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下元村謎案(十)
惴惴不安的常玉柱還是在第二天去找了常新傑,他想知道伯伯究竟怎麼處理了兩個人的屍體。但是一見到常新傑就嚇了一跳,頭一天還精神百倍的常新傑一夜之間似乎老了很多,不光是精神上的萎靡,連外貌也似乎衰老了。
“伯伯,你這是……”常玉柱驚慌地看着常新傑,他雖然不知道頭天晚上常新傑幹了什麼,但是從常新傑的樣子來看,一定遭遇了不好的事情。
但是常新傑什麼都沒說,帶着滿心的疑惑,常玉柱在一周後跟着哥哥和村民們搬遷到了新的下元村。
換了新地方,住上了新房子。常玉柱的心情開始有了轉變,看着被水庫淹沒的村莊,他覺得一切也許就能這麼過去。
後來常玉柱如願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就在他接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常新傑將他叫到家裏。
此時的常新傑已經病入膏肓,其實自從毀屍滅跡遇到鬼那天開始,他的身體就每況愈下。本來如願當上了新的下元村村長,但是因為身體原因,連半年也沒幹成就退下來了。
這些年,為了看病,常新傑幾乎花掉了家裏所有的錢,現在過得還不如當初在下元村時候呢。以前攢下的那點威望,因為他家世的衰敗,和新下元村新人的崛起,已經沒剩什麼了。
常玉柱坐在床邊,看着瘦成一把骷髏的常新傑,不禁心酸起來。拉着常新傑的手說:“伯伯,你這些年對我們兄弟的情誼,我不會忘得。你放心,等我在城市裏站住腳,就把你接過去治病。”
常新傑咧了咧嘴,想笑卻沒笑出來,嘆口氣說:“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算是沒白疼你。你現在也出息了,去了大城市,就呆在那裏,這窮鄉僻壤的,以後別回來了。”
說著,從枕頭下拿出一個黃色的布包遞給常玉柱:“把這個留好,那倆死鬼陰魂不散,遲早會找回來。我已經不行了,咱家就你這麼一個出息的,決不能讓他們把你禍害了。”
常玉柱翻開黃布包,第二面青銅鏡赫然出現,青黑墨綠地發著光澤。
“這個……沒有放進墳墓里嗎?”常玉柱驚訝地說:“不是說兩面鏡子缺一不可?這少了一面……”
“兩面鏡子是用來對付鬼王的,對付那兩個厲鬼,一面足夠了。”常新傑伸出乾巴巴的手撫摸在鏡子上,嘆氣道:“當時留下這一面,原本想着萬一將來家裏有人用大錢,或許還能賣了。可後來知道,青銅這東西沒人敢買,都是國寶,不管是買還是賣都要吃官司,也就算了。”
說著常新傑大大地喘了幾口氣,彷彿跑了馬拉松似的那麼累。喘息了一會兒,又說:“而且,你看我這樣子,我懷疑當年中了那倆厲鬼的戾氣,要不我好好的,怎麼會……”
說著,常新傑原本無神的眼睛突然精光四射,狠狠地瞪了常玉柱一眼:“要不是因為你……”
常玉柱心突突地跳起來,那感覺就彷彿死了的常新傑突然詐屍一般。他急忙低下頭,漲紅着臉,一聲也不敢吭。常新傑嘆口氣道:“算了,事已至此,埋怨也沒用。你把這個保存好,萬一將來有事能夠防身。”
常玉柱遵照常新傑的囑咐,將鏡子妥善藏好,就去讀大學了。第二年,常新傑就去世了。據說是突發中毒性痢疾,上吐下瀉,一刻不停。他那麼孱弱的人哪兒經得起那樣的折騰,兩天就沒了人樣,等送到醫院已經不行了。
常玉柱知道這消息后除了悲痛,更多的是驚駭。他很清楚地記得,常新傑發病的那天,剛好就是常玉錦的忌日。那個日子常玉柱終身難忘,每年到了那天他就無緣無故地心悸,坐卧不安。
在常新傑的葬禮上,常玉柱最後一次看到這個叱吒下元村幾十年的人,竟已經被疾病折磨的不成人形。在葬禮上,他看到了當年那些曾經參與到那件事的人,每一個人都惶惶不安,彷彿是在參加自己的葬禮一般。
講述到這裏,常玉柱已經抽了幾乎一包的煙。在那麼小的屋子裏,我沒處躲避,被嗆得一個勁咳嗽。
常玉柱看了我一眼,遞過來水瓶,我趕緊低頭喝了幾口。
“看見你,倒讓我有點想起來玉錦的模樣了。”常玉柱再次摸出一包煙:“不知道為什麼,儘管一直牢牢記着她死亡的時間,但是她的樣子卻總是非常模糊,怎麼也想不起來。”
我躲着那嗆人的青煙裊裊,低聲道:“不是你忘了,是你不想記着吧。你印象最深刻的,應該是常玉錦死前的模樣,那樣子一定非常可怕,所以你故意忘了。”
常玉柱盯着我嘿嘿笑了笑:“你個小丫頭,懂得還挺多。”
“我學醫的,心理學是我的興趣,高中的時候就讀了好多書,你這種人的思想,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這種人?”常玉柱挑挑眉毛:“你倒說說,我是那種人?”
“是個自相矛盾的人。”我小心地挑揀着詞語,盡量不激怒他。“你愛常玉錦,卻殺了她。你想做個好人,卻因為一時的戾氣,走上一條不歸路。其實你並不是壞到無可救藥,只是……你不想糾正。”
“哼,小丫頭,還挺能胡說。”常玉柱狠狠地掐滅手中的煙蒂,沉聲道:“可惜你說錯了,我沒有自相矛盾,我就是一個壞人!”說罷轉頭狠狠地盯着我:“你以為我會留着你?你什麼都知道了,我不會讓你留着的。”
我心中一驚,心想:不是你要講給我聽的,我聽了倒是罪過了。不過也不敢放肆,就盡量假裝冷靜地說:“我不在乎,我早就是個快死的人了,而且又天天見鬼,生不如死的,死也沒什麼。”
常玉柱頗有些驚訝地看着我,彷彿並沒分辨出我話里的真假。但是他沒時間分析了,因為就在這時候,一陣清晰的敲門聲傳了進來。
常玉柱先是一驚,警惕地看向我。我急忙聳聳肩,示意他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兒,怎麼會叫人來。
常玉柱似乎也覺得我沒那本事,便轉頭從門縫往外看去。就在這時候,那扇門后的人突然像發怒了一樣,非常大力地狠狠撞了兩下門,撞得門上都往下掉木屑,隔着門縫往外看的常玉柱立時臉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