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八五章
蘇羨搖頭,等着楚輕酒開口。
楚輕酒拉着蘇羨在屋頂上找了個地方坐下,緩緩開口道:“當初月姨帶我進入四方城,城主出手救我,我醒來之後,他對我說了許多話,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他的身份,還有整個四方城的來歷。”
“兩千多年前那一場神魔之間的戰爭,比我們所知道的還要慘烈。”
那一場神魔戰爭,早已成為了這天下每個人都知曉的事情,然而民間關於這個故事的傳說,卻有許多種不同的版本。蘇羨自小聽的是玄月教教主鴻淵的說法,而後來她進入空蟬派,又聽說了道門關於這個故事的傳說,事實上皆是相去不遠,她知道群魔葬身於七海深淵,也知道長生大帝驅雷焚神。然而直到那日到了魔門地宮,她才知道原來那故事的其中,還存在着一顆萬靈魔心。
群魔葬於火海,才有了那顆萬靈魔心的存在,而也因為萬靈魔心,才有了後來的焚神之劫。
但楚輕酒要說的,卻是另一段故事。
當初神魔一戰,縱然最後是魔界敗亡,但神界,依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或者可以說,神界所付出的代價絕對不比魔界要少。
當初帶領群魔入侵人界的,乃是魔界數萬年來最強的君主和英,而為了與之對抗,三十三天上的那幾位大神不得不親自出面迎戰,鴻蒙元始天尊坐鎮神界,四極大帝率座下眾仙紛紛出戰,結果卻是異常慘烈。
為鎮壓魔君和英,神界付出了慘重代價,四御之中北極紫微大帝耗盡神力轉生重入輪迴,西方太極天皇大帝重傷難愈。
本以為事情應該就此而止,誰卻料想得到,在七海深淵將群魔焚燒殆盡之後,群魔竟以最後的心血,鑄造了一顆萬靈魔心。
萬靈魔心侵蝕眾神心智,神界本已折損極大,此番更是不得不自相殘殺,最後南極長生大帝為阻止災禍繼續蔓延,不得不做出與紫微大帝同樣的選擇,燃盡自身神力,引來天雷降世,焚神滅魔渡萬靈。
自古來萬物皆行其道,眾神掌管世間因果,定理循環,然而神界遭此大禍,人界也因此遭殃。此役之後人界日夜顛倒萬物失序,經過百年修補,才慢慢得以恢復。
講完了這個故事,楚輕酒才終於道:“四方城的城主,就是西方太極天皇大帝坐下五極戰神之中的大地戰神。”
蘇羨久久無言,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四方城的城主,竟是天界之神。
然而隨之,蘇羨又道:“當初一戰之後,他便留在人界,創立了四方城?可是他身為戰神,為何不回到神界?”
“因為他不能回去。”楚輕酒道,“兩千多年前,眾仙被萬靈魔心所染,四方城城主也是當初被魔心侵染的神之一。”
“那他……”
楚輕酒知道蘇羨的疑惑是什麼,他搖頭道:“當初焚神之劫,他逃了過去,並且他發覺了四方城的地利,那裏集天地只靈氣,能夠助他抵抗魔心侵蝕自己的意志,因此他如今神智清醒,只是無法離開四方城。”
沒有想到連四方城,也與兩千年前的那件事情有關。
蘇羨心中有所猜測,但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或多或少與那萬靈魔心也有關係,但——
“你在擔心什麼?”楚輕酒問蘇羨。
蘇羨遲疑片刻,認為在楚輕酒的面前也無須隱瞞,便將自己當初在魔門地宮當中所見到的與萬靈魔心相關的事情說了出來:“地宮中說萬靈魔心能夠開啟魔界之門,當初魔界之門是因我而開,或許……”
“你認為你與萬靈魔心有關?”楚輕酒話音一頓,改了口道,“或者說,你就是萬靈魔心?”
蘇羨認真點頭。
楚輕酒本就一直牽着蘇羨的手,見蘇羨點頭,便將二人交握着的手抬了起來,晃了晃道:“四方城城主說過,萬靈魔心是至邪之物,只要觸碰過的人都會被沾染上魔族的邪氣,我跟你可是連手都牽過了,可有哪裏沾染上什麼邪氣?”
蘇羨側着臉,與楚輕酒對望。
兩人相顧無言,楚輕酒眼底隱含笑意,星光灑下的銀輝灑在他臉上,纖長的睫毛又在眼帘處投下一片陰影。鬼使神差的,蘇羨撐起身子,輕輕吻了他。
楚輕酒的唇冰涼卻柔軟,蘇羨只輕輕一碰,便又縮了回來,揚起臉仔細看他。
楚輕酒眨了眨眼,道:“糟了。”
“怎麼?”蘇羨問。
楚輕酒輕輕觸碰自己雙唇,若有所思的道:“搞不好你真的跟那個萬靈魔心有關係,我沒見過比你……更邪門的人了。”他這般說著,沒想到卻把自己的臉說紅了,實在是有些說不下去,便輕輕咳了兩聲。
蘇羨看楚輕酒調戲人結果把自己給調戲臉紅了,不禁又是一笑。
到如今,蘇羨反而覺得,不管她究竟是誰,來歷如何,都不重要了。
。
二人在屋頂上看了大半夜的星星,這才回到客棧房間,打算各自回屋休息。沒想到二人才剛回到客棧裏面,就遇上了迎面而來的秋棠。
秋棠看來正要出門,楚輕酒盯着他道:“大半夜的你要去哪裏?”
“找你們啊。”秋棠隨口應了一句,他四下看了看,大半夜客棧大堂裏面已經沒什麼人了,但他卻仍是拉着楚輕酒二人到了他的房間裏,又將兩人按在桌旁坐下,這才坐到他們二人對面,托腮一本正經的道:“你們在外面是不是很有名氣?”
蘇羨:“……”
這位來自四方城的大少爺,總是說出一些叫人料想不到的話。
蘇羨沒有回應,楚輕酒倒是個喜歡說話的人,很快點頭道:“是啊,阿羨可是當初玄天試的第一名,大家都知道她的名字呢。如今滿天下又都知道她是玄月教的神女,恐怕沒幾個人不知道她了。”
秋棠怔了怔,這才對蘇羨生出了幾分羨慕和敬佩:“原來她那麼厲害。”他說完這話,忍不住又朝楚輕酒道:“那你呢?”
“我也……”楚輕酒認真想了想,篤定的道,“很有名氣。”
楚輕酒當然不算在說謊,當初蘇羨在長善庄賣傀儡,打的就是楚輕酒的名號,當日來的人可絕對不少,大都是名門世家的人,當真要說起來,楚家公子雖然沒有慕疏涼那般驚世駭俗的修為,也沒有蘇羨那般轟動的事迹,但僅憑着一張臉和一身才華,就夠叫世間女子生出無限遐思了。
秋棠皺了皺眉,對於楚輕酒的話感到懷疑:“可是你實力一般啊。”
楚輕酒忍不了了:“你才實力一般!”
事實上楚輕酒的名氣現在也的確不管用了,因為那次蘇羨在長善庄揭穿了楚家的真相,所有人便都知道真正的楚輕酒已經死了。
想到這裏,蘇羨也不禁蹙眉,楚輕酒活過來這件事情,不知又要如何解釋,況且楚輕酒乃是楚家的大少爺,也不知他將來作何打算,是否要回到楚家。
楚輕酒顯然沒有想過那麼多,他只問秋棠道:“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秋棠搖頭,沒有立即說出原因,只接着問:“你們是好人對不對?”
蘇羨莫名覺得秋棠要問的問題有些難以回答,她沉默着沒開口,楚輕酒卻是十分坦然的點頭道:“當然。”
秋棠瞭然道:“阿羨是玄月教的人,所以玄月教的人也是好人。”
楚輕酒:“……”
秋棠托腮,接着道:“我這幾天打聽過了,玄月教跟無憂谷與天罡盟不合,所以無憂谷和天罡盟的人也都是罪大惡極之人,是不是?”
蘇羨:“……不是。”
秋棠大受打擊:“不是?”
楚輕酒聽到此處終於忍不住道:“你到底想問什麼?”
秋棠嘆了一聲,終於搖了搖扇子說出了最想問的問題:“天罡盟的盟主,算敵人還是朋友?”
楚輕酒道:“有話直說。”
秋棠無辜道:“我剛剛好像不小心打暈了天罡盟的盟主。”
楚輕酒和蘇羨:“……!!!”
秋棠看不出楚輕酒與蘇羨這番神色究竟是什麼意思,只得兀自解釋道:“剛才你們都不在啊,我一個人碰到這種事情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那個天罡盟盟主究竟是善是惡我也說不清楚,只能先把他打暈再說……”
“人呢?”蘇羨打斷了秋棠的話,難得這般正色道。
秋棠還是第一次見蘇羨這般神色,他遲疑一下才道:“在隔壁房間裏呢,還昏迷着,應該沒這麼快醒過來。”
雖然從秋棠這亂七八糟的言語裏面一時之間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蘇羨和楚輕酒還是立即趕到了隔壁房間當中,那昏迷在床上面色蒼白渾身是血的人,果然就是天罡盟的現任盟主宿七。
蘇羨最後一次見到宿七,還是在玄天試結束之時,那時候宿七與蘇羨約好去罡風塔,蘇羨卻並未前去,之後便傳來了宿七遇襲的消息。宿七這一傷傷得極重,以至於後來蘇羨被玄月教帶回去的時候,他都還沒有醒來。這幾個月裏面,關於宿七的消息半點誰也沒有聽到半點,可為何現在他竟然會出現在此地?還是這副渾身是傷的模樣?
蘇羨與楚輕酒對視一眼,兩人皆沒有頭緒,最後還是蘇羨道:“我們先等他醒來再說吧。”只是她身份特殊,天罡盟與玄月教素來有舊怨,如今身份曝光,面對天罡盟之主,也不知道是否需要迴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