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朔寒寂雪
第3章朔寒寂雪
南思弦做出這種反應其實也是有理的。
幽谷隱士這個任務寫明了要她隨這個白髮冷女人去聽風谷小居,而任務失敗的懲罰寫的是被魔修抓走做共用爐鼎。
這不就是很直白的告訴她那人還在谷外蹲點呢,她要是真傻傻地出去了可就完蛋了。
不過,她這氣勢洶洶的一聲大吼就像是製冷劑一樣有效,原本就因為衣服被撕破而有些冷的身體,更是被那又下降了幾個度數的冷意凍得有些顫抖。
白髮女人不悅地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那鋒銳如刃的可怕視線讓南思弦嚇得汗毛豎起,趕忙開口補救。
“那,那個,我,我是說……嗯,啊!姐姐你看,我衣服都壞了,這怎麼能出去給人看啊。”
像是想到什麼好注意似得,她連忙撤開擋在胸前的手,把暴露在空氣中的身體展示給對方看。同為女人的話,她應該不會那麼狠心繼續趕自己了吧?
結果她這一下好像起到了意外的效果。白髮女人緊閉着雙目轉過身去,耳尖因為奇怪的原因有些發紅,對南思弦沉聲訓斥道:“女兒家清白之身,你,你怎可如此輕率將之示人,不知廉恥。”
這女孩兒真是……讓人難以理解。之前就於青天白日在野外和男子苟且,現在還隨意展示,展示那裏……
回想着南思弦那比起自己雖然小些,但勝在青澀可愛的外形,她耳尖的赤紅不自覺地又加深了幾分。
————她這反應,有門!
南思弦像是找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一樣,壞笑着繞到側面撲了上去雙手抱住她的手臂,親昵地磨蹭着她嬌聲說道:“哪有呀,大家都是女的,又不是沒見過,而且姐姐的比我還要大很多呢。”
現代人對這種程度的事早已習以為常,想當初她讀大學時還是公共澡堂呢,也沒見過哪個姑娘會有她這麼可愛的反應。再加上強大修士害羞起來的這種劇烈反差萌,讓她有些得意忘形的冒出本性了。
“姐姐姐姐哎,你看我這樣出去肯定有礙世風的對不對?你就帶我回去給我弄個能夠蔽體的衣服穿好不好?”
“對了,姐姐叫什麼啊?我是南思弦,南風的南,思念的思,七弦琴的弦。”
嘰嘰喳喳不停地嘮叨,搭配着不停往她身上湊得這不要臉生物實在是太過麻煩,幽谷修士眉頭一皺心中又添數筆不悅。
老實說南思弦也是心大,面對這麼個性情未知的強者都敢胡來,如果說她是個男性或是資深修士的話,恐怕早就被一斬了之了。
也就是幸好曾經有人對她說教過,對待柔弱可愛的小姑娘應當多幾分容忍,辣手摧花絕非是上選,所以南思弦才險險地逃過了這一劫。
————確實讓赤身的女兒家這樣出谷有些不妥,不若就帶她回去換上一套衣物再說吧。
終於打定主意,白髮劍者借巧勁脫出了南思弦的掌握,認命地呼出一口氣,音聲清冷地轉過身說道:“雖你吾同為女人,但亦應守禮,勿要再如此輕賤自己了。然,你所說之事也有所道理,如此便隨吾來吧,領了新衣再自行離去。”
說完,她也不去關心南思弦聽清沒有,就自顧自地走了起來。
總之不管這白髮女人怎麼想的,能夠先到她的住處就已經算是成功一半,之後再努力想想辦法吧。
南思弦眼神閃了閃,也不去管那暴露在外的白嫩肌膚春光外泄,興奮地小跑着就追了上去。
倒也別看她走得那麼無情,其實在南思弦追上來之後,就是她催動劍氣帶起流風,半拖着早就體力不支的南思弦前行了。
切合自然的風行之速比起修真者的御風都要快上幾分。紅衣少女忍過最初的不適,之後就完全是任身隨風動,放鬆地享受起來。
初次感受到這種既不用出力又能舒服地趕路的快感,讓還未適應修士生涯的穿越者,對這種超現實的神秘力量更加心生嚮往。
聽風谷的迷霧對於久居於此的白髮劍者來說根本不算阻礙,而撤去這一層麻煩,真正的路途其實不遠。所以,數息之後,兩人再度停下腳步的時候,就已來到了她所居住的這間小竹屋了。
囑咐她稍作等待之後,那白髮女人便獨自進入裏屋之中,料想應該是去給她弄衣服。
突然閑下來的南思弦則一邊思索着要怎麼才能留宿的方法,一邊無聊地打量起這周圍的擺設。
首先吸引住她目光的,當然就是白玉劍架上安靜橫着的那把古怪墨劍了。
特殊的造型,不俗的威壓,再加上一看就比其他任何擺設都更加精心打理的護養方式。儘管墨劍身上全是奇怪的裂痕,但這應該就是那個冷女人鍾愛的佩劍了吧?
————這個材質看起來好特殊,非鐵非鋼,反而有些像是玉石,到底是用什麼做的呢?
濃厚的好奇心在南思弦心中升了起來,同時耳邊也聽到了系統那見縫插針的支線任務更新。
#系統提示#宿主激活可選支線任務,墨劍洗心。身體任意部位接觸劍身可開啟,完成任務可獲得獎勵,劍術悟性提升,劍陣初級掌握。
老實講,這次的獎勵真的有些誘人,被各種網絡小說熏陶后的南思弦,其實也是很嚮往劍修這個方向的。縱劍江湖,快意恩仇,又酷又厲害,比經常出炮灰的普通修真者不知好多少,而且她好不容易勾搭上的這位高人,似乎也是劍修。
這次如果她能拿到這兩個獎勵的話,到時真的走劍修之路肯定要輕鬆很多吧?
反正就是摸一下而已,白毛女她也不是什麼小氣的人,應該沒問題的。她這麼想着便忍不住獎勵的誘惑,還是對那墨劍伸出了手。
正巧抱着一襲紅衣推門走出來的白髮劍者,看到眼前這一幕卻擔心地叫了起來:“住手。以你的修為尚不可碰它!”
可她的聲音終究晚了一步,南思弦的手指已經莽撞地按在了墨劍那冰冷的鋒刃上。而只是這麼一瞬的接觸,她便已經徹底明白對方話中的含義。
這破劍看似典雅無害卻竟然蘊含著如此可怕的劍氣!
不過就只是些微殘渣,透過她的指尖傳遞到體內各大經脈,都讓她感到全身要漲開來般的痛苦難當。面對這樣的意外,南思弦這種新手自是無能為力,只得認命地遵從本能的指揮,口中嚶嚀一聲慘呼就失去意識昏倒在地了。
在昏倒之前的一瞬,她心中是這樣想的————
————喵的這系統真的只會坑我。不過好像不用再去想怎麼留宿了???如果那冰塊不會見死不救的話。
她倒是昏過去便輕鬆了,這下可又把麻煩留給了倒霉的劍主。
劍氣入體,南思弦一個煉體期的小蝦米那點可憐的修為根本連保命都做不到。如果放任不管的話,不出一刻便必死無疑。
也就好在她這人福大命大,正巧碰上個責任心很重的人,居然會幫她用無上劍意護航。
昏倒的南思弦冥冥之中,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似在被一雙柔軟微涼的玉手緊貼撫弄。
而那雙手所經之處都立刻痛楚消減,最終化作絲絲涼意充盈在各處經脈中。就連原本被劍氣亂搗火熱灼痛不停的身體,也在說不清道不明的輕靈觸感下緩緩消散。
然後,漫天的靈氣,就像是瘋了一樣朝着她的氣海兇猛地填充進來,澎湃的力量將之撐大再撐大直到她不能再存下一絲一毫。
剩下的靈氣則不甘地瘋狂流竄着,最終在劍意的催化下煉入她全身的骨骼之中,將那些易碎的凡骨升華成晶瑩玉色。
煉體期不知不覺早就超越了大成,就連練氣期也在劍意的護持里輕易越至九重圓滿。若不是南思弦本人的心神境界還遠遠不夠,恐怕就連之前遙不可及的築基期,她都可以突破了呢。
修真無歲月,此話並不誇張。白髮劍者僅僅只是給南思弦簡單地梳理下被墨劍傷到的經脈,就已經不知不覺迎來了日落。
梳理的工序已經踏入尾聲,她盤膝而坐凝神於心,化作實質的劍意在對方體內或是收縮、或是膨脹,以玄妙的手段將她那脆弱的經脈不斷強化。
接下來,只要通過這強韌的經脈,將那絲劍氣排出體外就可以解決掉問題。
但就在這一瞬間,意外發生了。
南思弦的氣海深處不知不覺地凝結起一點金芒,然後本該排出體外的劍氣反而被吸引着折返回來直入氣海。
金芒與劍氣兩方互不相讓地交纏起來。
最終竟然在莫名其妙地和諧韻律中融為一體,化作一個金色的劍芒之繭。
緊接着一道道玄奧的靈氣幻作無數線條在她的氣海里勾畫連結。
點點星芒照亮幽深黑暗,原本不知所謂的光斑成為陣基,靈氣的線條成為陣圖,劍芒之繭成為陣眼。
這無疑是形成了最天然的劍陣之理,從此,她在這劍陣一途便能更加暢通無阻。
————嗯?這樣或許比起排出體外還要更好。
心念一轉,她也不再強求,將沉睡的南思弦安置在竹床上后,便一個人來到墨劍近前。
蔥白的玉指像是撫弄愛人般親昵地摩挲着神光暗淡的劍身,她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讓人看不清此時眼中盈滿的色彩。
“時隔多年,終是又有人踏入這竹家小居了。”
清冷漠然的聲音,因着回憶起某些事而帶起了一絲曖昧不明的感情,失了原本的寂然。
同時,墨劍光華大放,散無盡劍氣,凝漫天飛雪傾世。
冰冷徹骨的雪飄搖而落,靜靜貼在劍者身上,復又化作無痕的水跡,但那永世不改的寒意卻已深深刻入心頭。
“你不必多慮,吾明白的。同樣的過錯,吾又怎能再犯,怎能再犯啊……”
雪色的髮絲被夜間的山風吹亂,靈氣變換的幽幽藍光,映照着她精緻如人偶般地面容顯得更加奪目。
纖長秀美的手,緊緊抓在還殘存着南思弦溫度的臂彎上,壓住幾道刺眼的紅痕。
默然的綺麗身影,宛如那無上劍意點起的絲絲紛雪————
美得,不可方物,冷得,惹人心疼。
月沉日升,又是一日清晨來臨。
貪睡的少女在寒風的吹拂下掙扎着張開了緊閉的雙眼。
頂上,是完全沒見過的天花板。
南思弦好不容易才將最近發生的事整理好,意識到自己身處何處。
————說起來我是跟着那個白毛女來到了她家,然後就被她的劍戳暈了?!不行,不能白吃虧,得找她要點好處才行!
她猛地坐起身來,沒有注意到合身的新衣和飛躍式突破的修為,怒氣沖沖地推開大門便要討個公道。
可才只是剛剛一抬眼,一切地訓話都在那瑰麗的美色之中化作虛無。
如劍又如雪的絕色女人,在金色陽光的環繞下回過頭來,毫無一絲感情可言地冷臉,卻像是樊落的鼓調般敲擊在心房一樣讓她心跳加速,不能自己。
“你醒了?身體沒事了吧。”
十分符合她的形象,女人口中吐出的語調是無抑無揚的沉穩關懷,然後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又補上了一句。
“對了。若是一定要稱呼的話,那,便喚吾寂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