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夢

12.夢

“二小姐,可要傳午膳?”丫鬟秀環見董月華坐立不安,不時地朝窗外張望,試探地問道。

董月華看見秀環進屋,愣了一愣,隨即搖了搖頭,“我只是看天色已然不早了,大姐姐卻還未回府,心中有些擔憂罷了。”

“大小姐也不是第一回去龍泉寺祈福了,能有什麼事呢?二小姐您還是把心放在肚子裏吧。”

“也是……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還不餓,你先出去吧,我想靜一會兒。”

秀環出去之後,董月華猶豫了一會兒,坐到了梳妝枱前,拉開其中一個小屜子,拿出幾封信,看了好一會兒,將它們一一撕碎,撕到小的不能再小之後,董月華在屋子裏環顧了好一會兒,最終將之全部扔進了恭桶里。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秀環匆匆叩門,語氣輕快,“二小姐,大小姐回府了。”

董月華面上閃過一絲詫異,幾步快走到門邊,“你剛才說什麼?大姐姐她回府了?怎麼會呢?明明那信中說……”最後一句話已成呢喃。

“不但大小姐回府了,大少爺和傅家少爺也一同回來了。”

“什麼?大哥哥和昭哥哥也回來了?我去看看。”董月華話音未落,已然提着裙子跑出好一段路。董月華一邊跑一邊想,大哥哥和昭哥哥怎麼會這麼巧在這個時候回來,難道是那封被劉三隨手丟掉的第一封示警信被什麼人給撿到了嗎?若是被大哥哥和昭哥哥他們知曉她藏起了剩下的信,那她……想到這裏,董月華停下了腳步,後背湧起一絲涼意。

定了定神后,董月華神情自若地往董月皎的院子裏走,路上正巧遇上無甚表情的傅昭和明顯在生氣的董文燁,董月華主動上前行了禮,“大哥哥,昭哥哥,許久未見了。前些日子聽說昭哥哥受了傷,已經無礙了嗎?姐姐聽說昭哥哥受了傷,久久難以心安,今個兒特別去龍泉寺幫你祈福呢!”

傅昭和董文燁都沒有回話,董月華的笑臉僵了僵,“兩位哥哥先忙,我去找姐姐說說話。”

“月華。”董文燁在董月華轉身之際叫住了她。

“嗯?大哥哥有事么?”

“月皎今日有些累了,你先別去打攪她,讓她好好休息休息。”

聽了董文燁這話,董月華眼中有暗芒閃過,正如秀環所言,董月皎是經常去龍泉寺的,就沒有哪一次聽說她累了的,董月華很快想起信中內容,雖然那信寫的極其隱晦,不過能讓女子壞了名聲的事……

“這樣啊,我知道了。”距離董文燁和傅昭好一段距離之後,董月華吩咐身邊的秀環,“你去打聽打聽大姐姐這回去龍泉寺祈福可有什麼不妥之事發生。”

聽了董月華的吩咐,秀環雖然覺得詫異,還是很快去找大小姐院子裏的她那同鄉小姐妹套話去了。

“傅昭,和我去書房。”董月華走後,兩人靜靜走了片刻,董文燁先開了口,傅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今天龍泉寺的事,你是如何提前知曉的?”傅昭還未回答,董文燁又道,“可別說是有人與你送了消息,前些日子你可是昏迷不醒的。”

“確實無人與我遞送消息,我只是做了個夢。”

“做夢?”

“嗯,大約是董小姐平日裏積德行善,所以神佛顯靈示警。”

董文燁盯着傅昭看了好一會兒,見他目光清澈,不似說謊,訥訥道,“好吧,就算是神佛顯靈,可怎麼會託夢於你呢?若輪親疏,怎麼也該是託夢給我吧?”

“若是你夢見月皎被……你會相信這事會在現實里發生嗎?”

董文燁很快搖了搖頭,若是他夢見這樣的場景,只會罵一聲‘晦氣’罷了。

“那便是了,我是寧可信其有的。”傅昭在決定負傷趕路的那一霎,就已然想好了說辭。要讓董文燁相信,他只能先說服自己,讓自己相信這些都只是發生他的夢境之中的事,就像他曾經萬分希望的那般。

不過為了一個噩夢罷了,傅昭卻能不顧自身傷勢,硬拉着他晝夜兼程趕回奉城,若是說他對月皎只有兄妹之情,董文燁自是有些不相信的。可傅昭此人,擰的厲害,董文燁想,撮合他與月皎的婚事這事,恐怕只能徐徐圖之了。

“不管怎麼說,這次的事,我記在心裏了。”這話,董文燁說的十分認真。

傅昭卻只無謂地笑了笑,“我不是說過了,於我而言,她也是我的妹妹。”

離開梁府的第一個晚上,梁靜笙一行人住在客棧裏頭,與她一間屋子的,是墨竹。

在誰睡裏頭,誰睡外頭的問題上,墨竹很有些糾結,讓姑娘睡在外頭吧,要是姑娘晚上要喝水,難道還要先起身讓她下床?讓姑娘睡在裏頭吧,要是姑娘晚上要起夜,難道要讓姑娘從她身上爬過去?

看着墨竹糾結地不得了的模樣,梁靜笙笑的眉眼彎彎,“我喜歡睡在外頭,若是渴了,我自己也不是沒有手,可以自己倒水的。這樣若是要起夜也是很方便的!”

“那怎麼行,您晚上若是要起身,奴婢還要給您點燈照亮呢,不然……奴婢把這凳子拼一拼?”

“墨竹啊,我都要困死了,咱們就睡吧,已經出了家門了,哪還有那許多的規矩,難道墨竹要讓外祖家的人覺得我是一個‘衣來生手,飯來張口’的廢物不成?”

“姑娘!”

“睡吧!睡好了,明天才有精神趕路。”

好容易躺下了,墨竹在裏頭輾轉反側,“姑娘,您睡了嗎?”

“嗯……還沒有。”梁靜笙其實已經迷迷糊糊的了,不過確實還沒睡着,突然換了張床,她有些不大適應。

“姑娘您以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梁靜笙想,她能有什麼打算呢,不過是活下去。不虧欠任何人,沒有任何負擔地活下去。前世……她也想活下去,連帶着替董月皎一起活。她總覺得,她們兩人不該都死了。也或者,其實她真的只是單純地怕死,好容易逃了出來,又如何能輕易去死。

董月華當年質問她,為什麼她獨自逃了,為什麼獨自逃了之後,沒有馬上帶人回去救她姐姐,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還能因為什麼呢?因為害怕,因為……遲了!

當年她確實逃了,陰差陽錯的。可她並沒有跑遠。她雖沒有親眼看見,可她聽見了。那個晚上特別特別的冷,她不敢動,只聽着董月皎的聲音,凄厲地仿若就在耳邊,而後漸漸變弱、消失。

梁靜笙真的以為她會死在那個晚上,可她沒有。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她爬下了山。自那之後,她每夜都做噩夢,夢見被糟蹋的人變成了她,那些人獰笑着朝她撲過來,撕她的衣服,打她……被父親送到外祖父家之後,她在庵里待了三年,她盡她所能去幫那些需要的人,一為無夢,二為積德。

當年遇到傅昭,救了傅昭,她一直以為或許是老天原諒了她,原諒了她自私的自保,她從不奢望董月皎能原諒她。原來不是的,或許就算她當年變成了一個惡人,傅昭依舊會換一種方式接近她。梁靜笙閉上了眼睛,已經不會再發生的事,沒有回憶的必要了。

在梁靜笙強迫自己入睡的時候,墨蘭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小姐,您忘記用藥了。”

梁靜笙想說不用了,從今晚開始,她不會再做噩夢了。那些人被抓了,董月皎聽說也是無礙的。可出口的卻是,“嗯。”或許,純粹用來安神也是好的。

前後左右都被濃霧籠罩,梁靜笙慌張地隨意挑了一個方向,拚命地向前跑去。因為她能感覺到,後頭有什麼人在追她。她跑的很快,跑了很久,卻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很快,梁靜笙就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夢。

她站在了原地,轉過了頭,等,等着那人的靠近。

“娘,你為什麼不要我?”濃霧漸漸散去,她看到一個奶娃娃慢慢地爬過來,抱住了她的腿,仰頭看着她。她那樣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容貌,傅昭的眉,傅昭的眼,傅昭的鼻子,她梁靜笙的嘴……梁靜笙的淚很快地落了下來,張了張嘴,卻只能哽咽。

“姑娘,醒醒,是做夢呢!”

被墨竹喚醒的時候,梁靜笙眼中的淚水順着眼角滑落,可不是夢嗎?她何時有過孩子,若是真的有了,又怎麼會不要他?

因為這個不能說出口的夢,梁靜笙起身之後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愣愣地看着虛空中某個虛幻的點出神,直到慕容浩鑫派川貝來叫她們下樓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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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為君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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