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 嫁他人

第089 嫁他人

早晨,他仍然沒有睡眠,卻隱約聽得一陣婉約的簫聲。

他走出緩和的被窩,為沉睡中的素月掖好被角,輕步尋着那陣簫聲而來。

簫聲從不遠處的東大街傳來,他穿着狐裘在風雪中施展輕功尋去。

遠遠的,他便見雪地上躺着幾具屍,三個紅衣女子站在屋檐上冷眼看着剩下的活口在雪地上掙扎,而簫聲便是從那個最高挑女子的玉簫中傳出。

他站在雪地里,靜靜看着那幾個掙扎的人安靜下來,然後恢復清醒。

他有些詫異,這三個紅衣聖的人居然不殺他們,他突然記起那一夜那個白衣女子用簫聲救他和澤的情景,還有那些死在她們劍下的亡魂,經過屍檢,才知他們在被割斷咽喉前肺腔內已吸入少許毒粉。這種毒粉便是江湖上人見人俱的“奪心散”,無色無味,顆粒非常細微,只要讓那些聖徒靠近五步之內,便可由呼吸進入肺腔,如果這個時候還是用內力,會加毒粉的擴散。這“奪心散”可迷失人,神志,致使中毒的人成為紅衣聖的傀儡;嚴重的,可導致人狂性大殺人不眨眼;紅衣聖現在就是用這種魔粉來為害人間的了。

而這婉約的簫聲,莫非能拉回人的神志,阻止魔粉在體內的擴散?

他眉心攏起,深邃的眸子看向那站在風雪中吹簫的紅衣女子。

她仍是矇著面紗,寒風吹起她的紅色衣裙,冷清一身。

他盯着她那雙冷清的眼,迫切在那潭秋水裏尋找到熟悉的點滴。

可是那裏除了冷清還是冷清,再也找不回一絲的柔情似水。

他有些失望,然後他看到女子朝他冷冷看一眼,隨即帶着兩個紅衣女子飛身進漫天風雪中。

他連忙施展輕功跟上。

三個紅衣女子在城郊的樹林裏停下來,樹林裏已是漫天積雪,三個紅衣在那片純凈的雪白里很是顯眼。

高挑女子吩咐那兩個紅衣:“香,雪,你們先回去。”然後只是靜靜站在那裏,似在等着某人。

“是,姐姐。”隨家便剪那兩個紅衣足尖輕點,快消失在雪白樹林。

等她們消失不見,女子冷道:“出來吧,不知閣下跟着我們所為何事?”

皇甫律從暗處走出來,他緊緊盯着女子那雙露在紅面紗外的冰冷眸子,肯定地道:“你是紅萼。”

女子冷笑:“是與不是,與你何干?”

黃甫律走近她幾步,目光灼灼盯着她,輕喃:“玉清,你變了。”

漫天風雪裏,他磁性的聲音有些暗啞。夾雜在呼嘯聲中,帶着幾許痛苦。他望着那潭盪起波瀾的碧水,繼續道:“玉清,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女子眼裏快閃過一絲波瀾,而後聲音更冷了幾分,她道:“我從來不知當今四王爺原來是個愛管閑事之人,呵呵,恕不奉陪,告辭!”

說著,她已經快轉過身子,腳下輕盈,忘林外躍去。

“玉清。”黃甫律急了,他連忙再次跟上。身形如風,片刻擋在了她面前。

女子柳眉倒豎,怒喝:“不要再跟着我,否則別怪我出手!”總算有了些情緒,卻分明沒有狠戾。

黃甫律倒是笑了:“玉清,我寧願你對我出手,也不要你對我這樣冷眼相向,你冷漠的模樣,讓我很難受。”然後他一把抓起女子的柔荑將之包裹在自己厚實的大掌里,深邃的眸子裏深情款款:“玉清,回到我身邊好嗎?我不能在失去你……”

女子有了片刻的閃神,她望着那雙佈滿悔痛與深情的漆黑眸子,秀眸里的寒冷漸漸化開來,有着熟悉的柔情期盼,卻又只是一閃而逝,不留點滴痕迹。她抽出自己的柔荑,一掌推開那高大的身影,再次施展輕功往前躍去,似要擺脫他。

“玉清,你終是不肯原諒我。”黃甫律這次沒有再追上去,卻是在風雪裏哀痛了一身。他捕捉到了她眸子裏一閃而過的柔情,卻也看到了更多的冷漠。他擔心的事終是出現了,他的玉清終是不肯原諒他以前帶給她的那些傷害啊。

深邃的眸子即刻染上了傷痛,他雙掌握拳,一拳重重擊在旁邊的雪松上,任那枝頭的積雪落滿他一身,驚起幾隻雪地里覓食的小雀。

那高大的身影,在風雪裏落寞孤寂起來。

片刻,他傷痛的眸子湧上希冀。如何不去明白,既然上天將玉清再次送到了他面前,就是給了他彌補的機會。這次,這次一定要保護好他的玉清,好好的愛她。

他看一眼女子離去的方向,快追上去。

女子靜靜走過去,低喃:“玉清,不要再躲着我好嗎?”

女子身形一凜,終是不肯轉過身子。她道:“蘇玉清已經死了,從她被你送出成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死了。所以,這個世上再在沒有蘇玉清……”

“玉清。”黃甫律痛苦低啞一聲,他立即上前,一把將女子緊緊摟進自己的懷裏,眸子裏有了淚:“玉清,都是我的錯,我該死的給你帶來了,那麼多的傷痛。沒有你的日子,我的這裏日夜痛徹心扉。”他牽起女子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眸子裏滿是傷痕:“我感謝老天將你再次送到我面前,這次一次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你……我的玉清,我不能失去你……”

女子任他將自己越摟越緊,幾乎要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她沒有掙扎,只是將蜷輕輕擱在他的胸膛,水眸里藏滿淚水。沒有人知道,那紅色面紗下已是淚痕點點。

末了,她終是退出男人的懷抱,靜靜往前走。

“玉清。”黃甫律看着她傷心的背影,眼角一滴淚水滑落。

一陣風雪,一陣飄零。當傷害無法挽救,當相愛不能相守,他和她,是否還有盡頭?

天澤五二年,新年伊始。

登基七年的年輕國君,終於肯封后。

除卻紅衣聖的風聲鶴唳,這便成了天澤國民津津樂道的話題。

人人皆知七年前碩親王登基短短几月,便突然退位,將皇位交由其最小的皇弟繼位,即現在的年輕的天澤國國君。

年輕國君一臉溫潤,玉樹臨風,喜愛遊山玩水,卻始終不肯納妃封后,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

於是乎,年輕國君即將封后的消息一傳出,便席捲了所有的街頭小巷,大家紛紛猜測着這個幸運的女子到底是誰。領國公主?大臣之女?郡主?可以說,只要是待字閨中的女子,沒有哪個不願嫁入這皇甫家的吧。

大清早,人們還在夢裏,便被街上的馬蹄聲驚醒了。只見寂靜的冰雪路面,一匹汗血寶馬飛奔而過,揚起馬背上人影的素色狐裘,及一地的積雪,隱約見得馬背上是個高大的男子。

陣陣響亮的馬蹄不減,一路狂奔,駿馬終於在王宮東大門停了下來。

馬上的高大身影躍下馬,便往龍軒宮急奔。

不等公公傳報,他一掌推開那厚重的殿門。

“澤,你要娶的女子居然是她!為什麼?”他大吼,腳上的步子沒有停歇,疾步往內殿而去。

皇甫澤此時正躺在龍床上喝葯,太醫顏雲齊在旁邊伺候着。

見到一臉怒意的皇甫律進門,他淡淡的將空碗遞給顏雲齊,然後扯出一抹虛弱的笑。

他道:“四哥,你來了。我正要跟你說此事呢。”隨後為男子賜座。

皇甫律站在龍床前,俊臉上滿是不可思議:“澤,為什麼你要娶的人偏偏是她,為什麼?”只見他那雙比寒潭的眸子閃起濃濃的火焰,飽滿寬額上的青筋暴露,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一張薄唇抿成直線。

這,估計是他這輩子最怒的一次了。

因為他最信任的皇弟居然要取他最深愛的女人!

皇甫澤望着四哥暴怒的容顏,眸子裏染上愧疚,語氣卻也有着執著:“皇弟一直知道紅萼長得極似玉清皇嫂,可是她畢竟不是玉清皇嫂,而皇弟我……也喜歡上了她,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子,一定能做我的皇后……”

“荒唐!”黃甫律怒吼,眸子崩射寒光:“她明明是本王的玉清,一個換了身子的真正玉清,她是那般喜愛清靜,如何會答應做你的皇后?澤,告訴四哥,是你逼她的嗎?”

皇甫澤這是一次看到自己的四哥對他露出如此寒冷的表情他終於知道他這個皇弟是奪了四哥最心愛的女子,他知道這些的,但他還是不得不這樣做。於是他沉靜的道:“四哥,我沒有逼紅萼,她是自願的。我們兩心相許,四哥難道不想祝福我們嗎?我們需要四哥的祝福。”

皇甫澤的這一句,徒然讓黃甫律憤怒的眸子有了沉痛。他深深看了一眼自己平日最痛愛的皇弟,痛苦的低吼一聲,高大身影再次往殿外奔去,只留下一身的傷痛。

風華宮,未來皇后的寢宮,一個高挑的素衣女子倚着窗欄,面容幽思。

她一直是望着那片飛舞的雪花的,蹙着黛眉,眼神憂傷。

旁邊整整齊齊擺放着一套金錢滾邊,綉着金色鳳凰的大紅鳳服,一頂鑲滿翡翠碧珠帶着金色流蘇的鳳冠,一雙紅線刺繡的金面鳳鞋,及滿桌的金銀飾,拳頭大小的夜明珠。

這些都是新娘的衣物和飾,卻見窗邊的女子絲毫沒有嫁人的喜氣。

她仍是蹙着眉,神情深遠。眸子看着那片雪白,心裏卻不知道落在哪裏。

末了,她從袖中取出一支玉簫,貼在唇邊,輕輕地吹奏。

即刻,室內瀰漫著一股濃濃化不開的愁。伴着那憂傷的曲,她秀眸里的憂傷更濃。

那愁,那憂,是久久散不去的。

“清兒。”一身太醫服的顏雲齊走進來,打斷了女子的幽思。他揮退室內的宮女,輕輕走到女子面前,伸出指,輕柔女子眉心的憂愁。

“清兒,你不該這般憂愁的,你本是玉峰山上無憂無慮的清兒,奈何上天要兩次將你送來這裏,這就是你的命嗎?”他痛苦低喃,語裏全是心疼憐惜,夾雜着無奈。

他將女子輕輕攬進自己的懷裏,隨她一起望着外面的飛雪。

“清兒,不要嫁給他,不要去管那些恩怨,也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我們現在就回玉峰山,再也不回來……我想師父他老人家一定是希望你過得快樂的。”

這一句,卻讓他懷裏的女子有了淚意,她雙眸含淚,滿是愁緒:“爹他希望我快樂,但我怎能扔下他老人家不顧?我嫁給皇上,就是希望能殺了那個老妖婆,救出爹。爹現在還在她手上受苦啊……更何況,在白前輩傳我這身功力時,我已向她承諾一定要幫她從那個老妖婆手中奪回紅衣聖,不能讓紅衣聖危害民間……這些,也算是我對她當初賜我解藥的報答,我不能做忘恩之人的……”

顏雲齊摟緊她激動的身子,扶着她柔順的絲,輕嘆:“如果我們一直在玉峰山該有多好,也不會有了這些牽扯。這是上天註定的嗎?清兒……”

玉清抬起頭,眸子堅定:“如果能有命救出爹,討回紅衣聖,玉清一定隨師兄浪跡天涯……”說著,一串晶瑩的淚珠滾落下來,添了幾許愁。

顏雲齊看在眼裏,他心疼的抹去她的淚珠,嘆息:“你始終一心想念的人是他,何苦這樣逼着自己,師兄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希望你能回到他的身邊。”

“不!”她抓緊他為她拭淚的手,淚珠再次滾落:“我不會回到他身邊的,他身邊有一個為他付出一切的女子,他是放不下她的……呵……上天實在是待我不薄,在我死過兩次之後,再次讓我做回了原來的自己。”

她抓緊顏雲齊的手,淚眼朦朧:“既然是上天的安排,既然上天讓我做回玉峰山的蘇玉清,那玉清一定讓自己忘記山下的記憶,和師兄一起過完餘生……”

“清兒。”顏雲齊再次摟進她,心疼不已。

寥寥琴音,一室酒香。

琴家旁,一個素衣女子玉指輕撥,眼中笑意盈盈。

圓周旁,藏青袍男子烈酒一杯接一杯往嘴裏送,根本無心聽琴。

秦慕風壓住他的玉杯,勸他:“借酒澆愁愁更愁。”

黃甫律放下酒杯,卻是一把拿起玉壺,直接往嘴裏灌。

秦慕風連忙奪過他手中的玉壺,聲音嚴厲了些:“律,這不是你的作風。心中有什麼不快,說出來!”他的心中,其實是有些明了的。能讓黃甫律如此失控的,除了玉清,再沒其他。

黃甫律醉眼朦朧,冷眸自嘲:“我是活該的,我早就該知道她是不肯原諒我的,她現在不肯回到我身邊,呵……這些都是我活該,當初,我把她傷的太重,我該死……”只見那雙漆黑的眸子裏,分明是沒有醉意的。

秦慕風看着,俊臉上亦有了難受。他不再阻攔皇甫律飲酒,而是沉聲道:“當初我們都錯了,是我們害死了她,是我們沒有好好保護她。只希望,現在的她,能幸福。”

皇甫律沒再言語,他只是再次拿過酒杯,將烈酒一杯接一杯往肚裏灌,眸子裏全是傷痛。

末了,他突然站起身子,疾步往門外走。

“律,你去哪?”秦慕風跟上去。

“去一個只屬於我自己的地方。”他腳步不減,高大的身影充滿孤寂,卻沉穩憂傷,分明沒有一絲醉意。

“王爺。”他身後的隨從連忙跟上。

秦慕風站在原地,眸子裏的擔憂隱去,卻染上愁緒。

皇甫律出得漪紅樓來,卻沒有上馬車,而是讓隨從牽來一匹駿馬,急匆匆往皇宮方向去。

他先去了風華宮,站在那宮殿外,靜靜聽着那曲他熟悉的《玉梨絡》。

半晌,然後往後宮的假山群走去。

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是他獨自舔傷口的地方。這片黑暗裏,沒有人打擾他,沒有人傷害他,靜靜的,只有他自己。彷彿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他躺在那張石床上,清晰地感覺到心口撕裂般的痛,沒有人知道他失去玉清的惶恐,沒有人知道他的痛。他靜靜躺着,終是感覺到眼角有液體滑落。沒有動,只是靜靜閉上眼,薄唇有了顫抖。

“咚……”火摺子掉落地面的聲音。

他猛然睜開眼,對着聲響處吼:“誰?”

沒有人回答他,卻是有陣往外急奔的腳步聲在這漆黑寂靜的洞裏回蕩。

原來對方是有內力的,難怪他剛才沒能立即感覺到有人進來。

他立即坐起身子,往那腳步聲追去,天玄鞭一出一鉤,一個嬌軟的身子落入他的懷裏。

一陣熟悉的體香即刻鑽入鼻間,他徒然摟進懷中的嬌軟,嗓音顫抖:“玉清!”

女子有些抗拒的掙扎,她是萬萬想不到會在這裏遇上這個男人的,也萬萬沒想到他也會來這裏。於是她有些驚慌,她掌上運氣,就要掙脫他的鉗制。

皇甫律卻一把準確握住她的柔荑,從後面緊緊摟着她,用他寬厚的胸膛將她包圍,深情的低啞:“玉清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好嗎?”嗓音里滿是懇求與痛苦。

玉清徒然軟了心房,突然很貪戀和他短暫的相擁。她沒有在掙扎,朱唇輕啟:“你喝酒了?”酒氣很濃,他的嗓音卻很清晰,帶着性感的沙啞,在這暗夜裏,撩撥着她。

皇甫律驚喜的轉過她的身子,他摟緊她的腰肢,貪婪的嗅吸着她身上的幽香,在她的耳邊吐着灼人的氣息:“玉清,你終於肯承認你是玉清了,你來了這裏,表示你記得這裏,記得我們的曾經。玉清,你果然是沒忘的……”說著,他已是霸道的將她攔腰抱起,然後輕輕放在石床上。

玉清在那片黝黑里看不到點滴,卻清晰地感覺到他火熱的眸,和飛快有力的心跳。她靜靜抱着他的頸,感覺回到了那個躲避追殺的夜。她記得他對她說過:“你願意一直這樣陪着本王嗎?”所以她終是因為思念他而來。卻不曾想到他也在這裏,於是在披上嫁衣的前一刻,在一切即將結束的前一刻,她允許自己貪戀他的氣息,雖然是短暫的,雖然是告別呵。

皇甫律將她放在石床上,自己也跟着上來,然後用他高大的身軀從后包裹住她的纖細,在她的耳邊輕喃:“玉清,原諒我好嗎?不要嫁給澤,讓我好好的愛你,補償你。玉清,不要這麼殘忍,不要這樣懲罰我……”

玉清在他的懷裏靜靜落下淚來,她握住他的大掌,輕輕放在自己的腰側,然後帶着它往上移。“律,不要說話,好好愛我……”

皇甫律的呼吸急促起來,那低啞的聲線愈加沙啞:“玉清?”黑暗裏,他的眸子跳動着熊熊火焰。此時的玉清才是他日思夜想的玉清,她的柔情回來了,卻讓他有着驚慌。

他抱緊她,用唇含住她嬌嫩的耳珠,大掌放在她的香軟上沒有動。

玉清轉過來,突然將顫抖的嬌唇壓在了他的唇上,語帶哽咽:“律……不要說話,我想留住你的愛……”然後小手顫抖,撫上他厚實的胸膛。

皇甫律悶哼一聲,立即急切卻不失輕柔地將她的身子壓在他接下的狐裘上,薄唇火熱的愛着她的唇,以及她的身子……

暗夜裏的一番**后,他擁着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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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妃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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