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程側妃將消失
一石激起千層浪。
時隔不過兩三年,剛剛回到盛京的墨王又出事了!若說上一次可以死裏逃生,還能回來繼續做王爺,那麼這一次的事兒,那可就是太大了!
刺殺皇上,謀朝篡位,放到哪一個朝代那下場可都是極其慘的!
是絕對翻不了身的了!
還有墨王竟然與皇上的妃子私通,令淑妃懷有身孕!是打算扶持淑妃腹中之子?!
同時墨王側妃也被牽連了,當場與淑妃共同押解回京,關押在天牢。
墨王府被封,說來也着實有些令人不敢相信,官兵抄家的時候,偌大的墨王府竟然還沒有一百兩的銀子!全府上下連點兒值錢的物件兒都沒有。
簡直是讓眾人震驚!就連皇上看到這麼點兒的銀子和不值錢的擺設后,當場面色鐵青。
可想而知,墨王早就有所準備,東西全部暗中搬走了!
一時之間,風雲暗涌,皇上對墨王再無忍耐之心,在狩獵之處當場就頒佈聖旨,追捕墨王,格殺勿論!
墨王膽大妄為,同時牽連了趙家。趙家固然這幾年甚是低調,不與人為敵。可墨王與趙家的關係人盡皆知。幸而趙家是百年大家族,皇上並非是想動就能動的,只是命令趙家不可暗中幫助墨王,如若被發現與墨王暗中接觸,那麼趙家就是與墨王犯下同等罪行,意圖謀反!
皇上雷厲風行,回到盛京后立即命人重查此事!
眾人不免唏噓,淑妃在宮中極其受寵,可偏偏不安於室,與墨王暗中勾結!前陣子關乎淑妃與人苟且的事情還沒有徹底的被人遺忘呢,轉眼之間又出現了這等事,簡直是令人吃驚!看來紅顏禍水果然不假!
說起淑妃,就要說說墨王側妃,其實墨王側妃很是無辜,如果墨王當真能夠篡位成功,那麼將來坐上皇后之位的也是淑妃,如今什麼都沒有得到不說,還要被墨王牽連失了性命!
就在當晚皇上下令,明日處死墨王側妃!
真是令人惋惜啊!
就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有人忽然想到了方慧君!方慧君就要在三日後嫁入墨王府的!多人暗嘆,方小姐真是命好啊,若真是嫁到了墨王府,現在豈不是跟墨王側妃一樣的下場?明日就會香消玉殞。
眾說紛紜,謠言不止。
除非當事人,百姓又怎會知曉實情?
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遺忘今日的事情。
安國公府。
方夫人還有餘驚,臉色也還有些白,撫着胸口喝了整整一杯的茶,望着安國公和方慧君,慶幸不已道:“還好君兒沒有嫁入墨王府,否則安國公府必定受牽連,君兒就會與程氏女是一樣的下場了。太驚險了!現在想起來仍舊是驚駭恐懼。墨王怎能如此大膽?竟然說謀反就謀反!”
安國公面色沉重,嘆息一聲,“其實我早就有所察覺,墨王是有野心之人,謀反是遲早的事情,只不過卻沒想到墨王會如此魯莽。皇上早就已經有所準備,就等着他跳下陷阱。”看了眼四周,安國公忽然生了另外一種心思,繼續留在盛京不是明智之舉,需要儘快離開盛京。
乍看之下,皇上賜婚是皇恩浩蕩,可皇上時刻防備着墨王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夠瓮中捉鱉,顯而易見,在皇上心中他仍舊是需要除掉的。想不到他已經隱居多年,不與朝堂上任何人有所牽連,皇上仍舊是記恨!
盛京最好不要久待,待過些日子風聲鬆了些,舉家離開盛京。
方夫人見方慧君久久沒有出聲,立即有些擔憂的問道:“君兒,怎麼了?是不是嚇到了?原本今日娘應該陪着你去的,都怨娘這兩日身子不舒坦上不了山,否則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在那兒受了驚。”
“君兒不是小孩子,這段兒驚嚇對於君兒而言應該算不得什麼大事。君兒怕是還有什麼心思吧?”安國公皺着眉頭問道,瞧着方慧君有些失神,安國公多少也猜到一些原因。
是對墨王還不死心?
方慧君抬起頭看向安國公和方夫人,她緊抿着唇,半響才開口回道:“此事定還有原因,墨王雖有野心,卻不是如此莽撞之人,明知皇上設下陷阱又怎會跳下去?還有程側妃,她太過從容不迫,一定不會如此簡單的。”
“不管此事究竟如何,君兒你和墨王之間的婚事都已經取消了,皇上也命宮人前來告知,取消此婚。從今以後你與墨王再無關係。我們都應該慶幸,若是你真的進了墨王府,現在就要與程氏女一樣面臨死亡!娘知道你的心思,你對墨王情深意切,可墨王待你是什麼心思,我和你爹也都看到了,你對墨王而言根本就不重要。如今墨王出事了,你就收收心思吧,莫要再執着。”方夫人苦口婆心的勸着。她一瞧君兒的神色,就知道君兒不會輕易放棄。
不過皇上既然聖旨已下,那就說明安國公與墨王府沒有絲毫關係了。君兒和墨王更沒有絲毫關係了!現在若是犯傻硬要與墨王府扯上半點兒關係,那就純屬是在找死!
安國公寒聲道:“墨王謀反一事今後莫要再提,既然與墨王府完全沒了干係,就不要再去質疑此事。隔牆有耳,被他人知曉遲早會招惹來禍端。過幾日我們一家離開盛京。”
聞言,方慧君立即站起,儘管現在情形嚴峻,祁墨被追捕,程洛明日就會被處死。她仍舊是心裏頭存有疑惑,應該不會有人面對死亡
應該不會有人面對死亡的時候還如此鎮定,而墨王能夠在重重包圍之下無聲離開,其中固然有許多艱險,可她不相信墨王就這麼完了!程洛也不可能如此泰然面對死亡!
“爹娘,再等等,我有一種預感,這件事不會如此簡單。表面上看墨王處於下風,可我總感覺還會有另外的結果。娘知曉我的心思,我從未對一名男子用心過,可唯獨對墨王用了心,也做好了準備要日後與墨王白頭偕老。雖然皇上已經下了聖旨,賜婚取消了。可不到最後,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方慧君不光堅定的看着安國公和方夫人,語氣堅決道。
“這……”方夫人看向安國公,深深的嘆息一聲,怎麼君兒會如此死心眼?天下男子眾多,何必對墨王如此用情?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是不打算放棄?
方夫人太了解方慧君,知曉方慧君並不只是說說而已,君兒向來決定的事情是輕易不會更改。這件事情難辦了許多。
安國公審視了半天方慧君,在看到方慧君的堅決后,嘆息一聲,“既然你決定為父就支持你一次,不過只能是靜觀其變,萬不能插手。皇上對為父仍舊忌憚。”他心中冷笑不已,如今的他沒有一官半職,竟然還能被皇上忌憚,皇上真是看得上他!
方慧君點頭,她目光堅定,心中默默的說著:祁墨,希望你可以逢凶化吉。更希望如我所料的那般,你早就有所準備。不管結果如何,我現在不能放棄。若祁墨和程洛早就有所準備,那麼明日程洛就不會死。若是沒有準備……她也想好了接下來該做什麼。
……
趙家。
回來之後,趙家男子幾乎齊聚一堂,在大廳中議事。
直到夜深之時,才陸續有人出來。
站在大廳不遠處的冷春一直看着大廳的動靜,她已經在此處等了將近兩個時辰。秋季夜晚的風有些清冷,可冷春仍舊是不懼的站在此處等待着。
回到盛京后她四處尋找了冷蝶和冷岸,沒有查到半點兒關於他們的消息,難道他們根本就沒有回到盛京?
小姐此時深陷困境,墨王又不知所蹤,明日小姐就要被處死了!她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能夠想着如何救出小姐了!現在她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求助趙五公子。
他或許會有辦法。
等到夜深了,才見到趙臻走出來。
趙臻一出現,冷春立即迫不及待的走過去,有些急切的詢問道:“少爺,可有結果了?墨王之事……”她知道憑着她現在的身份有些話不應該問。
可是,她暫時已經想不到辦法了,小姐現在被關押在牢房,還不知道受着什麼苦,會不會被嚴刑逼供也不知曉。她怎能安然的什麼都不做?
趙臻目光淡淡的看向冷春,夜色之下,他聲音有些冷,“如今趙家外面重兵把守,即使是一隻蒼蠅飛出去也會被抓到。冷春,這一次,程側妃脫不了身了。又或者另有人相助,否則即使她心思足夠深沉,也斷然無法發脫逃出去。”
聞言,冷春心中咯噔一聲,身子猛地顫了一下,蒼白着臉急問:“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墨王府與趙家緊密相關,此時若是不相助,那何時會出手?少爺,一定會有辦法的對嗎?”
“趙家要相助的人是墨王,而非程洛一名女子。”趙臻話語之中盡顯無力,他眸光幽深的望着不遠處,漆黑的眼眸中暗光浮動,最終還是平靜了。
冰冷的風吹着臉頰,冷春渾身僵硬,她緊緊抓住趙臻的衣袖,屈膝跪下,“少爺,能不能再想想辦法?一定能想到辦法的對嗎?小姐真的不能有事,我不能眼睜睜的看到小姐有事,她若有事,我……”就算是死,她的良心也會不安。在小姐面臨危險的時候,她竟然什麼都不能做!
趙臻低下眼眸,看着冷春蒼白的臉容,“你知曉我對她的心思,若是有一絲可能,我斷然不會放過。”
這話無疑是死刑!冷春驚駭,無力,不知所措,她僵着身子緩緩的站起來,手中緊緊抓着劍,小姐對她有救命之恩,她就算是拚死也要將小姐救出來!這條命算什麼?這幾日能夠留在趙五公子身邊已經足夠了,這是她曾經想都不敢想的。足夠了!
起身,準備立即離去。
結果,卻被趙臻抓住了手腕。
“少爺……”冷春眼中隱忍的淚水滾落。
“你身手極好,但是僅憑你一人無法突出重圍,就算是有一百個你也無法安然逃出去。你若失去理智跑出去,會為趙家帶來麻煩。冷春,結局已定,誰也無法改變了。”趙臻又是無奈的嘆息一聲。
冷春淚流滿面,無助搖頭,“不,不,不會的,一定會想到辦法的。小姐一定會想到辦法脫困。小姐運籌帷幄,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為難住小姐!少爺,我知道你為難,重兵把守,趙家不能輕舉妄動,皇上時刻盯着趙家的舉動,就想要抓住一個機會治罪趙家。我固然想要救小姐,可也萬萬不能連累了趙家。可是……可是我不能放任小姐死啊。”
“我不求少爺救小姐,只求少爺想辦法將我悄無聲息的送出去,只要走出趙家,無論接下來我作什麼都與趙家毫無關係。我生是小姐的人,死亦是小姐的鬼。”這是用了整整半夜,她深思熟慮后的決定。她不能自私的跪求趙臻冒着整個趙家遇險的危險去救小姐,如若趙臻沒有方法,她就自行去救。
自行去救。
車到山前必有路,她不信這就走到了盡頭!小姐命大,三番四次能夠脫離陷阱,這一次更不會例外。
趙臻目視前方,眼睛與夜色一樣黑沉,讓冷春看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過了半響,趙臻竟是出口拒絕,“安心留在趙家吧,魔王與程側妃之事已成定局。”
話落,趙臻將衣袖收回,從冷春面前走過。
冷春仍舊是跪着,雙腿僵硬的跪着,背脊挺的很直。
連趙家也沒有辦法了。
而她竟然不能走出趙家。
想不到來時那麼容易,想要離開時竟然這麼難!
難道這就是老天給她的懲罰嗎?!讓她終生都要活在悔恨當中難以自拔?這就是她辜負小姐信任的報應!
可是報應就報應吧,小姐一定要安然無恙啊!
對不起小姐,對不起……
她終究是太笨了,沒有想到辦法,更沒有找到冷蝶和冷岸,結果回到趙家后,她又出不去了。
忽然,身後傳來林夢音的聲音。
“想不到程洛身邊竟然有你這麼忠心的下人,即使程洛現在已經落難了,你沒有脫離關係也就罷了,竟然還想着用各種方法去救她。”
冷春回頭看去,見到林夢音一步步的走過來,聲音壓的極低,在寂靜的夜晚,林夢音的聲音似乎有些詭異。林夢音怎麼會突然出現?“少夫人不在房中休息,突然出現奴婢的身後,意欲何為?”在冷春的心中,林夢音不是個好人,而且還是個處處有詭計之人,此刻突然出現,定是沒有存好心思!
林夢音眯着雙眼望着冷春,在冷春防備的目光下,她忍不住笑道:“別這麼防備我,事到如今,你已經是走投無路了。趙臻是斷然不會幫你的,現在也只有我能夠幫你了。”只不過是一日的時間就發生了這麼的事情,在剛發生的時候,她是驚愕的,甚至是大腦空白的,直到回到趙家后她才清醒了!
雖然現在趙家受墨王的連累,府外被重兵把守,但是程洛落難了!墨王也是淪為亂臣賊子了!從今以後程洛再也不會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了!沒有比這件事情更讓她愉悅的。
不過,她忽然想起來了身邊還有一個礙眼的,那就是冷春!這個丫頭極其聰明,難保日後不會讓趙臻動心。誰知道剛來這裏不久,在不遠處就聽見了冷春和趙臻的對話。
趙臻竟然不想讓冷春離開!
難道說,趙臻對冷春有點兒在意了?
她絕對不允許!程洛在趙臻心中多年已經夠讓她憤恨的了,她又怎能輕易讓程洛身邊的下人在趙臻心中佔有一席之地!所以,她出現了。
憑着冷春一人想要扭轉乾坤救出程洛?那是痴心妄想。所以林夢音不怕幫助冷春離開趙家。只要冷春今日離開了趙家,日後就沒有機會再回趙家了!對於她而言,這根刺也算徹底拔下了!
“幫我?你會有如此好心。”冷春冷笑一聲,完全不相信林夢音的話。她緩緩站起來。
林夢音噗嗤一聲笑了,“不信我?現在你有資格不相信我嗎?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信我,我給你指一條明路,讓你不會被人發現的離開趙家。你放心,若是你被抓住了,連累趙家的同時也是連累了我,我不會通風報信又或者指錯路。第二條路就是不相信我,然後留在趙家,反正你離開墨王府不就是為了能夠留在趙家,留在趙臻的身邊嗎?又何苦費盡心思的離開?你現在沒有多少時間,明天天亮過後,程洛就要被處死了。”
聞言,冷春狐疑的盯着林夢音半響,右手緊緊握着劍,最後她目光森冷的點頭,“好,就信少夫人一次。”她沒有別的選擇,不試試又怎會知道不可以?
林夢音點頭,“跟我走吧。”
冷春緊隨其後。
此時一心一意念着要出去救程洛的冷春怎麼都不會想到在不久的將來,她所要面臨的險惡之事,比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讓她絕望,更讓她陷入兩難境地!
……
張家。
即使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張夫人仍舊是睡不着。
她在房中來回踱步,臉上神色驚慌擔憂,“臣兒,我們必須想想辦法救蘇陌那孩子。不過是一日的時間她竟然又遭遇了困境。怎麼世上所有的困難都被她遇見了?三番四次的遭遇性命之危,老天待她實在是不公啊!”
從山上回來之後到現在,張夫人一直是心中難安。
張辛臣輕輕的拍了拍張夫人的背,輕聲安撫道:“事情會解決的,娘回房休息吧。讓我一人靜下來好好想想。放心,我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她被處死。”
“恩,娘相信你。”張夫人點頭,看了眼天色,知道不能留下來讓臣兒無法安心想事情了,便惴惴不安的離開了。
在張夫人離開后,張辛臣便來到窗前,背手而立。
寒風從窗戶吹入。
張辛臣半闔着雙眼沉思。
腦海中忽然閃過剛才娘所說的話,救救蘇陌那孩子。
蘇陌……
程洛……蘇陌……
從山上一路回來到現在,他已靜思冥想許久。祁墨不會放任程洛被殺,若是到了最後關頭程洛仍舊沒有被救出去,那麼,祁墨必定會有動作。
只不過,讓祁墨出手便是中了皇上的計策。
就在張辛臣深思之際,忽
思之際,忽然身後有了異響,極其輕微的異響。
張辛臣回頭看去。
只見冷蝶和冷岸二人跪在面前。
“求張公子出手救小姐。”冷蝶沉聲道。他們姐弟二人從山上回到盛京后,就一直隱藏在暗處,不敢四處走動,只在張家周圍,張家附近都埋藏着人,他們一直着機會,終於找到了機會進來。他們一直膽戰心驚,就怕一直到天亮也等不來機會。
還好,等來了機會!
張辛臣看向二人,輕聲問道:“是她讓你們來見我的對嗎?”
冷蝶應道:“是,小姐察覺到不妙后立即讓我們姐弟二人離開,離開時讓我們來找張公子,求張公子救小姐。”
張辛臣眼底深處掠過一抹濃厚的情意,在她危難之時能夠想到他,便是他所求。她遇難,他又豈會冷眼旁觀。只不過,他需要知道她究竟是如何謀划的。他相信她在預測到危險時,已想好了退路。“她可有說什麼?”
“小姐說,蘇家沉寂太久了,活着的人該出現了。”冷蝶立即將程洛的話原原本本的告知張辛臣。她雖然不知道張辛臣與小姐到底是什麼關係,可小姐在性命攸關的時候讓他們來找張公子,就說明小姐信任張公子!
聞言,張辛臣的眼中瞬間閃過一道亮光,眼底深處緩緩而升一抹笑意。
“張公子?”冷蝶見張辛臣忽然沉默不語了,頓時極為忐忑的問了一聲。是不是張公子不打算救小姐?若是如此,接下來她該怎麼辦?與冷岸二人劫獄?天牢守衛森嚴,又豈能是說劫獄就劫獄的?
冷岸忽然出聲,“張公子請告知,是否相救?”若是不相救,他和冷蝶就必須利用僅剩下的時間另尋他法。
張辛臣看向冷岸,溫和的笑道:“你們對她甚是忠心,很好。現在有一事需要你們去做。”
冷蝶和冷岸面面相覷,容不得多想,立即點頭,“請張公子吩咐!”
張辛臣轉過身看向窗外,眸光幽深,聲音卻很是溫和,“這一夜,很多人包括她都無法入睡了。”
……
天牢外。
天牢平日裏頭四周都是重兵把守,如今天牢中關押着兩名身份特殊的人,自然更是嚴防緊守。
不知從哪裏來了幾名百姓,衝過來,聲稱要探望程側妃。
都是一些婦女。
蕭婉珊夾雜在幾名婦女中,衝著守衛喊道:“讓我們進去看看程側妃吧!是墨王謀反,程側妃是受了牽連而已。程側妃對我們有恩,若非是程側妃出手救我們,我們現在怕是死在哪裏都不知道呢。現在程側妃落難了,就讓我們見見吧。”她是在天黑之前聽到消息的。
聽到消息時,她難以置信。蘇陌和墨王二人回到盛京沒多久,怎麼墨王就會謀反?一定是有蓄謀陷害!可惜連累了蘇陌,明日蘇陌就要被處死了,還不知道到時候會是什麼刑罰!她現在想要見一面蘇陌,也許蘇陌有需要她去做的。這個時候只要能夠幫助到蘇陌,她就一定要想盡辦法進去!
“胡鬧!全部離開!這裏是天牢,裏面關押的都是重犯,你們平民百姓的來湊什麼熱鬧?!趕快走,再不走,就將你們全部都抓起來!”守衛見到情形有些不受控制,幾名婦人力氣很大,竟是要硬闖着進來。
若不是見她們都是普通的婦女,他們一定會出手,哪裏容得她們在此胡鬧!
“不管裏面關押的是什麼人,難道又明文制止不讓人探視嗎?!天牢雖然是重地,可以前也有人進去探望過犯人!別以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讓我們進去探望程側妃吧。”蕭婉珊臉上沒有絲毫懼意,揚聲對守衛說道。
守衛見狀,頓時臉上現了殺意,“皇上有令,不允許閑雜人等探望程側妃!你們若是不速速離去,就莫怪招惹殺禍上身!”
聞言,蕭婉珊愣在當地,其他幾名受她所託一同前來的婦人終是害怕了,生了退縮之意,不斷的後退。都看向了蕭婉珊,若非顧忌着蕭婉珊對她們的恩情,她們現在就會拔腿就跑,官府可不是講理的地方,一不小心真的會丟了性命。
“真的不讓我們進去?”蕭婉珊不死心,固執的又問了一次。
守衛面寒如霜,手中已經拔出了劍,劍光凜冽,殺氣逼人。
蕭婉珊後退一步,緊緊抿着唇,轉眼看向天牢,眼眶紅了,暗道:“對不起蘇陌,我沒能見你最後一面。是我無能不能幫到你。對不起。”
幽暗的牢房內。
程洛與上官雲珊分別關押在兩個牢房。
這是程洛第二次進了監牢,相比較剛睜開眼睛的時候,天牢的環境要比普通牢房好上太多,最起碼有一張可以躺下來的床,也有能夠下咽的飯菜。
程洛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隔壁牢房內傳來隱忍的痛吟聲。
程洛緩緩睜開雙眼。
在兩個時辰前,上官雲珊服下了祁坤命人送來的墮胎藥,此刻正在承受着骨肉分離的痛苦,這是上官雲珊必須要面對的。
很可惜,一個生命就這樣在一場陰謀中沒了。
程洛坐起身,在昏暗的光線下,看到了躺在床上捲縮成團的上官雲珊。
上官雲珊自小練武,身子強健,可墮胎藥所帶來的危害和疼痛是超乎想像的,這一刻,上官雲珊心中的恨意疊加,暗暗發誓,有朝一日祁坤再無可利用之處時,
用之處時,她一定要讓祁坤嘗嘗比此痛苦還要痛的折磨!
她雙唇緊抿着,嘴唇乾裂發白,程洛就在隔壁的房間,或許程洛現在已經看到了她凄慘的樣子。
忽然,她笑出了聲,“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一心想要母儀天下,受人尊敬,可一轉眼沒注意的時候就淪落到了天牢中,忍受着墮胎藥帶來的極致疼痛。這個孩子是她費盡心機得到的,可到了最後還是沒有保住。
“上官郡主若是可憐,那麼天下間便沒有可憐之人。再過個一個時辰左右,上官郡主的疼痛就會消失大半,暫且忍忍吧。”程洛的聲音在昏暗中還是極其平靜,沒有半點兒冷意和諷刺。
上官雲珊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在天牢中與程洛如此聊天。上一次來天牢的時候,是來見祁墨。那個時候她有些急切,竟是放棄了一個可以讓祁墨給她母儀天下的機會。好像那一幕就在昨日,清晰的讓她有些意外。彷彿不過是眨眼的時間,她成為了祁坤的妃子,忍受欺辱懷有身孕,最後仍舊是失去。
“他可以放任任何人在眼前死去,但是絕對不會放任你被害。我很好奇,他會如何破除萬難的來救你。”上官雲珊或許是想要轉移注意,竟然想要與程洛說話。
雖然現在是深夜,可她們都是睡不着的不是嗎?
“墨王是被人誣陷謀反,定會真相大明。既然王爺是被人誣陷,我又何必擔憂被處死。上官郡主不妨好好想想該如何回去面對皇上。想必……皇上很快就會派人接上官郡主回宮。”程洛輕聲回道。
祁坤用盡心機不要上官雲珊腹中之子,但是卻要上官雲珊!而上官雲珊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當看到了送進來的墮胎藥時,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就喝了下去。
上官雲珊扭頭,有些費力的眯着眼看着程洛。光線實在是有些暗,程洛的身影看的有些模糊,不知道是不是疼痛所致,她有氣無力的笑道:“不論何時,你都能夠冷靜如斯,程洛,究竟你的心是什麼做的?”她無法做到真正的無所畏懼,到了天牢時,她看似平靜,可內心卻是不平靜的。但是程洛不同,程洛不懼死亡,所以是真正的無懼。
不過,她相信程洛已經有了可以脫身的計策。
“人心都是肉長的。”程洛重新躺下,閉上眼睛淡漠的回道。人心皆是肉長的,會疼會痛,誰都不會是例外。
上官雲珊也閉上了眼睛,她感覺到一陣熱血從身體流出,這個孩兒終究沒了,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沒辦法挽回了。
忽然,程洛睜開眼睛,聲音有些冷冽,“難道上官郡主不懷疑皇上命人送來的墮胎藥中還有其他的東西?”
聞言,上官雲珊心中咯噔一聲,“其他的東西。”一絲不詳的預感從心底緩緩升起,那是上官雲珊絕對不想承認的!
“上官郡主艷冠天下,天下間無一人能夠與上官郡主相比。也難怪皇上會極其寵愛上官郡主。只是可惜上官郡主出身特殊,皇上既然容不得你生下龍子,又怎會讓你進宮后再有機會懷有龍子?”程洛的聲音聽着很是平靜,可聽在上官雲珊的耳中,那就是一道驚雷!
祁坤不會讓上官雲珊再有身孕!一次的威脅已經足夠,祁坤又怎會允許第二次!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斬草除根!只有如此,祁坤才能安心。
那碗墮胎藥中放了一味葯,一味讓上官雲珊終身不會有孕的葯!
在安胎藥端進來的時候,程洛聞到了藥味。
上官雲珊面色蒼白如雪,身子無力的躺着,忽然自嘲的笑道:“就算是那碗墮胎藥中有致命的毒藥,我也沒有選擇必須喝下。看到我落入這般境地,你很高興吧?”祁坤那麼陰險的人,讓她一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這種事情怎會做不出來?!相反,祁坤信手捏來。暗地裏害過的人還少?
“如今你我處境近乎相同。”程洛淡淡的回道,相同的處境誰都沒有資格幸災樂禍。況且她們二人又非愚蠢之人,面對什麼樣的情況該怎麼去做心如明鏡。扭扭捏捏的以為老天會開眼,只會讓自己一點兒扭轉的機會都沒有。
若上官雲珊但凡有那麼一點兒軟弱的心思,便不會喝下那碗墮胎藥。而此刻等待上官雲珊的就是一杯無論怎樣反抗都必須喝下的劇毒。
命與終身不能有孕相比,自然命更重要。有命在,一切就皆有可能。
“是啊,我們現在的處境是一樣的,誰又比誰能好一些?真沒想到,還有一日我和你能如此心平氣和的聊天,而聊天的地方竟然是在天牢。這世上的確會有許多事情是不受掌控的,不久前選擇進宮,我認為可以掌控一切,也不過就是幾個月的時間,我落於下風,距離想要的卻越來越遠了。這一步……難以想像的艱難。”上官雲珊閉着眼睛,緊皺着眉,忍着劇痛,盡量讓自己的說話的時候能夠做到平靜。
也許,這個時候說說話能夠吸引一些注意,能夠減少一些痛苦。也許,她想要與程洛能夠靜下心來好好的聊聊。放眼身邊所有人,真的能夠懂她心中所想的人也只有程洛了。
真是有些滑稽。
夜已深,無法入眠,對於程洛而言,說說話也是好的。便靜下心來,沒有針鋒相對反擊上官雲珊,而是笑着回道:“上官郡主後悔了?”
後悔?上官雲珊愣了一下,自嘲道:“即使后
:“即使後悔,也無法走回頭路。我的回頭路都被自己堵死了。有時候我真的很妒忌你。”
“妒忌我?”程洛眉毛挑起,她的身上還有令人妒忌之處?
“我只妒忌你可以得到祁墨的心,僅此而已。”上官雲珊回道。程洛在過去的那些年裏經歷甚多,從未真正安穩過,不值得羨慕。她羨慕的是程洛輕而易舉的得到了祁墨的心。有祁墨守護,程洛不必怕會遇到危險。
祁墨……
程洛腦海中浮現祁墨的身影,就在昨日這個時候,他溫暖的手緊握着她的,在她的耳邊輕聲細語的說以後他們要白頭偕老。
而此刻,他身在危險之中,周身儘是危險。
而她,必須要面臨著一個選擇。
或許,段時間內,與他不能在深夜的時候相擁在一起。
程洛失神許久。
上官雲珊也察覺到了程洛的失神,她並未再言語,說了這麼多已經夠了,小腹不斷的傳來疼痛,她只能捲縮着,忍耐着。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來了。
是祁坤身邊的公公,身後跟着幾名宮女。
“奴才參見淑妃娘娘,皇上有旨,接淑妃娘娘回宮。”太監姦細的聲音傳來。
程洛眸光微動。
而上官雲珊揚起唇角冷笑,冷笑似乎是在自嘲,又似乎是在嘲諷祁坤,緊接着,宮女為上官雲珊換好了衣服,扶着上官雲珊走出幽幽暗暗的天牢。
在離開天牢時,上官雲珊停在程洛的牢房門前,看着程洛躺在床上,她未語,直接離開。
就在天牢重新歸於平靜后,程洛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緩慢。
程洛始終未再閉上雙眼。
直到牢房外出現了一人的身影。
程洛抬眸看去。
看不清人臉。
卻能感受到那人溫潤的氣息。
壓低的聲音溫潤而低沉,“等了很久吧?”
程洛緩緩站起身,微笑望着那人影,聲音同樣壓的很低,“你來了。”她知道張辛臣有辦法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天牢。張家行事隱秘,為皇上辦過不少事,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天勞內殺一些祁坤想要除掉的人,極為輕鬆。
張辛臣身後跟隨着兩名黑衣暗衛。
聽到了程洛的回應,張辛臣輕輕的點了下頭,“恩,我來了。”救你出去了,救你出去,再以蘇家人的身份出現在眾人面前。
而程洛,將從世間消失。
程側妃的身份,也將隨之一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