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第一個病人
當天晚上，整個九水村熱鬧非凡。久沒竄門的人家戶都走出家門，去別家閑聊。這個說我的腿痛了多少年，那個說我上次不小心，又怎麼了。總之一句話，雖然張永展現了自己的實力，但他平時的行為讓鄉親們有些不信。他們議論紛紛，一邊希望自己的病能夠治好，一邊又怕醫不好連基本的生活雜事都做不了。
張永不了解大家的擔心。他只想儘力醫好鄉親們的病。他只知道，就算自己不懂，老頭也會指點他。
只有把鄉親們的病治好了，他才能專心解決自己的生死問題。
此時的張永正在把一罐一罐的葯沫整齊放到父親留下的葯柜上。明天一開門，就要開方取葯。鄉親們都很忙碌，他不能讓鄉親們因為取葯而等待。所以他必須規劃好，到時可以快速的取用。
第一排，第一格，牛膝；
第一排，第二格，……
……
葯柜上，張永分門別類編好藥名號碼，一看就知道是什麼葯。張永還做了幾個葯勺放在葯柜上，無論取多少葯，都可以用勺子量出，根本不用稱來稱，那樣速度會快很多。
前世中藥，都是一袋袋從藥店裏買來煎熬。那樣速度慢，效率低，還浪費。葯研成粉末后，不但取用方便，藥效更均勻充分，還節約藥材。就像大碳和煤面一樣，煤面能最大限度和空氣接觸，燃燒充分。同理，藥粉顆粒小，容易被消化吸收。張永算了算，同樣的病用草藥煎熬，用量是藥粉的三倍以上。自己練功后，研磨藥粉花不了多少力氣，採挖草藥卻需要不少時間。彼此一對照，張永決定將草藥全部研磨成藥粉，用陶罐裝好。
幸好父親積累了幾十年的瓶瓶罐罐不少，幾百味草藥，竟然全部都有放處。張永看了看堆滿藥瓶的葯櫃，總算鬆了口氣。“明天我就可以回報鄉親們的恩情了，就算我死了，也少了一個遺憾吧。”
因為條件惡劣，九水村還有不少人得了風濕，走路不方便。張永看了看牆角那瓶藥酒，上次老頭說后，他已經配好藥材從新泡製，現在已經差不多了。
“村裡不少老人辛苦一生，也該享享福了。”張永撫摸着藥罐，笑了笑，覺得那條蛇還真是來得及時，要是自己刻意去抓，並不好抓到。
第二天，張永從紫竹林里回來時，壩子裏已經站滿了人。大家雖然疑慮，但病魔纏身，忍不住好奇想來試試。
張永一邊問候大叔大嬸，老爺爺，老奶奶。一邊走到房前，才發現小尋站在門口望着他。
“爹爹叫我早早的過來幫忙，現在……我……能做什麼？”小尋臉上菜色洗凈，露出紅撲撲的一張稚嫩臉蛋。她見張永過來，嘴巴一甜，弱弱問道。
張永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他本想問小尋為什麼不到屋裏抬板凳給大家坐，但見小尋這麼小心，所有的不快都忘記了。“小尋，快進來抬凳子給大家坐。”張永的門總是開着的，他麻利的推開門，將屋裏的木桌輕輕舉起，提到了屋外。
小尋正提着兩條凳子，見張永眨眼間就走了回來，瞪圓兩隻眼睛看他。“永哥哥的力氣好大？”
木桌是用山裡雜木做的，很重，也很牢。依小尋的記憶，永哥哥可是連提柳伯伯留下的葯鋤都費力的人，現在……
“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幫忙！”張永見小尋發獃，大聲提醒。
小尋連忙提着兩條木凳，撒腿跑到院子裏，將兩個腿腳不方便的老人小心安排坐好。等她再跑回屋裏時，十幾條凳子早不見了蹤影。待他再跑到屋外時，張永已經坐在桌子旁給病人看病了。
小尋咂了咂舌頭，乖巧的走到張永身邊。
此時張永桌前正坐着一個勾着背的老婆婆，她的腿已經痛了多年。“小永，我這病啊，坐着躺着都不太痛，就是一走路，從腰這裏，到這裏，到這裏……都痛得不得了。”老人從自己的腰部一直指到臀部，大腿，膝蓋，和小腿腹部。“小永，你要能幫我治好，我就太感謝你了。家裏種的山署都是兒媳婦去勞作。她一個人又要做飯，又要帶孩子，還要洗衣服，打掃衛生，忙不過來。你要幫我醫好，我就可以幫她做點事情了。”
老人已到享福的年紀，奈何這裏條件太差，不能安坐家裏養老。如今一身是病，動也動不了，心中自然焦急。
張永桌子上有一個布墊，他讓老婆婆將手放在上面，開始給她切脈。
脈法云：“順脈病小，逆脈病大。”對於男子，右手脈強，左手脈弱，叫順脈，反之則為逆脈。女子恰好相反。
張永本來懷疑老婆婆得的是風濕，但為了了解病情輕重，他還是決定把一把脈，好確定藥量。即便風濕，也有皮、肉、筋、骨、臟腑之分，相應的，脈也有毛、濡、弦、石、沉澀之別。皮上的風濕是最弱的，也是最好治的。風濕入了臟腑，往往危及生命，難以治療。
張永把了半天，發現老婆婆的脈象右手強，左手弱，竟然是逆脈。張永雖然學了不少知識，但時間太短，不知道具體怎麼操作。
“老頭，你說用那個藥酒能不能治好老婆婆的病？”張永想想，覺得此病就是風濕。
老頭卻道：“哼，照你的醫法，此人一輩子都好不了！”老頭半分情面沒給。
張永大驚。“弄錯了？”就張永所知，九水村的老人長年在風雨中勞作，腿病一般都是風濕，他前世的老奶奶得的就是這種病。但他很快靜下心來，認真問道。“怎麼辦？”
“小子，你知道骨質增生嗎？你連病都搞錯了，怎麼治？”老頭依然不依不饒。他教了張永不少，奈何時間太短，病情太多，豈可朝夕耳聞？腿上毛病有很多種，張永只知道幾樣而已。
張永聽后，並沒有生氣，而是慶幸自己沒有胡來，要不然後悔都來不及。但自己本想醫治鄉親們，第一個病人就把自己難住，以後還怎麼讓大家相信。“老頭，你快說怎麼醫治啊，大家都在看着我呢。”
老頭根本不理會張永的焦急，繼續說道：“人的骨骼關節連接處有一層軟骨。當這層軟骨磨損后，行走時骨骼相互撞擊，沒有軟骨的保護就會受損再生突起，一些韌帶也會骨化變硬，壓迫周圍組織產生疼痛，麻木……所以骨質增生常常是運動員和乾重活的人愛生。”
聽老頭如此一說，張永明白了。眼前的老人身子傴僂，形貌枯瘦，年輕時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現在老了，還想着給兒媳婦分憂，張永不覺肅然起敬。
他倒是起敬了，大家見他總是按着老人的手把脈，半天沒迸出個屁來，心中都在想：“小永是不是不會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