由得向著一旁倒去。
“啊——”一聲驚呼,肖以茗下意識地拉住了何畹彤的手臂,卻反倒被她一同拽了下去。
當身子傾斜的那一刻,何畹彤便緊張的閉上了雙眼。然而過了片刻,她發現身上竟沒有傳來預想中的疼痛感,便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竟發現自己正安穩的躺在了一個溫暖又熟悉的懷抱之中。
肖以茗顧不得拂去身上的砂礫,立刻起身跪坐在何畹彤的身邊,半攏着她的身子問道:“畹彤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何畹彤搖了搖通,安靜的倚靠在她的臂彎中。耳邊肖以茗的切切話語,無一不觸動着她的心弦,此時她感到身體的疲憊彷彿忽然間消失不見,而自己胸腔內那如戰鼓般擂動的聲音也愈發急促起來。
“是不是覺得哪裏不舒服?”肖以茗見她並未回答自己,便更加擔憂。她小心翼翼地攬過何畹彤,讓她躺得更舒服一點。
“沒什麼,只是有些累了。”何畹彤原本白丨嫩的面龐此時帶着微微病態,蒼白得讓肖以茗一陣心慌。似是感覺到了肖以茗眼神中的火熱,何畹彤索性將手臂搭在眼睛上,故意不去對上她那雙讓自己心動的明眸。
肖以茗見她這般虛弱,又聽到這樣的解釋,頓時恍然大悟。她本來就是為了畹彤能夠早些休息才匆忙趕往下一處,卻在途中疏忽了對她的照料。如今畹彤這樣疲憊,她也在心內暗自責怪着自己的思慮不周。
“好吧,那我們就在這裏休息幾分鐘。”肖以茗抬頭看了看前方,便接著說:“還有不多遠我們就到了,我們乘纜車回酒店。”
“纜車?”這還是何畹彤第一次聽說這個詞。對於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促使她瞬間來了精神,急忙挪開覆在額前的手,何畹彤扭過頭看向肖以茗,“纜車是什麼車?”
肖以茗卻笑而不語。她溫柔的將何畹彤的碎發撩至耳邊,又點了點她的鼻尖,這才接著說:“不要急,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們很快就能見到了。”
如此親昵的舉動,何畹彤的心跳瞬時又漏跳了一拍,見肖以茗依舊笑眼盈盈的看着自己,她快速掙扎着離開了她的臂彎,坐到一旁倚靠着山壁,不敢再與她有任何的接觸。
肖以茗看她這一套丨動作一氣呵成,似乎也不像有什麼大礙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不知是休息時間稍縱即逝,還是何畹彤太過急切想要見到纜車,肖以茗感覺自己剛閉上眼睛沒休息一會兒,耳邊就傳來了何畹彤的聲音:“以茗,我們出發吧。”
肖以茗睜開雙眼,有些放心不下:“感覺好些了?”
何畹彤用力點了點頭,很肯定的說:“嗯,感覺好多了。你瞧,我現在是不是很有精神?”說完,迅速站起身子來到肖以茗的身邊,牽過她的手作勢就要向前走去。
“要不我們再多休息一會兒吧?”
“我不想休息了。”何畹彤停下拉扯的動作,竟像是孩子一樣對肖以茗撒起了嬌:“我還沒有見過纜車,以茗你就快些帶我去吧。”
難得見畹彤任性一回,肖以茗便立刻妥協了。她輕輕的笑着,眼神中也滿是寵溺。將身上的細沙拍落,肖以茗這才柔聲安慰:“好好好,我們這就出發,一切都聽你的。”
這之後,兩人竟像是換了身份,原本應該在前方引路的肖以茗,此時卻悠然的走在何畹彤身後,微笑着凝望她纖細的背影。而何畹彤則是興奮地拉着肖以茗快步向前行進,起初她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妥之處,但不一會兒她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其實自己根本不知道目的地究竟在哪兒,那麼他們到底要往哪裏走呢?
“以茗,我們是不是要順着這個方向一直走下去?”何畹彤停下腳步,心虛的迴轉過身打算同肖以茗確定路線。
“啊,大概吧。”看着一臉茫然的何畹彤,肖以茗笑着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見她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壞笑,何畹彤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麼。她紅着臉,嬌嗔道:“肖以茗,原來你是故意的。我不要理你了!”還不等對方回答,便鬆開了緊握着肖以茗的手,飛快的離開了她的身邊。
而肖以茗臉上的笑容卻因得這句話變得更加燦爛。她沒有立刻追上何畹彤,因為她敢確定,在不遠處的前方,何畹彤一定會停下來等她。
大約只過去了五分鐘,當肖以茗再次見到何畹彤時,她果然嘟着嘴,一臉委屈的站在售票處窗口前等着自己。
“畹彤我來啦,讓你久等了。”肖以茗想什麼都沒發生似得,與何畹彤打着招呼。
何畹彤傲嬌的扭過頭去,似乎還有些氣她剛才故意逗弄自己。她明明知道就快要達到目的地卻不告訴自己,明明知道就算她一個人走到了也沒有錢買票,還是得等她來……何畹彤在心內細細數着肖以茗的“罪狀”,最終決定暫時不要理她了。
肖以茗笑着搖了搖頭,轉身來到窗口前買了兩張票,這才攏過何畹彤的臂膀,柔聲安慰:“好啦畹彤,我這不是來了嗎。剛才是我錯了,你就別生我的氣啦。”說完,還像調皮的用臉蹭了蹭她的肩。
何畹彤見比自己足足高了六、七厘米的肖以茗像個孩子一樣對自己撒着嬌,一副小鳥依人的側在自己身旁,心裏的怨氣一下子煙消雲散。她不禁笑出聲,輕輕推開肖以茗的腦袋,“好了,我原諒你了,我們進去吧。”
由着工作人員的指引,兩人進入了纜車站。何畹彤跟在肖以茗身邊,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站內寬敞透亮,一個個類似車廂的物體,由着它們頂部那細細的繩索牽引着,緩緩在站內進出。而最讓何畹彤驚訝的是,人們竟能夠乘坐如此輕巧的物體,就能夠在空中移動。
“以茗,我們還是走吧……”看到這裏,何畹彤害怕了。即將進入纜車前,她緊緊握住肖以茗的手臂,始終不敢踏出那一步。
肖以茗看着她一臉驚慌的表情,又側臉看了看四周皆由透明玻璃組成的纜車,便也猜到了幾分原因。輕輕拍了拍何畹彤緊握住自己的手面,肖以茗柔聲安慰着:“沒事的畹彤,你相信我。”
仰起頭對上肖以茗清澈的眼眸,那如水般柔情的眼神似是給了何畹彤巨大的勇氣,她輕抿雙丨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還是隨肖以茗進了纜車之中。
許是此刻正逢人們休息的時間,偌大的纜車內竟只有肖以茗與何畹彤兩人。廂門關閉后,纜車緩緩向山上行駛,而何畹彤卻仍抱着肖以茗的臂膀,不敢看向窗外。不知為何,見到何畹彤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肖以茗突然感到心內一陣悸動。在這小小的纜車內,她就是何畹彤唯一的依靠,而她也同樣堅定不移的信任着自己,這種感覺,她已許久未曾體會到了。
“別怕,有我。”肖以茗在何畹彤的耳邊輕聲呢喃。
纜車緩緩向山上駛去,而肖以茗就這樣挽着何畹彤直立在纜車的正中央。何畹彤緊緊地將頭埋在她的臂彎處,雖沒有看向窗外,但每當纜車上升了一段高度,她就像是能夠感受到一般,發出輕輕丨顫抖。
見她如此戰戰兢兢,肖以茗索性抽丨出手臂,將她攏進自己的懷中。本想帶着畹彤乘坐纜車能在這高空中俯瞰山間的全景,卻不曾料到到她會如此驚恐。而從她們踏入纜車中,自己就再也沒有一點心思去欣賞纜車外的風景了。
何畹彤依靠在肖以茗的懷中,這才感覺稍微有一絲安全感。她從未想過這所謂的“車”竟然是在空中行駛的,所以對於這種聞所未聞的巨大物體,她怕了。如果說之前她所接觸過的家電和汽車能被她接受的原因,只是因為它們從來沒有威脅到她的人身安全。但此時,當讓她雙腳離地,僅憑着一個箱子和繩索就懸挂在半空中,她還是難以接受。
不過……那隔着輕薄的布料傳來的那一絲溫暖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她的身旁,還有肖以茗,那個自己在這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是這份溫暖能持續多久呢?何畹彤不想去思量,只期望這樣的依靠能夠再長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