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去莊子
自從上次莊子上送來了牛皮,湘玉便惦記上了莊子裏的東西,她知道,每個月,莊子都會派人送來新鮮的蔬菜、雞鴨魚肉等。趙媽媽和湘玉說,湖南的莊子算什麼?京城的莊子才叫好。
比如她外祖趙家,在京郊有十多個莊子,還有馬場,春天去跑馬、冬天泡溫泉,再體驗一下鄉村的野趣,燒個肥鴨,燉個鮮魚,看個夜景,捉捉螢火蟲,別提多美了。
湘玉心道,莊子不都差不多嘛,就是閑時放鬆一下,像他們這種整日宅在後院的人,能去莊子玩一圈,就知足了。
穿來古代,她都沒出過幾回門,看過兩回花燈,後來馮氏怕人多走丟了,也不許她去看了,整日憋在四角方方的天地,無聊的很。
趁着馮氏心情好的時候,她纏着馮氏,說天熱了,讓她帶他們去莊子上玩幾天,開始馮氏不應,說府里事多走不開,可她經不住湘玉的黏纏,又想換個環境歇歇也好,便應下了。
等蘇鴻良回家和他商量,蘇老爹說天氣越來越熱,去莊子裏住住未嘗不可,把孩子們都帶上,馮氏雖不願,但也不能厚此薄彼,只帶自己喜歡的。
第二天姨娘們請安的時候,和眾人說要去莊子待幾天,讓姑娘少爺們都收拾收拾,幾個姐兒都十分開心,小湘琪歪歪扭扭抱着馮氏的大腿道:“太太,莊子裏有好玩的鳥和蟲子嗎?”
曹姨娘忙抱走湘琪,馮氏笑道:“無妨,小孩子天真心性,琪姐兒放心,莊子上好玩的很,到時候你跟着幾個姐姐一起頑。”
湘琪撅撅嘴:“我太小了不好玩,怕姐姐們不理我呢。”湘玉聽到湘琪委屈的聲音,過去刮刮她的鼻子:“湘琪明明是最乖的,咱們誰不喜歡。”湘琪開心的擼了一把鼻涕,手攀到了湘玉的腰間:“七姐姐最疼我了。”湘玉滿臉黑線。
幾個姑娘跟着馮氏一起去,少爺們上學,若因為去玩請假不值當,便只有四歲的重宇跟着去,姨娘們自是不去的,就是這樣,一行十來人也是浩浩蕩蕩了。
每個姑娘少爺帶兩個隨行的丫頭,湘琪、重宇年紀小,得帶着奶娘,婆子得多帶幾個,莊子上有護院,安全方面基本不用考慮,蘇鴻良謹慎,走之前撥給馮氏了六個護院隨行。
莊子不遠,就在離城裏不到一百里的陽山村,周圍都是綠山,村子裏人家不多,他們到的時候接近傍晚,還能看到裊裊升起的炊煙。
在府里姑娘們學着嫻靜,到了外面,畢竟都是孩子,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湘雪不願和馮氏一起出門,但她想出來玩,而且姐妹們都來了,便斂了不快的情緒。
湘玉抑制住雀躍的心情:終於出來了!她和馮氏坐在一輛馬車上,馮氏跟她念叨莊子的情況,這個莊子是來湖南後置辦的,湘玉發現,官宦富貴人家,都會置辦幾個莊子,在古代,置辦田地是非常合法、並且受大家歡迎的。
但是官宦人家經商,一般都是低調進行,士農工商,地位使然,當然蘇家也有一些鋪子的,畢竟經商賺錢快,誰也不會嫌錢多。
再想想,如果按照蘇老爹的俸祿,他們這麼生活,怕是早就支撐不下去了,必定會有各種各樣的副業。
莊子一年掙不了多少銀子,田地收入有限,趕上天災,收成不好,基本一年就白辛苦了,管莊子的是京城跟着過來的人,辦事十分牢靠,聽說太太小姐們這次要過來玩,早就開始準備了。
她們一行人進村的時候,便看見有一些孩子、大人偷看,鄉下人沒見過城裏的官家太太,尋思着怕是比地主太太要富貴的多。
這一見可不得了,坐着花團錦簇的轎子,一群人伺候着,風吹起一角,見到一個小姐,頭上戴着玉簪,臉像剝了殼的雞蛋,精緻極了,鄉下的野丫頭是如何也比不了的。
待到了地方下轎,是一個青磚的小院子,打掃的乾乾淨淨。
王喜家的迎上來,喚了一聲太太,馮氏見過王喜家的,是一個爽利的婦人,頗對她性子,見這次她陪行也十分滿意。
王喜家的給小姐少爺們見了禮,誇個不停:“府里的少爺小姐們長的跟畫裏人似的,我今天算是開眼了。”好話不怕多,聽得眾人眉開眼笑。
鄉下的飯菜不如城裏精細,但因是野味,嘗一次也覺得新鮮,走了這一路飢腸轆轆,進了屋坐在土炕上,疲勞才緩解了些,王喜家的催着廚房的人去做飯。
屋子擺設簡單的很,土炕上鋪了一張竹席,擺了一張炕桌,上面的小笸籮里放着炒花生、瓜子,還有一些瓜果。
馮氏讓馮媽媽帶着孩子們洗了手,分吃了瓜果,桃子是自家結的,洗凈了桃毛,軟軟的紅桃子一咬,流出香甜的汁水,加上用涼水鎮過,入口涼涼的,湘玉一口氣吃了三個。
院子不大,西側有個鞦韆,幾個人跑到院子裏盪鞦韆玩,湘琪嚷嚷着要玩,把湘琪抱上鞦韆,幾個人在後面輪流推她,滿院子都是湘琪“咯咯”的笑聲。
孩子們天真爛漫,馮氏在屋子裏和趙媽媽說起了家常,這次出來,把后宅的事情交給了萬姨娘打理。
這麼做自然有用意,不過幾日,也翻不出天來,韓姨娘謹小慎微,也撐不起來,芳姨娘就是牙尖嘴利,城府心思並不深,曹姨娘倒是個好的,只是畢竟入府時間尚淺,想來想去只能把權柄遞給萬姨娘,還能在老爺那撈個好名聲。
其實也沒甚擔心的,少爺們都在前院,她插不進手,後院主子們都去了莊子,無非就是幾個姨娘,還能管什麼?就算萬姨娘趁着機會拉攏人心,她也不怕,婆子丫頭都不是傻的,后宅誰做主她們心裏不是明鏡兒似的?萬姨娘若是願意用銀子首飾去砸人情,她也樂得見,只是真到事情上,這些人萬姨娘能指望的上?想清楚這些,她待的更安心了。
還是莊子上好,不用思量那些煩心事,她羨慕的嘆道:“我也是羨慕莊子上的這些女人,能敞開懷兒去笑去說,不像咱們,跟個金絲雀似的。”
趙媽媽道:“太太這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庄頭上的女人,哪個不得卷腿袖下地幹活?又苦又累的,粗茶淡飯吃一次覺得新鮮,若是常吃,太太怕是得膩。”
馮氏就是隨口感嘆,趙媽媽說的也在理,富貴榮華、鮮衣美食,誰人不願意享受這些?
既然來了,馮氏想着順道查查莊子上的賬本,雖管莊子的王喜讓人放心,但做主子的也得有些威懾,不然學壞耍滑頭不就是一霎的事兒?
再說,馮氏這幾年學着管賬持家,已經有些成效,不像開始她不認識賬本,賬本也不識它,趙媽媽在一旁進言,說幾個姐兒也不小了,讓他們也多少學學。馮氏深以為然,她已經吃了后宅的虧,可不能讓湘玉再步她的後塵。
說話間飯菜已經做好端了上來,擺了兩張八仙桌,在莊子上馮氏也隨和,讓趙媽媽上了桌,趙媽媽直擺手說不敢當,湘玉幾個孩子推着把趙媽媽按上了座位。
幾個孩子在一桌,湘琪和重宇讓奶娘帶着,王喜家的笑說:“鄉下沒啥好吃的,太太、小姐少爺們別介意,就當嘗鮮,試試咱們的野味,魚是佃戶下河剛抓的,蔬菜都是地里剛採的,別的不說,就是一個新鮮。”
湘玉看去,清蒸的鱸魚魚肉鮮美,處理的沒有半點腥氣,農家炒菜里放的都是蔬菜,望過去綠油油的一片,白菜心裏美酸甜可口,桌上以素菜為主。有一道東安雞。還有一碟鹵鴨舌,偏辣口。味道比蘇府重得多,滷味口味重才好吃,蘇府廚子是京城帶過來的,京菜為主,很少吃辣,這滿桌的偏辣的菜,令人食指大動。只是可惜,估計考慮這桌子是孩子,所以只是微辣。
飯後湘玉喝了一碗排骨湯,望向窗外,天已經微黑,屋裏點起了蠟燭。王喜家的見聞不少,說了些趣聞,逗得眾人前仰后翻。
湘玉帶了採薇、採茶過來,她吩咐採茶把安神茶拿來,到了新地方,難免失眠多夢,尤其這幾個人,驟離生母,怕是誰不安穩。
她吩咐人煮了茶,拿給每人一碗,小孩子喝也沒副作用,馮氏亦喝了一碗,直誇湘玉想的全面。
不知是安神茶有效還是心理作用,她一覺睡到天微微亮,守夜的採薇歪在一邊,睡得香甜,她輕手輕腳開門到了院子,見湘雪已經開始捧書在小聲誦讀。
湘雪見了湘玉,眼神戒備:“妹妹怎麼不多睡會兒?”湘玉伸伸懶腰:“睡飽啦,三姐姐在看什麼書?”她湊過去一看,封皮上寫着《女戒》。
湘雪臉色微紅,解釋說:“你別笑我,我不是想嫁人,只是姨娘說,姑娘看看女戒有好處。”湘玉不置可否,也不能說湘雪說的不對,古代女子,遵循的是三從四德、夫為妻綱,不遵循時代背景去講三觀簡直就是耍流氓。
兩個人去玩盪鞦韆,鞦韆架上還有晨起的露水,拿碎布擦乾淨,湘雪大度說自己是姐姐,理應謙讓妹妹。
大概是平時相處少,加之對對方有偏見,其實湘雪,也沒有那麼難相處嘛。盪到高處時,忍着沒出聲,怕驚醒了別人,一回頭湘雪見湘玉憋笑的臉十分怪異,噗嗤一聲笑了。
玩膩了鞦韆,兩人又在一起捉了一會兒蛐蛐,天大亮,房裏的人漸漸都起了,這才一起去了馮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