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一最好不相見(24)
“如果再有下一次……”她繼續輕聲說,聲音低的不像話,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一般,讓他有些驚慌,“權斯,我……”
我會死。
如果這樣的事情再在她生命中發生一次,她真的會死的。
不是在嚇唬他,只是她知道,自己已經再也承受不起一次這樣毀滅性的傷害了。
話未說完,她便被他捂住了唇。
於是,剩下的未說完的話,他沒再給她說的機會。
“不會的,”他信誓旦旦的說,“不會的芸華,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有下一次。”
其實,何必說她呢。
如果再有下一次,他知道她會做出怎樣的選擇,而那個選擇,亦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失去了顧芸華,他將失去生命中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溫暖;失去了顧芸華,他將會變成一種嗜血殘暴、六親不認的生物。
**********
夜半。
四周靜悄悄,唯余心跳與呼吸。
殺人放火了這麼多年從卻未做過一個噩夢的男人,第一次做了噩夢。
夢裏是一片荒蕪的白雪,北風陣陣,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下來,一陣一陣的沁骨的涼滲入到他的身體裏面,他站在雪地中,一個人,心慌來的莫名其妙,轉身的時候,看見漸漸離她遠去的顧芸華,她穿着一身紅色的衣裙,紅影綽綽,染血一般,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站在原地,想要追上她的腳步,身體卻像是被灌了鉛一樣,一步也邁不出去,只能看着她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忽然心慌,彷彿知道自己即將失去她似的,恍惚間淚如雨下。
果然是要失去的,任由他在後面撕心裂肺的呼喊,她也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天塌地陷,跌入黑暗的深淵,片片白雪不知因何變成紅色,妖冶灼灼,刺傷他的瞳孔,然後,漸漸融化,滿地紅雪變成水,猶如血滿長安街。
他在無聲的黑暗中沉溺下去,良久才悠悠轉醒,醒來時額上滲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涼汗。
顧芸華被他陡然發生變化的粗喘聲給驚醒,睜開眼睛的時候碰巧他也醒過來,她理所當然的看到了他額上滲出的薄汗,伸手替他擦了擦,“怎麼了?”
權斯不說話,卻下意識的握緊了她的手。
她手上的三十七度溫度傳遞到他的手上,權斯不自覺的握緊她,感受着她的一點一滴,躁動的心這才被漸漸撫平。
她在。
還好,她在。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從乾澀的喉間溢出來,帶着繁華落盡后的傷,“芸華……”
口吻中明顯帶着一絲不安,像是在面臨著即將失去生命中一件重要東西所經歷的痛苦一樣,顧芸華怔了怔,隨後另一隻手覆上他的手,低低的答:“我在。”
我在。
多簡單的兩個字,卻在那一瞬間讓他的心安定下來。
他仍然難以平息心跳的頻率,一下一下,焦躁不安,彷彿有人在拿榔頭敲擊着他的心,過了幾秒鐘,他抱他入懷。
顧芸華伏在他胸口處,安安靜靜的,聽着他失去控制的心跳,心頭一緊,一時間百感交集。
原來,他的不安,她也能有所感應。
權斯沒再說話,似乎是不想說,也似乎是覺得沒什麼可說的,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抱着她的手中一個用力,將的身子轉過來,面對着自己。
他強勢卻又溫柔的捏上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對上他的視線,陷入避無可避的境地。
月光融融,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卧室內開着一盞落地燈,有些昏暗,卻並不算是黑暗,他看到她眸底的純粹與清澈,黑白分明,泛出晶瑩的光澤,讓他有一瞬間的失神。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他問,聲線中帶着她從未有幸見識過的脆弱。
“我……”顧芸華被他忽如其來的問題驚的不明所以,看着他那雙重瞳,一時間竟然忘了回答。
權斯驀地俯首,吻上她的唇。
沒有平日裏的溫存,更從中找不到繾綣之意,剩下最原始的情動。
顧芸華沒有反抗。
確切的說,是在面對着這樣一個奇怪卻又脆弱的他,她不知道該怎麼反抗。
抬手,漸漸的摟上了他的脖頸,仰頭,盡量使自己去迎合他。
還好,還好他就算心有驚慌,但理智還是存在的,再粗暴也無法做到真正的去傷害她,兩唇相抵,距離那麼近,彼此的氣息相溶。
如同那個最古老的詞語:相濡以沫。
《莊子·大宗師》中曾有這麼一段原文: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
他的眼角處有淚痕,在月光的映照下,泛出淡淡的色澤,沒有逃過顧芸華的眼睛,她抬起手,撫上他的眼角,視線是一片模糊,唯有用心去感受他的傷痕。
權斯看着她,看着她眼裏的所有情緒,勾了勾唇角,笑的有些無力。
“我做了一個夢……”她不忍心問他到底怎麼了,但他到底是自己說了出來,有些事沒到來之前不知道,到來后才恍然察覺其殺傷性竟然已經這般大,大到連他這個在黑暗帝國中戎馬了大半輩子的男人都變得這麼脆弱。
但凡是人,總會有底線的,他不會成為這個別當中的例外。
他唇角勾起的笑意有些苦,“夢到你不要我了。”
話語中是對她的控訴,聲音中則是滿滿的委屈。
有人說,孩子是男人的天性,一旦一個男人真正愛上一個女人的時候,這個男人天性的孩子氣就會被激發出來。
原來是的,原來這是真的。
強勢如他、冷漠如他、殺伐果斷如他、冷漠絕情如他、兵不血刃如他,但是在顧芸華面前,卻只能斂去一身驕傲而心甘情願淪落成一個孩子。
顧芸華看着他這孩子氣的一面,哭笑不得。
她沒有安慰人的經驗,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意識出神間,忽然感覺一雙手探入了她的衣衫下擺。
不得不承認的是,晴*欲真的是一種令人上癮的東西。
以前單身的時候,他在應酬交際的場所玩的極瘋,各式各樣的手段都玩過,但那也只是單純的為了尋求刺激,沒有放一點感情在裏面,不管躺在他床*上的女人是誰,不管有多漂亮多女夭豐色,他向來不會多看一眼,做完就走,如同水過無痕。
日愛日未與愛情,他還是能夠分開的。
對於她們,他沒有責任感,也沒有留戀,玩的時候只動了身動了欲,沒有動心。
情愛對於他來說,太奢侈。他沒有多餘的情,也沒有多餘的愛,就算有,也不會去給那些不值得給的女人。
不管玩起來多麼過癮,他都從未有過留戀,唯有她,唯有鍥而不捨的想要從她身上索取更多。
剛剛,噩夢抵達他的睡眠的時候,沒有任何語言能夠形容得出他心裏面的慌亂。
詞不達意。
他太慌了,甚至都不知道該用哪一個言辭來表達,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緊她,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確切的知道,她是真的沒有離開,還在他身邊。
唯有讓自己心安的發泄方式,便是與她纏*棉,去感受她在他身畔留下的氣息。
於是,卧室內陷入了一片靜默。
不多時分,顧芸華的意識被他盡數剝奪,她順從着自己的心,喃喃的叫他的名字。
權斯……
她一遍遍的叫着他,彷彿是一個溺水的人在致命時分唯一的依靠。
她叫他的名字,他便一聲聲的回應她:我在。
他的觸感傳來,她任由淚水模糊了視線,恍惚間看到他的眸底隱匿着一層波光,折射*出她的魂魄。
薄汗從他身上滲出來,浸*濕*了他額前微亂的碎發,她的眼底是他的身影綽綽。
“芸華,”模糊間,她聽見他叫她的名字,然後不等她有所回應的,他就再次說道:“十年後,你一定要在我身邊。”
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她懂得他的情緒,懂他的不安。
於是,她點點頭,抬手摟住他的頸項,說:“好。”
他終於放下心來。
他沒有告訴她,就在剛才,他夢到她在夢中告訴他,她只有十年的時光來陪伴他了。
從相遇到現在,他們認識了十六年,結婚十三年,如果真的還剩下十年的話,那對比起之前流逝過的時光來,十年是一個怎樣渺小的數字?
不能想的。有些事情是不能想的他知道。
溫柔淺淡,從指尖蔓延至全身,她的手指攀附在他的雙肩上,感受着他身體上三十七度的溫度,情至濃時,也會忍不住失去控制在他背上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