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給她騎大馬

一眨眼，半個月過去。

小絮兒漸漸適應了在燕王府的生活，眼中的不安和惶恐漸漸褪得一乾二淨，徹底融入了新的身份——燕王殿下的小丫頭。

說是小丫頭，實際上小絮兒不怎麼做活的。開玩笑，天天被燕王殿下牽着、抱着、扛着的小姑娘，誰敢讓她動半根針線？直是被下人們當成了小郡主一樣，快要捧到天上去。

那日，裴鳳隕帶兵回京，把小絮兒一把抱起放在馬背上，全京城的百姓都看見了。燕王殿下這一舉動，分明是要這個小姑娘分享他的榮耀啊！便不是他的女兒，也差不離了！

燕王府的下人們，心中更多了一分別的念頭，小姑娘長得實在是俊俏，如今小小年紀便叫人移不開眼了，長大了還不知道是多麼傾國傾城的美人兒？與燕王殿下也不過差五六歲而已，說不準這便是他們未來的女主人，不好好捧着怎麼行？

因此，小絮兒整日裏也就做一樣差事，那就是早起來陪裴鳳隕練武，並在他練完之後遞手巾遞杯子。等到吃過早飯，裴鳳隕忙事務去，她便抱着雪團，在下人們的陪伴下玩耍起來。

雪團便是她才得的小狗，因着通體雪白，又生得糰子一樣可愛，便給它起了這麼個名兒。

漸漸的，因為裴鳳隕待她的態度從未變過，自始至終都寵愛得不行，小絮兒心裏也生了底氣，什麼也不怕了，漸漸爬牆上樹的事都做出來了，還差點毀了燕王府的一處涼亭。但裴鳳隕完全不生氣，只叫下人去整修，反而關心她有沒有傷到。

經過了這件事，燕王府上上下下全都把小絮兒供了起來，沒有一個不討好的，無不是使盡渾身解數逗她開心。但最得小絮兒歡心的，是一個叫晴兒的丫頭，和一個叫大張的僕人。

晴兒生得漂亮，嘴甜口巧，又伶俐解語，常常同小絮兒說一些女孩子家的穿戴打扮之類的，又跟她說了不少女孩子家的悄悄話兒，因此小絮兒最喜歡她。

叫大張的僕人，則是喂狗的好手，小絮兒在他的指點下，把雪團喂得白白胖胖的，精神十足，好不可愛。而且大張還教她怎麼讓雪團聽得懂人話，譬如坐下，握手等等，討得小絮兒十分的歡心。

其他人沒有這兩樣本事，只能從別的方面挖心思，做吃的，做穿的，講故事，等等不一而足。

這一日清晨，小絮兒披着下人才做好送上來的火紅色大氅，頂着鑲了一圈白色狐狸皮的帽子，抱着雪團站在練武場的邊緣，看着裴鳳隕練武。

自從有了雪團，她就再也不抱手爐了，手爐燒得再熱也會變涼，而雪團的白絨絨的毛和軟綿綿的肚子，卻永遠不會涼，而且手感比手爐好了不知多少倍。此刻，一邊看着裴鳳隕練武，一邊耙梳着雪團的細毛，倒也不無聊。

等到裴鳳隕練武完畢，收劍轉身走過來，她便把雪團放下來，從懷裏取出捂熱了的毛巾，小跑上前遞給裴鳳隕：“大哥哥，擦汗。”

裴鳳隕練武收功，轉身走出練武場，便見一抹火紅色的身影沖他跑過來，尖俏的下巴露在一圈白色狐狸毛外面，說不出的可愛，不禁心中一暖。

待接過手巾，只覺觸手發溫，心中更加熨帖了。也只有小絮兒，真心關切他，才有這份細膩的心思。

他握着手巾，擦拭面部的汗水，只覺鼻腔里湧來一絲淡淡的柔軟香氣，心中不覺微微一盪。這手巾在小絮兒的懷裏被捂熱了，也沾了幾分小絮兒身上的香氣。又帶着幾分花香，約莫是身上佩戴了香囊，或者衣裳被熏香熏過了。

他不大懂得這些，但卻知道小絮兒最近跟一個叫晴兒的丫鬟走得近，這些必是晴兒教的，在心裏對晴兒高看了一眼。擦乾頭頸上的汗，把手巾遞給伸出雙手等着的小絮兒，眼中帶着笑，牽起她：“餓不餓？”

小絮兒搖搖頭：“不餓。”

“嗯？”裴鳳隕牽着她的手，離開練武場往外走去，“起得這麼早，一點也不餓嗎？”

小絮兒脆生生的聲音便響起道：“晴兒姐姐一早拿了糯米卷子給我吃，我一點也不餓。”

“糯米卷子？”裴鳳隕微微挑眉，“很好吃嗎？”

小絮兒點點頭，聲音如百靈鳥的叫聲一般，脆生生的好聽極了：“好吃，伴了細細的豆沙在裏頭，又軟又糯，我一口氣吃了三個，現在都不想吃早飯呢。”

裴鳳隕的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以後早上不許吃太多。”頓了頓，有些懊惱，他的聲音太冷硬了，該不會嚇到小絮兒？想到這裏，聲音柔軟下來，“還要吃早飯呢，不吃早飯可不好。”

小絮兒彷彿沒察覺到他的口氣變化，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啦，大哥哥。”

裴鳳隕微微鬆了口氣，見小絮兒一臉的不好意思，半點也沒有被嚇到的模樣，心裏漸漸冒出幾分喜悅。真好，小絮兒如此信賴他。不禁微微用力，握緊她溫軟的小手，又說道：“你如今在長身體，多吃點好的不過分，但要適可而止，不可耽誤了正餐。”

小絮兒之前在花月樓，吃了太多苦頭，如今一下子換了環境，就有些不適應，見到好吃的、好玩的，時常便剎不住。加上下人們的刻意奉承，常有吃點心吃到肚子撐，沒法再吃正餐的時候。

“嗯，我知道啦，大哥哥。”小絮兒更加不好意思了，低下頭盯着腳尖，臉上漸漸紅了。

裴鳳隕不禁心中一軟，他跟她說這些幹什麼？她還是個孩子，又是個心思細膩的，這事只跟下人們囑咐就是了。心裏想着，小絮兒可千萬別因此覺得羞愧才好，彎下腰，一把將她扛在肩頭，笑道：“瞧我，光顧着訓你，倒忘了自己小時候比你還過分些，哪裏又有臉說你了？”

小絮兒心裏果真有些羞愧的，她沒見過好東西，來到府里如此失態，都叫大哥哥看見了，正想着可別被大哥哥笑話才好。一聽裴鳳隕如此說，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兩眼亮晶晶地看過去，頗好奇道：“大哥哥小時候也如此么？”

裴鳳隕朗聲一笑，說道：“比你過分多了。”便撿了幾個例子，與她說起來，“有時進貢上來珍稀的瓜果，我常吃一個肚飽，連飯也不吃。”

小絮兒見他也有這樣缺乏自製的時候，心下一松，咯咯笑起來：“大哥哥比我過分，我只是吃得不餓，大哥哥都吃撐了。”

裴鳳隕聽她笑得輕鬆，心裏一松，又說道：“我那時候也不是當真嘴饞，便是其他人吃一些就被父皇訓斥，我卻沒有，便心想着全都吃光，父皇會不會問我一句？”

他雖然是笑着說出來，彷彿沒什麼芥蒂的樣子，聽在小絮兒心裏，卻不禁一痛。半年前裴鳳隕帶兵平北戎時，她曾經聽到百姓們議論，說燕王不得隆安帝喜歡，不得不拚命掙軍功。

她只知道隆安帝不喜歡裴鳳隕，倒沒想過裴鳳隕小時候還有過這樣隱蔽而彆扭的心思，因為裴鳳隕看起來十分冷硬的樣子，不似會有這些情緒。

“大哥哥，以後我管着你。”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如何安慰他，又不能罵天子，便摟住他的脖子，把小臉貼在他的腦袋上，認真說道：“我會看緊你的，以後你再吃多，我便要罵你了。”

裴鳳隕只是隨口一提，倒沒料到還會有這樣貼心的安慰，被她微涼的小臉貼着腦袋，只覺心裏軟得不可思議。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大手牢牢托着她的小身子，微微一笑：“好。”

經過這一打岔，小絮兒徹底拋開方才被裴鳳隕教訓的羞愧。好歹她有大哥哥管着，而大哥哥小時候連管都沒人管，她還有什麼好難過的？坐在裴鳳隕的肩頭，咯咯笑着，誇讚他方才練劍的英姿，直把他誇得天神下凡一般。

饒是裴鳳隕這樣剛硬的漢子，被她脆聲快語的誇讚了一通，也不由得動心非常，只想將她疼到骨子裏去。吃飯時，更是心情大好，多吃了一碗飯。

倒是雪團，徹底被兩人忘在後頭，拚命扒騰着四條小短腿，努力追趕着裴鳳隕的大步子。

“大哥哥，下雪了！”吃過飯後，小絮兒走出門，發現外頭開始飄起雪花，不禁驚喜得叫出來。

裴鳳隕見她高興成這樣，莞爾一笑：“這會兒才下，並不好玩。等下足半日，積起厚厚一層，大哥哥帶你玩雪。”

小絮兒聽了，直是高興得跳起來了，衝著外頭直揮手：“快下快下！”

她十分期待裴鳳隕帶她玩雪。自從進了燕王府，雖然裴鳳隕待她極好，但他也是很忙的。也只有每日清晨從練武場走回來的這一段，兩人能好好說會話。

此時見小絮兒如此高興，裴鳳隕微微一怔，他是不是陪她太少了？

他這時才十五歲，燕王府的威勢比之前世要弱上不少，讓他很不適應。因此一意要撐起權勢，如此才能更好地庇護他的小絮兒，便從隆安帝那裏領了不少差事，以至於沒時間陪她。

此時看着小絮兒身上穿的衣裳，腰間掛着的絡子，都是叫晴兒的丫鬟給她打扮的，心中有些警醒。他可不要再顧此失彼，又失了小絮兒的心。

上天叫他重生兩回，已是無比的厚愛，如果他再不知珍稀，天地難容。

“小絮兒想不想上街玩？”走上前，牽起她柔軟的小手，裴鳳隕溫聲問道。

小絮兒有些驚訝地抬起頭：“大哥哥？”

“大哥哥陪你到外頭玩。”裴鳳隕一笑，彎腰把她抱起來，直接扛到肩頭坐着。

小絮兒自從進府後，被他扛來扛去，早就熟練了，就勢坐在他肩膀上，一隻手下意識地攬住他的脖子，說道：“大哥哥今天不用忙嗎？”

裴鳳隕心中微澀，他的小絮兒永遠是這麼善解人意，他不陪她，她從來不抱怨。一手托住了她，邁開步子朝前走去：“大哥哥今天想偷懶。”

小絮兒不禁咯咯一笑，秀麗的眉眼彎了起來：“大哥哥羞羞。”

裴鳳隕彎起嘴角，狹長的鳳眼中盛滿不可思議的柔軟，口裏辯道：“總也要給我休息的時間。便是鐵人呢，也要掃掃灰不是。”

小絮兒笑得更開心了，攬着他的脖子，一隻手朝前面指去：“出發！”

渾然把他當成了馬兒一般。

散在周圍的下人們，見到小姑娘把他們人見人怵的煞星王爺當成馬兒騎，紛紛打了個顫。他們家王爺，冷麵冷情的，他們連陪他練武都只敢站得遠遠的。這個小姑娘倒好，一點兒不怕的，也不知是粗心還是膽子大？不論如何，個個滿眼敬佩地目送兩人離去。

扛着小絮兒往外走的裴鳳隕，聽着肩頭上傳來的清脆笑聲，不由得心頭一動。前世在南疆時，他看見江絮伏在裴君昊的背上，捏着他的耳朵，像騎馬一樣驅使着裴君昊，笑聲又純粹又快活。他那時想，他永遠也做不到像裴君昊那樣。因此，徹底決定放手。

但現在，他自然而然地做到了。這叫他心中升起一絲奇異，與一絲說不出的熱漲。也許，他也能夠給她無與倫比的幸福，並不比裴君昊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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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三次元發生了許多事，心情不大美妙，就沒怎麼寫，非常抱歉。

感謝米米、魚兒、娜娜、Elaborate20、兔頭姑娘的大（bu）力（duan）支（cui）持（geng），在此奉上一章，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