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切豬肉
靠在門外的白華林看到一瘸一拐出來的喬軍,友好的說了句。“喬少校,以後可要小心些。”
“什麼意思?”喬軍是季寒鋒的副官,以前跟他在兩棲特種部隊呆過,這一腿是故意讓她踢到的,不然她哪裏能得手。
白華林看他一臉的正氣凜然,高深莫測的笑了笑就走了。
喬軍一頭霧水,想他要小心什麼?企業號上的兇手?
“現在是往哪裏航行。”季寒鋒出來,鎖上門問喬軍。
喬軍立即回答:“我們正向海南行駛,這次的水上作業將在那裏結束。”
“通知副艦長,我要跟他談談。”
“長官,你才剛到,我建議你先休息一下。”喬軍大膽直接的講:“我想趙副艦長需要這個時間。”
季寒鋒腳步沒停,臉色沉凝的走去指揮塔。“企業號還在前進,艦長曠工太久可不好。”“去通知趙偉。”
“是長官!”
被留在艦長居住艙的蘇涼,在意料之中的沒打開門后,坐到書桌前翻看前任艦長的東西。
在這個連法律都可以沒有的海洋上,她和白華林兩人除了弄清楚這個案子,似乎別無選擇?除非他們想去喂鯊魚。
老艦長段海傑是個五十歲的上將,多年的水兵生涯讓他保持了一個很好的習慣,東西都有歸類好,消遣的、學習的、記錄的等等書籍分門別類。蘇涼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個日記本翻看,從紙張上的文字可以分辨出,這個艦長是個嚴謹自律的人,連一點他認為可能存在的小問題:比如冷凍室的溫度應該調整到多少度都有寫。
以正常的速度看完整個日記本,蘇涼花了兩個多小時。這速度對一般人來講是不可思議的,但對她來講並不算快,在國防部時她要接觸的資料可不少,看得慢事情早已經發生了。
整本日記都很正常,是一些航海過程中無需記入航海日記的備忘錄,當然,如果有什麼重要事情,他的這本日記也不會放在這裏。儘管這樣,蘇涼還是把它放進膠袋裡,貼上標籤。
把房裏每個角落都看了遍,無事可乾的蘇涼開始削鉛筆,準備塗鴉渡過剩下的討厭時間。
“沒想這麼早就遇到他了。”蘇涼自言自語,從書桌邊上的夾層里抽出裁紙刀,把鉛筆削得瘦長,像美術生那樣筆芯脫離保護很長一段距離,然後抵在桌邊慢慢把筆芯削尖。“真希望能快點離開這裏。”
削鉛筆是技術活,蘇涼不急不燥的削完,吹走桌上的鉛筆屑,然後抬起細尖的鉛筆看自己的成果。“要想離開這裏,只能儘早破案。”
她做出決定,可胸懷大志的才畫了幾下就把筆芯給壓斷了。
“果然不是干這行的料。”蘇涼也不生氣,在國防部的幾年時間裏早把她的脾氣打磨得很好。她扔下筆靠椅背上回想和自己聊過天的那些水手,想從中得到什麼啟示。
在她冥想的當,被她放開的筆從紙張上滾到桌下,除了落地聲還有輕微的斷裂聲音。
蘇涼眼帘一動,漠不在意的看了眼筆尖全斷的鉛筆,突然想到什麼的看向桌邊夾層。那裏倒插着把裁紙刀。
頓了下的蘇涼迅速站起,大步走到門邊深吸口氣要踹時,門開了?
季寒鋒看了眼她抬在半空離自己只有幾厘米的腿,視線又對上她眼睛。“你認為你能踹開它?”
蘇涼瞟了下鈦合金鑄的艙門,淡定收回腿。“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誰知道你這個時候回來,我只是想“敲”門而已。
“我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
“不用了艦長同志,現在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看來你是想通了。”季寒鋒打量她的臉,轉身往外走。“跟我來。”
“我需要我的助理。”蘇涼緊跟他身後。
“沒有他你就破不了案?”
“不是。”蘇涼一臉認真的講:“是賴得給你們解說。”
老艦長段海傑是早上七點左右被地勤C小隊隊長發現的,他在驚嚇下將這事告訴了副艦長趙偉,趙偉確認事情後進行過初步調查就上報了,然後是徐洪將軍和蘇涼登上企業號。
企業號上醫療設備有限,為保存老艦長的尊嚴而沒有進行屍檢,因此沒人知道艦長是怎麼死的。
蘇涼在徐洪將軍及新艦長、副艦長的見證下走進儲放屍體的冷凍室,在軍醫拉下蓋着段海傑的白布時戴上一次性手套。
躺在冰冷鋼板上的段海傑面容平靜,穿着工整的冬裝常服,上面金屬制的海軍標泛着寒冷的光澤。
蘇涼湊近跟段海傑來了個面對面,在趙偉要說話前離開。“穿的真整齊。”“不過我沒有透視眼,軍醫,能幫忙把老艦長的衣服脫了嗎?”
軍醫為難的看趙偉。
他這是本能的求助,因為新艦長才來,而徐洪又不屬於這艘航母上的。
趙偉在她一提出這個問題就反對她。“蘇院長,屍檢還是交由專業的法醫部來做要更詳細些。”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蘇涼偏頭看趙偉。“據我所知這支航母艦隊還要半個月才會結束這次的艦行,趙副艦長你確定要這麼做?”
“老艦長一生中五分之三的時間都在水上渡過,守衛南海三十餘年,是中方最堅銳的一道防線,不管如何他都將受到最高對待。”
蘇涼聽了他的慷慨激揚,想了想很誠實的講:“趙副艦長,你是想說我這個業餘的是對老艦長不尊敬?其實你比我更懂,法醫解剖起來就像切豬肉似的開膛破肚,他們絕對不會擺法堂請法師。”
她說的十分粗俗,卻無可反駁。
軍醫很嚴肅的瞥笑,心想在這樣的場合他怎麼能笑呢?可他抽搐的面部表情告訴他,他憋得很辛苦。
“而且你也說了他是老艦長,我不會對他的裸體感興趣的。”蘇涼說完無視趙偉殺人的視線轉向軍醫。“你們要是想知道老艦長怎麼死的,就把他的衣服脫了。”
“彭軍醫,照蘇院長說的做。”一直站在旁邊的季寒鋒發話。
艦長開口,彭小華立即動手脫掉段海傑的衣服。
段海傑的身體已經呈蒼白狀,這是死亡時間過長以及冷凍室導致的。蘇涼懷着敬意翻動他的手臂和四肢,偶爾用手扒他身上的肉。“彭軍醫,老艦長有病史嗎?”
“沒有。”彭小華保證的講:“在登上企業號之前所有人都會進行一次抽血檢察,確認沒有任何疾病及藥物依賴症才能上艦。”
“這樣看來,我的猜測驗證了百分之九十。”蘇涼拿出抽拉式放大鏡,細看段海傑的手指、內臟及頭部位置。
趙偉看她用放大鏡仔細查看老艦長的軀體,心裏十分的不悅,他的這種不悅也表現的非常明顯。
徐洪則好奇她能看出個什麼東西出來,畢竟在他眼中這是個十分重大嚴肅的案子,只要能找到兇手,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兩個資歷深的老兵情緒豐富,倒是季寒鋒表現平常,似只是在等一個結果。
“我想我的猜測可以確認為百分之百。”蘇涼透過放大鏡看着老艦長的眉心,用手指把那處的肉往下按。
隨着她手指的用力,一條紙張薄的傷口便露了出來。
聽她找到原因的趙偉拋掉剛才的個人情緒,在看到放大鏡下面的情況時深吸口氣。“好深的傷口!”“彭軍醫,你來看看這是什麼利器導致的。”
“已經找到了。”蘇涼拿出把隨處可見的小刀。
“這樣兇器?”徐洪持有懷疑。
“它不是兇器,但兇器肯定是它。”蘇涼見他們還是沒懂,就用力把刀扎進老艦長的腦袋旁邊。刀刃貼着段海傑的頭髮,刺進5厘米厚的鋼板之中。“兇器是這把刀,可不是我手上這把。”
看到這幕的趙偉和徐洪有些驚訝又似乎沒有。他們大概知道這把不起眼的小刀有這個威力,他們不知道的是她可以把鋼板刺穿。
“這是把合金材質的裁紙刀,輕薄、堅硬、鋒利,用來削筆有點奢侈,但一定不是大材小用,而且與航母的本身比起來它一點不出色。”蘇涼說完看白華林。“今天早上的溫度是多少。”
“十六度。”白華林早將這些事情調查好了的。
得到結果的蘇涼對徐洪、趙偉、季寒鋒講:“一把薄而利的刀如果迅速刺入身體又立即拔出,可以使傷口很難被發現,再加上冷流的配合,兇手甚至只需一張紙巾就能把血跡處理掉。”
趙偉有些迫切。“那現在我們是要找到這把刀嗎?”
“水手們已經承受了老艦長的犧牲,趙副艦長還要他們連基本的信任也失去嗎?”蘇涼揚眉,脫下手套。“我要跟第一個發現老艦長的水手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