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童百嘉盯着他的背影,可是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你要去哪裏?你不是才剛回來嗎?」童百嘉着急的問着,可是回應她的只有門闔上的聲音。
說什麼離婚嘛!是誰斬釘截鐵說尚家沒有離婚這回事,她還以為他永遠也不可能說出離婚這兩個字,童百嘉鼻子一吸,把苦楚往肚裏
吞。
她拿起桌上的兩張票,這是西方文藝復興特展的門票,這一看可讓她始終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滑落,台北有那麼多展覽門票可以買,
他幹嘛偏偏買這個?他又不懂什麼文藝復興,討厭。
「嗚……」她就是知道他肯定不喜歡才不跟他說的嘛,大家只是暫時找不到畫室才來家裏,又不是永遠都這樣,裸體也是藝術啊,藝
術跟像不像話之間有什麼關聯,說什麼像不像話嘛。
童百嘉獨自一人在客廳里傷心的哭着,她不知道尚良均什麼時候會回來。
自從尚良均大發脾氣之後已經過了好幾天,童百嘉這才了解什麼叫做冷戰,之前她自以為是的冷戰不過是尚良均包容她發發脾氣的小
兒科,這幾天尚良均正眼瞧都不瞧她一眼,更遑論交談。
之前尚良均跟她說話時,她愛理不理的,現在可好了,當人家真的一句話也不願意跟她說時,她高興了嗎?
童百嘉看看電視上方掛的時鐘,九點半,尚良均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她喪氣的撲倒在沙發上,其實她早想搬回卧房,可實在找不到台階下啊,她可不會忘記當時自己氣焰有多囂張的跟他說要分居,不過
奇怪,他怎麼都不會想她?
哎喲,她想停戰了啦,像他每天這樣對她冷冰冰的,寒流還沒來她都穿長袖了。
一聽到玄關傳來開門的聲音,童百嘉機敏的坐起來,果然是尚良均回來了,不過他仍跟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樣,當作沒看見坐在客
廳的她一樣,回到家就直接往房裏走。
這要是在之前,童百嘉可不會理會他,沒看見就沒看見,裝作沒看見誰不會,她哼的一聲也把頭撇到一邊去。
雖然那天畫畫的事情她認為自己沒有錯,問題癥結在於他迂腐,不過她真的不想吵,這種世界和平主義者玩得來的。
童百嘉跟着他屁股走回房間,知道她跟在後頭,所以尚良均也沒有順手將門帶上。
「我要煮宵夜,你想吃什麼?」
「我明天起要出差一個禮拜,搭明天一早的飛機。」
「什麼!你又要出差?」
「嗯。」
童百嘉腮幫子脹鼓鼓的,她能說不嗎,「你要去哪裏出差?」
「德國。」
童百嘉看着尚良均從衣柜上頭拿下行李箱,放到床上打開,接着拉開衣櫃,從裏頭拿出衣物一一放進去,她突然有種感覺,這種事情
應該是她這做妻子的代勞,畢竟他在外頭都工作一整天了,他一定想早點洗澡好休息,他這樣顯得她好像不良人妻啊,不過他省什麼話,
她問他才答,他主動多說一點會死啊。
「你會帶禮物回來給我嗎?」
「我沒空逛什麼禮品店。」
沒情趣又不懂浪漫,她哪裏是在討什麼禮物,她是在撒嬌好不好!她看她腮幫子撐爆他也看不見,她還是對自己好一點好了。
「你到底想吃什麼宵夜啦?」
「我不餓。」
「你確定?」
「嗯。」
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的死樣子徹底惹惱了童百嘉,她都先示好了他還想怎樣,她都不怪他老古板了,真想離婚是不是,愛理不理就不
理,隨便他!
童百嘉轉身離開,她蓄意「砰」的一聲帶上房門,嗯哼,她現在知道為什麼尚良均愛摔門了,果然有種發泄的快感。
迅速打包行李的尚良均走進浴室,這一次他會讓她徹底的覺悟,他雖然不干涉她平時的活動,但是也別太過分,他就不信他請個脫光
衣服的女傭回來她會高興。
趁着尚良均出差期間,童百嘉每天往畫室跑,新的畫室地點找到了,位在比較偏遠的郊區,雖然交通方面要花上不少時間,可是畫室
外的自然風景跟清新空氣值得啦,當然也不會有以前那一樓不一樓,過了傍晚就陰森的感覺。
雖然尚良均在家時,她也是天天往畫室報到,誰教他每天這麼晚回家,她每天做了什麼他根本不知道,不過要是尚良均有時間待在家
里的話,她可以為他犧牲一點作畫時間啦。
反正藝術是興趣,婚姻才是她的生活,瞧,她是多有智慧的一個女人啊,尚良均敢大小聲跟她說話真是不知死活,娶到她是他上輩子
燒的好香,她幫他燙的襯衫可不會輸給外面洗衣店。
突然手機響了,童百嘉拿起來一看,竟然是尚良均耶,這一次她嘔氣,她也不期待他會主動打電話回來,可是沒想到他反而先打電話
給她。
「喂?」童百嘉眼笑嘴笑鼻子笑,雖然他們夫妻感情沒有如膠似漆,不過尚良均果然還是愛她的,她決定甩掉上飛機那天一早,尚良
均還臭着一張臉的事情,呋咕呋,有什麼不愉快都讓它過去。
「這個時間你在做什麼?該不會又是要去畫室畫什麼裸體藝術吧?」
童百嘉心一驚,下意識的看看左右,不對,他人在國外,「沒有!」
「我已經很清楚的跟你說過,如果你再堅持己見,不在乎我的看法的話,那麼就準備離婚。」
「哎,難道離婚這種事情是這麼容易說出口的嗎?」
「你自己去大街上問問,看有幾個男人可以忍受妻子把其他男人帶回家裏脫光衣服。」
「我是作畫,裸體也是藝術的一種,而且歐洲許多公共空間擺放裸體石雕藝術,真的沒有人會大驚小怪,用異樣的眼光去看待裸體藝
術只顯得你俗氣。」
童百嘉腦海里同時又浮現針灸銅人腰間圍條紅布的模樣,這要是在歐洲誰會圍啊,笑死人。
俗氣?這不知死活的女人,尚良均冷笑了一下,童百嘉完全沒注意。
「對了,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說一聲。」
「什麼事情?」反正他又不知道,童百嘉放心的繼續往畫室前進,她步伐可輕鬆了,只差沒哼個小曲。
「這幾天我在飯店裏請了個專屬管家。」
「那很好啊,你累了回到飯店就有人伺候你。」
「這個女管家先前待過瘋馬秀,所以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打算聘她回台灣到家裏幫傭。」
「你說的是那個有六十年歷史、法國巴黎的瘋馬秀?」
「嗯。」
「瘋馬秀的女郎為什麼到飯店去幫傭啊?」童百嘉差點沒摔了手機。
「是飯店管家,如果我把她聘回台灣才是幫傭。」
「不準不準!你現在也不準聘她當管家,你馬上立刻把她給我辭退,你聽到沒有!」
童百嘉怎麼會不知道那聞名全球的瘋馬秀,發源地還是她留學的法國巴黎啊,她不但很愛看——邇一連看了好幾場欲罷不能,三點全
露的裸體藝術別說男人,就連她這個女人都耍噴專血,她怎麼可以讓一個瘋馬秀女郎伺候她老公的生活起居,除非她瘋了!
「尚良均你動腦筋想想,一個瘋馬秀的女郎怎麼會去當飯店管家呢,這裏頭非奸即詐——你可別傻傻的中計上當仙人跳啊,才幾天而
已,你就忘了你老婆我的身材有多好嗎?除了身高登不上伸展台之外,你老婆我柳腰豐臀大胸部,還有着一張天使般的臉孔呢。」
尚良均聽了差點失笑,不過童百嘉也聽見他手機那邊傳來一個女聲,問他有沒有其他事情交代,尚良均說沒有,要她先下去。
他不是吹牛,瘋馬秀女郎很有可能是真的,因為那女人確實操着一口法式英文啊,童百嘉快暈了。
「她可是十分專業的管家,再說表演也是她歷練豐富,照你這麼想的話未免俗氣。」
童百嘉想像一個金髮美女站在他們床邊整理床鋪的模樣,高挑的美女三點全露,她雙手一攤,床單鋪平了,一對大奶子也晃個不停…
…這哪裏還有男人把持得住,正人君子未必是柳下惠,就是柳下惠也默默的掉入陷阱。
「總之我不准你請幫傭,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我親力親為,你找幫傭回來幹嘛,回來氣死我的啊,你馬上給我換飯店管家,只限男性
!」
「表演者的肢體語言就是不一樣,看她整理房務也像看錶演,我就是想這你肯定會喜歡,所以才想聘她回去。」
「這明明就是勾引你,她是不是還穿很少的衣服?尚良均你真的想離婚是不是?你別以為我會容忍你在外頭偷吃。」
「我只是讓你知道我的感受,不管這女人有沒有勾引我的意思,你都不會高興,就像不管藝不藝術,我都不喜歡你盯着其他男人的裸
體瞧。」
童百嘉一滯,「這、這不一樣啊,兩者怎麼可以相提並論。」
「不必了!可惡,現在的高級飯店競爭也這麼激烈,不愧是高級應召站嘛。」
「你說什麼?」
「沒有!我問你,你出差一個禮拜有做出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嗎?」
尚良均笑了出來,「有哪一個笨蛋會不打自招。」
「我嚴重警告你,我現在沒有心情跟你開玩笑,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跟我據實以告。」
「沒有,我行程緊湊,哪來多的時間胡搞瞎搞,再說我也不是那種男人,我娶你已經夠麻煩了。」
「我嫁給你犧牲也很大,那那個瘋馬秀女郎呢?」
尚良均聳肩,不懂她的意思。
「瘋馬秀女郎還是當她的飯店管家嗎?」
「大概是吧,不然呢,你說轉行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嗎?」
再說她也已經五十六歲,這次他的飯店管家據說年輕時是瘋馬秀女郎,五十六歲的她至今仍保養得宜,那天離開時聊了一下,她說她
打算六十歲退休,而年輕時有幸擔任瘋馬秀女郎是她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情,她不時拿這與孫子炫耀。
「你跟她沒有繼續保持聯絡吧?」
「我出完差就走人,我可不像你天天往畫室跑,盯着同一個男人作畫。」
「厚,你有沒有把電話留給她啦?」
「沒有,不過以後出差住同一間飯店或許有機會碰面。」
「你以後去德國不準訂同一間飯店。」
「再看看吧,旺季時飯店可不好訂。」尚良均走進浴室。
童百嘉跟到門口大喊:「藉口!」
不是她誇獎他,而是他出門如果有女人倒貼的話不奇怪,他沒女人倒貼才奇怪,童百嘉來回踱步,「這傢伙怎麼進去洗這麼久?」其
實尚良均進去不到五分鐘。
童百嘉回到床邊一屁股坐下,等他出來,她今天一定要跟他說清楚講明白,她雙手環胸、下巴上揚,就等尚良均出來,可惜她是個不
熬夜的年輕人,女王般的姿態沒一會便撲倒在床上。
「你打算繼續鑽研男人的裸體是吧,那好,回去之後我也想請個養眼的幫傭,幫傭的責任是整理家務,你放心,我跟幫傭之間沒什麼
見不得人的事情。」
「尚良均!」
「你自己好好思考,因為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不會廢話,而是直接簽字離婚,對了,我後天一早的飛機抵達台灣,不過我直
接進公司,晚上跟平常時間一樣到家,今天先說到這裏,我準備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