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幕
還不到七點,原籽溫就被一陣粗暴的敲門聲所驚醒。
剛睜開眼睛,又跌進近在咫尺的一雙黑沉眼眸里,她一驚,迅速離開言陌生的身體。原籽溫一邊慌亂地穿鞋一邊說:“不好意思,昨晚不知道怎麼就靠在你身上睡著了……我去開門……”
言陌生伸手拽住她,輕聲說:“我去吧。”
他坐起來,整理了一下被她壓皺的襯衫。淺棕色的頭髮輕微翹起,臉上還帶着朦朦朧朧的睡意,看上去就像個被大人叫起來上學的少年。原籽溫披着毛毯,站在一旁,不知怎麼臉就紅了。
言陌生走出去開門,門剛打開,一張兇惡又刻薄的臉便擠了進來。
房東太太看見言陌生一愣,毫不客氣地大喊,“你是誰?”
原籽溫一聽到這氣壯山河的聲音,殘留的睡意在頃刻間煙消雲散,快步跑了出去。
“早啊,房東,這是我……朋友。”
很多個如此這般的清晨,房東都會毫無預兆地忽然殺過來。她要突擊檢查原籽溫是不是真的按照合同上寫明的那樣保持房間乾淨整齊,不留宿外人過夜,最重要的是不能和男性同居。勤懇盡責得堪比學校宿舍樓管大媽,不過她的房租可比學校貴太多了。
“什麼朋友?”房東太太陰陽怪氣地問。
她像只豎起尾巴的母雞,來來回回地打量着言陌生,就差把他放到解剖台上開膛破肚了。待她察覺到面前的男人儀態萬千,長得眉清目秀,看了原籽溫一眼,“你們這些小姑娘,換男朋友換得倒是頻,私生活亂成一團,我不是說過了嗎?不允許留外人過夜,這房子你還想不想租了?!”
顯然,她誤會了原籽溫和言陌生的關係。
原籽溫剛要解釋,言陌生便按住她的肩膀,對門口的女人說:“請你講話客氣點。”
要不說唯悍婦與小人難養也,有些中年女人發起潑來簡直勢不可擋。房東太太一把推開言陌生,踩着廉價的高跟鞋就衝進房內,到處一頓亂指,哪裏都入不了她的法眼,“地板沒拖,窗戶也不擦,傢具上全是灰塵!勾搭小白臉你倒勤快,有本事你就別住我的房子,房租和押金一律不返還!”
言陌生被她洪亮的嗓門吵得心煩意亂,轉頭對原籽溫說:“這種房子你都住得下去,我真對你的忍耐力刮目相看。”
“誰讓我沒錢。”原籽溫虛弱地回答。
房東太太發現這兩人把她的話當成耳旁風,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剛要破口大罵,就被言陌生一句話截住。
“這位大嬸您可以閉嘴了,她今天就搬。”
“啊?”原籽溫露出比房東更驚訝的表情。
言陌生不緊不慢地說:“房客租你的房子是等價交換,公平交易,這裏不是監獄你不是皇太后老佛爺,她也不是你的雇傭保潔。別說昨晚我在這裏睡了,我就是決定搬過來住了,那也是我們的人身自由。這種條件還敢漫天要價,也就原籽溫這種沒心沒肺的會上當。”
房東目瞪口呆,還沒哪個房客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還有我勸你最好注意自己的措辭,否則我保證你手底下的房子從今以後一套也租不出去。原籽溫今晚十二點前就會從這裏搬出去,在此之前她還是這房子的主人,所以請你現在立刻馬上離開,不要打擾我們休息——順便把你踩髒的地板擦乾淨了。”
原籽溫一直以為言陌生是個商業談判高手,沒想到他對付中年婦女也這麼伶牙俐齒。她當下就在心裏嘀咕,社長你可是藝術家啊,不要和市井大媽PK毒舌好嗎?有損形象啊……
房東太太的威風在一瞬間全然不見,她掂量了一下言陌生的分量,自覺不是對手,可礙於面子又警告道:“這是你們說的哈,我十二點就過來收房子,晚一秒鐘都不行!”
她灰頭土臉地走了,臨關門的時候還不忘瞪原籽溫一眼。
待房間重新安靜下,原籽溫忍不住笑了,她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言陌生。
“怎麼了?”
“社長,原來你這麼會吵架。”
“剛到曼哈頓的時候,人生地不熟,常被老外狂飆髒話,時間長了就學會吵架了。”言陌生沒好氣地回答,坐到沙發上。
原籽溫第一次發現這個清泉般溫涼冷冽的男人也有極其孩子氣的一面,她坐到他旁邊,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可是我要搬去哪裏?”
“我家。”
原籽溫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她看到言陌生冷靜的神色,好像理所應當。
“你的房子我可租不起。”她低聲喃喃。
“我家裏的鐘點工阿姨最近要照顧孫子,忙不過來,正好你可以接替她,房租什麼的,到時候再說。”
這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還是變天了?原籽溫一時間不能消化他話里的含義,畢竟她還在發燒腦筋不是太靈活。
言陌生看她這迷茫的樣子,又說:“你一個女孩無親無故住在這種地方不安全,病死了都沒有知道。我們住在一起,上下班我也可以送開車你。”
“你是在同情我嗎?”
這個男人目睹了她所有的狼狽和傷痕,終於大發慈心,施捨憐憫她了嗎?
原籽溫是個很矛盾的人,她也想像普通女孩那樣得到旁人的關心,聽她說些無意義的抱怨。可內心深處那份無堅不摧的強大自尊卻時時刻刻讓她抬起頭,抗拒着一切幫助和同情。
言陌生似是看出她的想法,擺弄着手指上的戒指,語氣溫和,“這幾天你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就以為可以天下太平了嗎?你打算永遠這樣自暴自棄,自我封閉嗎?原籽溫,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無論遇到任何事你都要去面對,去承受。”
“我還有機會嗎?”原籽溫抱着膝蓋,縮成一團。
她不知道警察什麼時候找上門來,就算言陌生真的幫她把問題解決了,她也沒辦法面對自己。
那是一條人命,就算是一個為非作歹的搶劫犯。
言陌生的眼神冷下來,“那你想怎麼樣,打電話自首?如果你真的決定這麼做,我現在就報警。”
他說著真的拿出手機,開始撥號。
“你幹什麼?”原籽溫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摁住他的手。
“我最看不上你這種猶豫不決的態度,要麼就大膽果斷地去承擔自己做過的事,要麼就忘記一切重新開始。你這樣算什麼,懲罰自己還是良心不安?你要帶着這種態度過完餘下的人生嗎?每晚都會想起那個場面,每晚都會想起那個人!”
“你別說了!!”原籽溫捂住耳朵,她的聲音都變了腔調。
她有無數次想打電話自首,但她做不到。她承認她懦弱,她是個膽小鬼。
命運真是和原籽溫開了天大的玩笑,媽媽和外婆去世的時候,她曾以為人生最糟糕的境遇莫過於此了吧?誰知更險惡更恐怖的還在後面。
言陌生的聲音仍然清晰地響在耳邊,從指縫間源源不斷地滲進去,“你以為自己很慘嗎?這個世上不幸的人太多了。在別人眼裏,你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失敗者,現在是以後也會是,與其這樣還不如去牢裏過完下半生,倒也清靜!”
“你閉嘴!”原籽溫氣急敗壞地朝他吼,她快被他逼瘋了。
言陌生霍然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就把原籽溫從沙發上拖下來,他的力氣大得出奇。原籽溫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拚命掙紮起來,混亂中,一個耳光打在他臉上。
言陌生的臉被打得偏到一邊,但他很快轉過頭來,更用力地箍住她。原籽溫身上的毛毯落下來,小腿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摩擦,涼的她全身打顫。
他把她拖到衛生間,強行將她的頭按在鏡子前面,“你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原籽溫抬頭,被自己嚇了一跳。
臉色慘白,頭髮蓬亂,雙目渾濁無神,滿面的厭世愁苦和自艾自憐。
言陌生也是動怒,他瞪着鏡子裏面的原籽溫,氣息微亂,“就算你的生活變成一堆廢墟,你也要一磚一瓦地重新砌好。除非你死了,否則永遠都不要放棄自己。如果你覺得愧疚和不安,就更應該惡狠狠地活下去,人和命運本來就是相互搏鬥,不想被打敗,你就站起來!”
原籽溫呼吸急促,她閉上眼睛,耳膜響起如鼓的心跳聲。她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將頭腦里亂七八糟的東西揮出去。再睜眼的時候,她看見言陌生的神色非常悲哀。
她聽到他說:“我認識的原籽溫,永遠都不會認輸。”
我們以前認識嗎?
原籽溫怔怔地看着他,言陌生也望着她,兩人忽然間陷入沉默。
言陌生以為她會想起什麼,然而原籽溫只是一臉茫然。他有點失望,緩緩鬆開手,向後退了一步。
“我等下找人幫你收拾東西,晚一點開車來接你。”
“等等,我還沒同意搬到你那裏……”
“那你自己和房東說好了,你猜她還會不會讓你住在這裏?”完全沒商量的語氣。
言陌生的態度很認真,如果說上一次他讓她回《Evangel》上班,只是舉手之勞。那這一次,他是下定決心要從頭到腳,由內而外地改變原籽溫了。他已然做好長期戰鬥的準備,而這一仗顯然不會太輕鬆。
“你搬到我家,首先要學會微笑。無論在任何情形面對任何人,你都要笑得燦爛,哪怕你恨不得他死。笑容可以幫你掩飾很多東西,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輕易掉一滴眼淚。”
他說完,就走出衛生間,拎起沙發上的西服離開。
這個男人總是這樣,說一不二,都不給對方思考的機會。
原籽溫一個人坐在客廳許久,吃了葯以後覺得退了燒。她忽然產生出門走走的想法,便穿上衣服。
外面一片太平盛世,夏天來了。
湛藍湛藍的天空格外寬闊,白色的雲朵拉伸出一條條絲絨般柔軟的光。空氣里都是青草和白蘭花的香氣,車水馬龍,人聲擾攘。
她沿着馬路一直走,不知不覺就來到《Evangel》的大廈附近。高聳的建築彷彿鋒利的長劍,割裂雲朵,將它們撕裂成飛絲游絮。又好像是在波瀾壯闊的大海里迎風招展的巨大桅杆,在這汪洋的商業街中鶴立雞群。
就在這時,她看到門口走出一個人,很眼熟。
童艾歆抱着一個紙箱,從樓梯上走下來。紙箱裏面東西太多,不小心散了出來。原籽溫見狀便上前幫她撿起來。
“Zoey?”童艾歆很詫異。
“童總監。”明明請了病假,還出現在公司門口,會被人誤會吧?
“我已經辭職了,你叫我Alice就行。”
“辭職?”原籽溫震驚,童艾歆不是單總的人嗎?她這次幫言陌生平息了宮玟華的內戰,理應升職調去總公司的,難道是他們過河拆橋?
童艾歆看她表情猜到她的想法,“是我不想再留在《Evangel》。”
原籽溫不明白。
“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吃飯?”童艾歆說著將紙箱放到車內,盛情邀請。
兩人來到Miss西餐廳,原籽溫沒有胃口,只是叫了杯咖啡。童艾歆看着她消瘦的模樣,有點擔心地問:“你的病怎麼樣了,怎麼瘦了那麼多?”
“還好。”原籽溫倒是更擔心童艾歆。
童艾歆放下咖啡杯,裊裊的熱氣氤氳着她的臉,將她的輪廓渲染得柔和很多。她說:“時尚圈就是一個名利場,起初我進《Evangel》只是希望做好每一期雜誌,對於很多人來說,時尚雜誌不過就是物質的堆砌。但對我來說,卻是夢想的延續。”
童艾歆的故事很傳奇。
年輕的時候,她是一名當紅模特,美得顛倒眾生。可惜後來遭遇車禍,徹底毀容,幾次大規模的整容也無法拯救她的容貌。幸好後來她得到申敖的邀請,來《Evangel》做編輯,一做就是十五年。
童艾歆曾是圈內最優秀的專題編輯,她的創意和激情總是可以化腐朽為神奇,做出令人嘆為觀止的時尚大片。從T台轉到幕後,她對時尚的熱愛和對美的追求從未消退,她幫宮玟華打下半壁江山,是《Evangel》不可或缺的靈魂人物。
原籽溫望着眼前的女子,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當年的風華。她頭髮蓬亂,皮膚鬆弛,總穿寬大的長裙,只有眼睛如清澈的河流般明亮。
她說:“我也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跟不上時尚的腳步了。或許我真的老了,沒辦法突破自己。就算宮總編沒有把我調去廣告部架空,我也無法再在這個行業待下去了。”
原籽溫搖頭,“你以前的作品都被當成時尚編輯的必修課,業界裏的人都知道你比宮總編更有才華。”
童艾歆輕笑,燃點一支煙,她的手指很纖細,銜煙的姿勢非常優雅。
“就是再熱愛的事業也有終結的一天,其實我已經很滿足了,至少在有生之年,我延續了自己的夢想。”
作家也會江郎才盡,畫家也會封筆棄墨,很多美好的夢想和藝術終究不能維持一生一世。
“Zoey,我看得出來你心裏有一團火,你是個想要有所作為的人。或許今天你的處境並不好,但這只是暫時的。”童艾歆直視原籽溫的眼睛,語氣堅定,“你記住,所有曾經嘲笑過你,否定過你的人都是你的踏腳石,總有一天你要到達他們難以企及的高度,讓所有人對你刮目相看!”
“如果一條路已經行不通,你就換另外一條,命運讓你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有根有據的,所以千萬不要放棄。我的人生已經結束了,你的夢想才剛剛開始,Moss是個好老闆,你可以從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童姐……”原籽溫更習慣稱呼她童姐,非常親切,她是她在《Evangel》唯一交到的朋友。
童艾歆拍拍她的肩膀,心情非常清明,“我打算下星期開始就環遊世界,第一站先去巴塞隆拿,以前是去看秀,這次要好好看風景才是。”
分開的時候,童艾歆給了原籽溫自己的新號碼,說是有需要聯繫她。
夏天的天氣真是說變就變,剛才還風和日麗,現在就烏雲滿天。鉛灰色的雲朵堆積在頭頂,像是一群挨挨擠擠的綿羊,城市籠罩在霧蒙蒙的氣息里。
她看見街邊的小商販正在為攤位上的雜誌蓋塑料布,花花綠綠的雜誌中間有兩本最為醒目。《Evangel》和夢塚旗下的漫畫雜誌,它們並排擺在一起,風格完全不同,就像兩個截然迥異的世界。
那一刻,原籽溫的腦海里響起很多聲音,它們就彷彿氣勢恢宏的奏鳴曲,隨着逐漸沉重的水汽飄向天空。
——“你也不希望一直被唐婭婷那種人壓制着吧?籽溫,你必須明白,夢想是好,卻洗不上熱水澡。”
——“你什麼時候才能面對現實?你年紀不小了,不要再把精力和時間花在白日夢上好不好?”
——“當我加快腳步往前走,看到你還原地踏步時,我就會覺得很滿足,至少自己不是最差的。”
——“你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如果我是柏晨,也不會選你這種女人!”
——“原籽溫,你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她抬頭,一滴雨水滴進眼裏,整個世界開始淪陷。
原籽溫緩緩地緩緩地笑了,長久以來壓抑在心頭的什麼東西終於分崩離析,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明快。
就是在這一刻,她才真正地看清了這個世界。
一連被關了幾天,房萱終於解禁了。她擔心原籽溫,給她打電話也不接,心急如焚地趕去她的公寓,結果在樓下遇見蘇黎裳。
蘇黎裳剛和莫朗從上海回來,也是立刻跑過來看原籽溫。
“黎裳!”房萱驚喜地叫道。
“好久不見。”蘇黎裳笑得滴水不漏。
兩人邊說邊走向原籽溫的家,看到門口堆着一堆垃圾,門開着,裏面不斷傳出收拾東西的響聲。
原籽溫正飛快地把一摞摞東西往大號垃圾袋裏塞,完全沒注意到門口出現的人。
“表姐,你在幹什麼?”
她轉頭看了她們一眼,手裏的動作也不停下,“你們來得正好,幫我收拾一下,照顧我這個病人。”
“你要搬家?”蘇黎裳問。
“是啊,我會搬去言陌生那裏。”
房萱和蘇黎裳差點叫起來,房萱瞪大眼睛,一把拉住原籽溫的胳膊,“天啊,你們什麼時候交往的?”
“他是我房東而已,你想到哪裏去了?”原籽溫皺眉。
蘇黎裳可沒房萱那麼粉紅色少女心,她說:“籽溫,你和言陌生沒認識多久吧?就這樣搬去他家好嗎?”
“有什麼問題?”
蘇黎裳想了一下,小心地說:“在上海綁架房萱的那群人還沒有抓到,雖然這麼說你們可能不相信,但莫朗親口告訴我,不是他做的。他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可也算敢作敢當,做過的就會承認。”
原籽溫終於停下來,望着她,“黎裳,你想說什麼啊?”
蘇黎裳有點顧忌房萱,畢竟她和言陌生的關係非常親密,於是她緩和語氣,“我只想說,你對言陌生並不是太了解,他是什麼背景你不清楚……”
“Moss人很好的,他家那麼大,表姐搬過去也好,說不定兩個人還能日久生情呢!”房萱已經開始激動了。
蘇黎裳搖頭,有房萱在這裏她也是說不清楚了。
原籽溫露出瞭然的笑容,“我知道你緊張我,放心,我知道分寸。”
房萱忽然注意到垃圾袋裏的東西,連忙伸手撿起來,“咦?這不是你的畫稿嗎?還有很多絕版漫畫書和畫畫的工具,你怎麼全扔了?”
“沒用的東西留着也沒用,搬家會很麻煩的。”原籽溫輕快地說。
眼見她繼續翻箱倒櫃地扔東西,房萱和蘇黎裳面面相覷,“你沒事吧?”
“當然沒事了,你們別站着,快幫忙!”
原籽溫隨手將一摞畫稿扔出去,蘇黎裳眼明手快立刻接住了。
“這是你第一次參加夢塚新人獎的作品,這個還是留着吧。”
“是啊,就當作紀念。”房萱也附和。
原籽溫猶豫一下,“好吧。”
其實原籽溫並沒有太多要帶的東西,除了扔掉的畫稿和漫畫書,她也不剩什麼有價值的家當。她出門倒垃圾,蘇黎裳連忙攥住房萱的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什麼?”
“籽溫她做了那麼多年的白日夢,忽然間好像醒了,很反常。”
“可我覺得表姐看起來整個人都輕鬆了,笑容也開朗了。”
的確如此,彷彿是附在身上的魍魎妖孽終於消失無蹤了,原籽溫如獲新生。
只是他們誰都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