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正紅旗包衣

磁州城中的阿達禮在熱切地盼望着索克敦的援軍，他手頭上本就不多的籌碼已經輸得差不多了。當漳河之上，一個牛錄的滿洲人擁擠在缺口處的時候，磁州北門的攻防戰已經進行了一個時辰。

孫達抱着必死決心發起的攻擊還是沒能成功。六百多包衣打到現在還能站起來的已經不到一百五十人,一大隊甚至已經有人爬過了廢墟。沖在最前面的一中隊殘餘的幾十個士兵在砍翻了稜線上的十幾個包衣之後吶喊着衝進了城裏。可還沒等後續部隊跟進，就被打了出來。

廣寧軍的幾個主力，如第一軍，第二軍，騎一軍，騎二軍還從來沒出過逃兵，幾個獨立的軍種的精銳程度猶在這幾個軍之上，戰鬥工兵第一營是全軍目前六個戰鬥工兵營當中第一個實現騾馬化的，是精銳當中的精銳。可就是這樣的精銳，一經發現有人裝死裝受傷。可對面的包衣連垂死之人都沒有一個放棄抵抗。許多人腦子裏面都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這樣的疑問：他們還是不是人？

“大隊長,不能再沖了!”一大隊僅存的中隊長一把拽住了剛剛砍死了兩個裝死的士兵的孫達。

打到這會兒，孫達的狀態已經有些失去理智了，再由着他的性子來，一大隊可以取消建制了。

城中總計有八百多清軍，如今被打死的就在四百五十人以上，剩下的重傷又佔了一小半。只要找准弱點，清軍很難再抵擋住。

“大隊長，你睜眼看看整個大隊，連同總隊部的人如今囫圇個站在這裏的就剩下這不到二百號人了。將近二百兄弟戰死沙場，三百多弟兄躺在那兒。再這麼蠻幹下去，弟兄們全都得拼光了！”

“拼光了也得打！你自己看看，韃子的包衣拿咱們弟兄的身體壘拒馬，老子再也不想看到這些，老子要把這些包衣都殺了！”孫達咬牙切齒地說道。

每次衝擊他都走在最前面，光是為了掩護他就有十多個士兵死傷。連番的二惡戰，他的體力早就透支了，可每一次孫達都爬了起來，腰桿挺得直直的，還是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大隊長！我有一個辦法。”活下來的三中隊長突然開口，說著一把拉住孫達，指着北門的廢墟說道：“你看，這裏到那裏距離不過是五十多步，我們能看清對面，可包衣們絕對看不到我們。用一個小隊六門沒良心炮猛轟，城門裏面百步範圍之內連個老鼠都活不下來。”

“他媽的！怎麼早不說！”孫達狠狠地拍了三中隊長的肩膀，或許是牽動了被打斷的左臂，痛苦地咧了咧嘴角。

“早就想到了，剛打開缺口的時候以為能夠一鼓作氣衝進去，沒想到被絆住了。再往後想用，可咱們自己弟兄的屍體就在上面。如今實在是顧不上了，想來上面的弟兄們不會怪我們的。”

保不住陣亡袍澤的遺體，在廣寧軍是殺頭的罪名。如果不是逼到了絕境，三中隊長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哪怕這一仗因為他的建議打勝了，三中隊長也很可能被殺頭，最少也會被判重刑，這輩子算是被毀了。

“混賬！”孫達用力一掌打了過去，力道之大直接把三中隊長打翻在地。

“想都不要想！”孫達冷冷的盯着三中隊長：“念在你也連番惡戰，腦子不好使了，這次就饒了你，再有下次，我就是拼着違背軍法也處置了你。讓沒良心炮對着缺口裏面炸，把周圍百步都給我炸一遍，然後你帶着剩下的人衝鋒，如果還是沖不下來，就不要回來了！”

“放心吧大隊長，三中隊留在城外的只能是死人！”嘴角滴着鮮血的三中隊長含糊地答道。雖然孫達重重地打了他，可這也是為他好。只要能夠攻下來，他之前獻的那條絕戶計就不會有人追究。如果拿不下來，已經這樣了，他同樣沒打算活着退下來。

沒良心炮小隊在得到開火的準備之後很快就構築好了陣地。整個戰鬥工兵第一營最有經驗的六個炮組接管了陣地，仔細測量之後，依然點燃了引葯。

“轟隆，轟隆！轟隆！”接二連三的炸藥包別拋射入城中，炸藥包上的引線燃盡后，火棉炸藥猛然炸開，十五公斤一個炸藥包威力十足，炸點周圍十五步之內沒有任何人能夠幸免於難。三個牛錄的包衣此刻只要有一口氣的都算是也只剩下不足三百人，大部分重傷員都被抬到了缺口附近民宅當中，這些人幾乎全部都被炸藥包炸死，剩下了的一百多傷勢較輕的和沒受傷的包衣絕大部分都呆在缺口附近，隨時準備參戰。

因為投鼠忌器的緣故，幾乎全部的炸藥包都落在城門缺口裏面二十步開外。獃著這裏的一百多包衣只有二十多人被震死，剩下的都還活着。只是巨大的爆炸聲使得所有的包衣都暫時失去了抵抗力，沒有半個時辰很難恢復過來。可眼下的情形，哪怕是半分鐘都沒有。

爆炸剛剛停歇，三中隊第一個站了起來，大聲喊道：“弟兄們，韃子都被炸死了，該我們上的了，報仇的時候到了！”

三大隊的殘餘官兵先是經歷了長途行軍，繼而是連番的攻城，早就已經透支了體力。可看到三中隊長擎着一大隊的戰旗，無論多麼疲憊，只要能爬起來的都跟了上去。

如果這個時候能夠飛到空中，就會發現十分有趣的一幕：整個戰場上，所有的人都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城外的一大隊官兵因為嚴重透支體力精力一個個歪歪斜斜地進攻，而防守的包衣則因為巨大的爆炸聲同樣一個個歪歪斜斜地站起身來應戰。

這一刻，幾乎所有的包衣都暫時失聰，。甚至有人耳膜被震裂，順着耳朵向外滴血，指揮起來頓時顯得很困難。少數身體強壯，受爆炸聲影響較小的人耳朵裏面聽不見，只能靠平日裏的訓練勉強維持着組織，等到一大隊再次攻上來的時候，拿起武器來抵抗東風清軍竟然只有二十多人。

這一刻，東方剛剛露出一絲的緋紅。趕在天亮前，一大隊以八成以上的傷亡為代價徹底突破了城防，無數的廣寧軍順着打開的缺口湧進磁州，城中殘餘的零星清軍很快就被消滅掉。而與此同時，城南的戰鬥也到了關鍵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