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宜,跟我走吧。(7000+)
可是,鹿鹿,我的心裏怎麼這麼難過?想到要和一個不熟悉的人訂婚,結婚……我好像覺得我的未來,已經再沒有光亮了。
那時候她原本正睡的昏昏沉沉,看到這條簡訊那一刻,鹿鹿整個人立時清醒了過來,她一骨碌坐起來給定宜打電話,把顧峻成也給吵醒了,翻了翻身,有些不悅的看着鹿鹿:“大半夜你不睡覺做什麼呢?淝”
鹿鹿顧不上搭理他,乾脆拿了手機出去外面露台那裏打電話。
定宜接了電話沒有說話,鹿鹿心裏莫名的難過無比,叫了她的名字一聲之後,就哽咽着不知說什麼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壓抑的細細碎碎的哭泣聲隱約傳來,鹿鹿再忍不住,一下哭了起來:“定宜……你要是不願意,那咱們就不訂婚了,你和伯母伯父好好說說……當”
定宜也不想就這樣隨隨便便的找一個男人結婚度過一生,可是在家鄉那個有些閉塞的小城市,像她一樣25歲還沒有結婚的女孩兒已經很少了,雖然定宜自己並不在意,可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不停的在母親跟前說三道四,兩個老人嘴上不說什麼,可心裏卻都難受無比。
定宜回去親戚們就在張羅着給她介紹對象相親,定宜起初並不願意,可是又不忍心讓母親失望,只得硬着頭皮去見。
起初定宜拒絕了幾次,那些親戚就有些不滿,直說她眼光太高太挑剔,小縣城的圈子太小,漸漸的就有難聽話傳出來,定宜心灰意冷之下,竟是草率的答應了和其中一個相親對象先處一處。
可家裏父母卻十分中意那個叫陳楠的年輕男人,首先他是個公務員,老輩人最喜歡的那種端鐵飯碗的,其次他為人十分的老實本分,家裏父母也都是雙職工,孩子們結婚了將來也沒有負擔……
定宜對他卻是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陳楠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平日裏兩人約出去吃過幾次飯,他倒是對定宜很好很上心,可定宜卻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麼感覺。
兩家大人都滿意,漸漸的就開始談婚論嫁,陳楠的母親給他們算好了日子,說是今年訂婚對兩人都好,溫母也十分的心動,幾次勸說女兒……
定宜不想這麼快答應,可卻又不敢再讓母親傷心,這樣左右為難之下,竟是害的自己病了一場。
這一次生病,卻讓溫家兩老越發的喜歡陳楠起來,他幾乎每天下班就過來看定宜,雖然依舊的不會說什麼好聽話,可卻對定宜照顧的無微不至,他可以耐着性子守在爐子邊三個小時給定宜煲雞湯,沒有一句怨言……
那樣的一種好,不是偽裝出來的,也並非是做戲,定宜也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如果不考慮感情的因素,陳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結婚對象,可是,定宜就是沒辦法讓自己喜歡上他。
“他對我挺好的,爸媽也都很喜歡他……就這樣子吧。”
定宜輕輕的說著,眼淚卻又緩緩淌了下來,她曾經是個很固執的人,總想着要找一個彼此相愛的人才可以在一起,可是如今她卻明白了,原來很多人選擇結婚,卻也並非是因為相愛。
鹿鹿掛了電話,卻失眠了。
第二天鹿鹿約了蕭然出來,把定宜的事情說了之後,蕭然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把定宜和任司曜之間的一些事給鹿鹿說了說。
之前蕭然不說,大約也是害怕鹿鹿會因為定宜而衝動的做出什麼傻事來,更何況那些也只外界的一些傳言,並不可信,可如今眼看着定宜就這樣要委屈的把自己給嫁了,蕭然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因為一時的衝動而將來後悔莫及。
果不其然,鹿鹿聽了這話立刻就跳了起來:“定宜怎麼會是那樣的人!她怎麼可能是為了錢才和任司曜接近的!我認識她這麼多年,我還不了解她?又不是沒有有錢人追求她,她要是圖的是錢,還用辛辛苦苦做個小護士天天上班累的要死?”
鹿鹿氣的直跳腳:“有幾個臭錢了不起?這樣欺負我們定宜——怎麼不早告訴我,我現在就去找那個姓任的問個清楚!”
鹿鹿這邊正氣的臉紅脖子粗,那邊孟行止卻找了過來,“……你不用去找了,我把人給你帶過來了……”
鹿鹿吃了一驚,蕭然也嚇了一大跳,“你說什麼啊?你把誰帶來了?”
孟行止身子一錯,蕭然和鹿鹿這才看到他身後跟着徐塵灃,而徐塵灃的身邊還站着一個有些臉生的男人。
鹿鹿恍恍惚惚的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人,可認真去想,卻又想不起來,她
有些愕然的看着任司曜,又看看孟行止,“孟叔叔?”
“這是司曜,塵灃的好朋友,他今兒來,是有些事想要問問鹿鹿,關於定宜的。”
“什麼!你就是任司曜!”鹿鹿一下就蹦了起來,一張小臉立刻換上了義憤填膺的表情:“你還有臉來問定宜的事?”
“鹿鹿,有什麼話好好說,別這樣……”
孟行止出言相勸,鹿鹿哪裏肯聽,衝到任司曜跟前就吼起來:“有什麼好說的?你以為全天下就你最有錢就你最了不起啊?我們定宜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多了,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有幾個錢就了不起,我們定宜若真是那樣的人,分分鐘就嫁給有錢人了,還輪得到你?”
任司曜站在那裏,澄澈疏離的眼眸里,終究還是有隱隱的怒氣緩慢浮起,他心中有愧,卻也受不得被人這樣指着鼻子罵,更何況,自小到大,他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難堪?
可到底心裏還是挂念着定宜,他與她相識一場,除卻知道她上班的醫院在哪裏,租住的公寓在哪個小區,之外竟是一無所知,她傷心離開,不告而別,就彷彿是滴水匯入了大海,他竟然連她人在何方都不知曉。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想辦法找到鹿鹿……
他自小心高氣傲,徐塵灃甚至都有些擔憂的看了鹿鹿一眼,給她使眼色要她別再說下去,可鹿鹿正在氣頭上,哪裏肯理會這些,瞪着任司曜一副恨不得把他吃了的樣子。
任司曜深吸一口氣,雙手十指捏的青紫發疼,卻到底還是忍了下去沒有轉身就走。
“是我誤會了她,我今天來,就是想要知道定宜現在在哪裏……”
“她在哪裏關你什麼事?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告訴你讓你找到她再去欺負她嗎?”
鹿鹿眼圈倏然就紅了:“她一個人受了那麼多委屈,卻一個字都不肯告訴我們知道,我簡直沒有辦法去想她這段時間怎麼熬過來的!如今你一句誤會了她,就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嗎?”
任司曜倏然抬起頭來,他一雙琥珀色眸子晦暗陰沉不定,卻在觸到鹿鹿紅腫的一雙眼眸時,那些怒火又驟然間煙消雲散了。
他不可否認,鹿鹿說的很對,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被人污衊成那樣,而他,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幫她說過,甚至也認定了她是一個看重金錢重於感情的女人……
是他對不起她,是他虧欠了她,如今站在她朋友面前,挨上幾句罵就受不了了?
“你怎麼罵我都可以,但至少讓我知道她在哪兒,讓我能親口給她說聲抱歉……”
任司曜話音還未落,鹿鹿忽然冷笑一聲:“怎麼敢麻煩任大少爺去給定宜道歉?再說了,定宜如今馬上就要訂婚了,你再去找他,未免也不方便……”
任司曜在得知誤會了定宜之後,理所當然的以為當日明媛說的那些回家結婚嫁人的話也是無稽之談罷了,可如今卻在她好友口中再一次聽到這樣的說辭,不知為何,任司曜只覺得腦間嗡地一聲,竟是木愣愣的站在那裏,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馬上就要訂婚了,他再去找她,不方便……
是啊,若是讓她的未婚夫看到了,恐怕又是一場風波,可,就這樣算了,再也不見,眼睜睜的看着她嫁給別人?
他根本不能去想,就只是想一想,都覺得一顆心要被油煎的滾沸了一樣。
他覺得自己大約真的是病的不輕,就那一夜江邊一個幾乎不算是吻的吻,他竟是夜夜都要做夢夢見。
見他不說話,鹿鹿氣呼呼的哼了一聲,轉過身不再搭理他。
塵灃有些擔心任司曜,畢竟,他們自小一起長大,他最是了解司曜的性子,他不愛說笑不愛交際,可骨子裏卻是清高無比的,想要與他交好的公子哥兒多了去了,但等閑司曜都不肯看一眼的。
自小到大,也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喜歡他,可司曜又何曾多看過誰一眼?
說真的,當初司曜和蘇明媛訂婚,塵灃雖然覺得蘇明媛相貌家世與司曜匹配,可實則心裏也為司曜竟會真的和她訂婚而有些隱隱吃驚,可見,任司曜其人真的是高冷的出了名了。
可如今看來,司曜對這個溫定宜,彷彿真的是有些上心了。
“司曜……”
塵灃走過去拍拍他的肩,任司曜
陡地回過神來,卻是沒有理會徐塵灃,而是幾步走到鹿鹿跟前,“定宜現在到底在哪裏?”
鹿鹿生他的氣,不願告訴他,可抬起頭,卻看到任司曜那雙眼睛裏蘊着的焦灼情緒和藏都藏不住的在意。
她忽然間又心軟了,想到昨夜電話里定宜的哭訴,她的那些不甘和委屈,是不是更多的也是因為任司曜?
是不是定宜她,其實心裏也是喜歡任司曜的?
不然,又怎麼會這樣一言不發的咽下所有的委屈,寧願一個人走的遠遠的,也不要他看輕自己一分。
“她回老家了,昨晚我給她打電話,她說,家裏要她訂婚……可她心裏不願意,又不想讓父母傷心……”
“把地址告訴我,我去找她。”
任司曜聽不下去,他只是聽到這句她要訂婚的話,都覺得心裏萬般的不自在,他簡直不敢去想,如果定宜真的訂婚了,他會怎樣。
“找她?你找她又有什麼用?定宜說了,他們兩家已經在準備訂婚的事了,大概下一周,年前,她就要和那個男人訂婚了,再說了,任司曜……你不是已經訂婚了嗎?你去找定宜,難道不怕你的未婚妻生氣?”
任司曜聽到鹿鹿提起未婚妻的事,驀地想到明媛——兩年了,他曾經以為別人都可以忍下去過下去的日子,他也可以,可直到如今,他方才知曉,他真的做不到,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結婚,過一輩子。
任司曜咬了咬牙關,到底還是硬下心來,他活了這二十多年,一直都是最乖巧聽話的兒子,他總要為了自己活一次,總要順遂自己的心愿一次。
更何況,他不愛明媛,勉強的在一起,終有一天這所有的矛盾還是會爆發出來,到那時,還是免不了對她的一場傷害,而且,那傷害只會更重。
“我的事,我自會解決妥當。”
任司曜定定看了鹿鹿一眼:“我既然決定去找她,就知道該做什麼,該怎麼做,你不用為她擔心。”
鹿鹿不期然他會這樣說,倒是愣了一下,可心裏卻已經有了微微的鬆動,只是……終究任司曜是訂過婚的人,她們這般做,倒好似在道義上說不過去一樣……
但定宜何其無辜啊?她根本就不知道任司曜訂婚的事情……
如今想來,她自己咽下所有委屈悄然離開,也是因為她不願做違背良心和道德的事情的緣故吧。
鹿鹿越想,就覺得越是心疼,心裏對任司曜的怨氣就更深重了幾分,不由得賭氣說道:“你說的好聽,到時候別人還不是只會罵定宜是第三者,任司曜,你要是真心的,那就解除了婚約再去找定宜!”
“鹿鹿……”蕭然覺得鹿鹿這樣說還是有些過分了,她自小這樣的事情也見的多了,多少也能了解任司曜身不由己的苦衷,可鹿鹿卻未嘗會明白。
“好。”
任司曜卻只簡單說了一個字,轉身就走了。
孟行止和徐塵灃彼此對望一眼,卻都是有些隱隱擔憂。
他們出身在這樣的家庭,自然明白任司曜做出這樣的決定,會掀起多麼巨大的風波,可是,他們彼此也明白,若換成他們是任司曜,大概也會做出這樣如出一轍的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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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縣城最好的酒店是一家開業剛剛一年的四星酒店,裝潢倒是還不錯,只是價格相對來說有點偏高。
陳楠家境算不上多好,可卻還是十分大方的選擇了這裏舉行訂婚宴,他們這邊的親戚加上定宜那邊的,再怎麼少也開了七八桌的宴席,這就是一筆不小的支出了。
陳母就有些不高興,兒子一向老實巴交的,也聽話也節約,怎麼忽然的就轉了性子,這樣糟踐起錢財來。
可陳楠執意如此,陳母也無可奈何,但多少對定宜還是有了成見。
到訂婚的那一天,陳母的臉上也沒有喜色,定宜的爸媽瞧着未來的親家這樣,也有些隱隱的後悔,只是,馬上親朋都要來了,就算是要反悔,卻也來不及了。
定宜正在酒店的房間裏化妝,小縣城的風俗,訂婚時也要打扮一下,穿上小禮服戴上新首飾的。
禮服並不是什麼牌子,陳母死活非要在
影樓租賃,陳楠之前因為酒席的事情惹的母親不高興,這點小事也就妥協了。
定宜望着那有些發黃的白色小禮服裙,還有配套的亮閃閃的假首飾,終究還是有些微微的心酸。
她並不是貪慕虛榮的女孩子,哪怕是淘寶買一套一百多塊錢的,她也不會有任何意見,只是,這樣的人生大事跟前,她不想穿被人穿過無數次的衣服,終究也不算矯情。
可事到如今,定宜也只有望着那微黃髮皺的裙子苦笑。
她換好了衣服,陳楠妹妹的一個玩伴是在影樓化妝的,就特意的過來幫忙,那小女孩兒打扮的非主流的樣子,化妝技術也不怎麼樣,定宜看着自己眼皮上亮閃閃的眼影,還有打在顴骨上的兩團腮紅,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了聲抱歉,就去洗手間卸掉了臉上的妝。
那女孩兒見她這般,立時就發怒了,提了自己的化妝箱摔門就走了,陳楠的妹妹也不高興,和自己的玩伴們追了出去,房間卻清靜了下來,只餘下定宜一個人。
她對着鏡子,隨意給自己化了一個淡妝,看起來就順眼多了。
定宜對着鏡子笑了笑,鏡子裏的那個女孩兒也對她笑了笑,可那笑,卻是要多苦有多苦。
定宜只覺得鼻腔一酸,再忍不住,伏在妝枱上無聲的哭了出來。
有叩門聲篤篤的響,定宜強忍住滿腹的酸楚,胡亂擦了擦眼淚,又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妝容,瞧着並不太看得出哭過的痕迹,這才起身過去開門。
她以為是陳楠那邊的親戚或者是她的親朋,可孰料一拉開門,自己也呆住了。
任司曜風塵僕僕的站在外面,一向整齊服帖的頭髮都是微亂的,胡茬也沒有清理,襯衫也是皺的,他站在那裏,眼睛熬的有些發紅,不知是連着趕了多久的路。
“你……你怎麼來了……”
定宜話未說完,任司曜卻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定宜,對不起……”
他的聲音低低的在耳畔響起,那麼簡單的三個字,卻讓定宜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她哭着死命的推他,想要從他的懷中掙出,可他抱的那麼緊,哪怕是她用盡了全部的力氣,都沒能掙脫半分。
“你來做什麼……任司曜……我要訂婚了你不知道?你放開我……”
定宜只覺得壓在心裏這麼久的委屈,忽然之間全部的釋放了出來,她哭的不能自持,眼淚鼻涕都糊在了他的肩上。
他是多麼愛乾淨的人?可卻眉毛都沒有皺一下,他抱着她,只覺得一顆心忽然就安定了。
這麼多年他越來越沉默,越來越不快樂,他以為他會這樣一直過下去,到有一天悄無聲息的死去也沒人知道。
可遇到了她,他方才知道,這世上還有那麼多的快樂可言。
他亦是從不知道,心裏滿滿的那種感覺,竟會這般的讓他感覺愉悅。
他想,他不會再放開手的,大約是第一眼看到她時,心裏已經有了她的位子了,可他對待感情實在太白痴,竟是直到那麼久的後來方才知曉。
“訂什麼婚?我沒有答應,你和誰訂婚?”任司曜更緊的抱住她,他的手穿過她烏黑微涼的髮絲,貼在她單薄裸露的背上,那掌心是微熱的,卻燙的她整個人都哆嗦起來,所有的防線和故作的堅強與抗拒頃刻間蕩然無存,她的身體驟然的柔軟下來,哭的聲音也嗚咽起來。
“定宜,跟我走,好不好?”
任司曜的聲音聽起來那麼的認真而又堅定,定宜恍惚的應了一聲,彷彿明知道前面的路滿是荊棘,可卻也忍不住想要孤注一擲的去試一試。
只因為身邊的那個人,是她留在心裏的那一個。
“去哪裏?”
她的聲音哽咽着,帶着孩子一樣的可憐和嬌弱,他心疼的抱住她,低頭去給她擦眼淚:“去哪裏都行,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定宜又哭起來,眼淚撲簌簌的落,可心底卻開出了那麼愉悅的花朵。
只是,那愉悅還沒持續多久,她忽地想到什麼,一下將他狠狠推開,心像是被刀子絞着一樣疼的厲害,他已經訂婚了啊,他有未婚妻了,她算什麼呢?她在外人眼裏,大抵就是不折不扣的小三吧,誰會去在意當初的她多麼的無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