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終結修羅場×2
孫淞書是一個人回的房間。
他感覺心裏有點虛,卻不太清楚自己是在虛什麼。
“他沒在隔壁?”宋文俞正靠在床欄上看新播的電視劇,抬頭瞄了一眼,只看見孫淞書有些悵然地坐在另一張床的床邊,“發生了什麼?”
“他在隔壁和老朋友敘舊。”孫淞書單手掩住自己的眼睛,平光眼鏡掛在衣服口袋上,說。
“那有什麼問題,敘敘舊又不會出什麼事。”宋文俞嘖了一聲,“你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失戀了。”
敘敘舊會發生什麼嗎?
這種事情很難下結論吧。孫淞書想起自己以前在大學裏聽過的鄒言夢遊的傳聞,如果只是半夜起來背公式和解數獨還不會對別人造成什麼實質性危害,但要是旁邊睡的正好是自己喜歡的人,很難說會不會藉著夢遊的機會把生米煮成熟飯,雖然鄒言在人前都是十分正直的師兄形象,但說不定跟他一樣只是做個樣子……
不過就算鄒言有這麼做的想法,只要簡源不答應,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孫淞書聽到宋文俞後半句話,莫名地有種被猛擊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只是作為朋友在擔心對方的貞-操而已,但總是覺得心裏發慌,像是什麼東西本來在他面前伸手就能夠到,結果他因為膽怯不敢貿然行動,就眼睜睜地看着它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孫淞書越想越不對勁,想說點別的東西調節一下自己的心情,結果一開口就是:“我其實不喜歡男人。”
宋文俞保持原姿勢靠了一會,突然驚詫地反應過來孫淞書說了什麼,“你不喜歡男人?”
“我還是喜歡女人多一點。”說都說了,孫淞書收不回去,只好乾脆和宋文俞把事情扯清楚。
“那你上次為什麼要撩我,你特么是在逗我對吧?”宋總裁氣得把面前的平板一掀,一種被欺騙的惱怒油然而生,憋了很久又惡狠狠地撂下一句,“我跟你講,你這樣欲情故縱,是得不到我的喜歡的!”
孫小哥:EXOme??
“上次是跟別人打賭,我那時確實沒打算跟你做。”孫淞書垂下頭,稍微表達了一下對宋文俞的歉意,“這次之後就不要再見面了吧,你可以再找更適合的人選。”
宋文俞聽完這段話整個人炸得更厲害了,“我還稀罕你?要不是你那時候自願貼上來,我怎麼可能會對你有興趣!我們兩個都沒有在一起過,聽你的意思好像還是你甩的我?再找更適合的人選?你以為我找不到嗎,我現在就找隔壁的簡源……”
“等等,你冷靜。”孫淞書原本打算不管宋文俞說什麼都默默承受,聽到最後一句時還是被驚得站了起來,迅速地分析了一下宋文俞說這句話時表情的認真程度,“你不是在開玩笑?”
“你既然不喜歡男人,我為什麼還要跟你耗?”宋文俞沒有get到和孫淞書一樣的重點,冷笑着說,“你是想自己滾出這個房間,還是我叫人把你扔出去?”
“你有沒有想過簡源也不喜歡男人?”孫淞書自動略過宋文俞的惡言惡語,打斷道。
“他不是gay嗎?剛見面的時候他自己講的。”宋文俞說。
“你記錯了,他屬於百分之八十的直男。”
宋文俞也猛地一驚,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當時簡源好像確實沒有直接自己是gay,只是他從對方的一些開導話語中主觀臆測出的這個結論。
不會吧?
這麼倒霉?
好不容易看上兩個人,兩個還都不是基佬?
緩過神的宋總裁重新思考了一遍孫淞書的話,半晌才低聲問:“百分之八十是什麼意思?”
“就是有潛在同性戀傾向。”孫淞書解釋道。
“那就是說,還是有喜歡男人的可能?”宋文俞心裏的小火苗又蹭蹭地冒了起來。
“不過我不建議你跟他在一起。”孫淞書想打消宋文俞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你又沒認識他多久,他這個人情商比較低,只有和情商高的人在一起才能互補過來。”
“我情商不高嗎?”
“所以還是得像我這樣的才比較適合。”
孫淞書重新戴上了眼鏡,純良無害地對宋文俞勾起了一個笑容。
第一次遇到有人能把花心當成情商高的一部分來炫耀,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宋文俞深吸了一口氣,把想嚎出來的“你剛才不是說你不喜歡男人嗎”憋了回去,默默轉回頭打了前台電話讓保安過來把孫淞書扔出去。
*
午夜三點。
窗帘沒有拉緊,月光溫和地淌進屋內,在地毯上留下了晃動搖曳的樹影。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但簡源躺在床上時還是依稀聽到海浪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很快陷入了夢境,夢裏有泛着細微波瀾的海面,蔚藍而清澈,和天空連成了一片,好像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這種乾淨的純色。
好像下雨了,他臉上有點濕。簡源在夢中抬頭上望,那點濕漉漉的感覺從他的額頭延伸至唇角,溫柔纖細的雨絲輕輕地吻着他的雙頰,但這種觸感只停留了一會,就很快地消逝殆盡。
簡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隱約感覺到自己身邊還躺了一個人,他睡意正濃,也沒有空出心思去分辨那個人是誰,就翻了個身用手環住了對方的脖子。
很暖和,像是睡在燃燒的壁爐旁。簡源閉着眼亂摸了一通,抓住了對方略帶涼意的指尖,唔了一聲,就安心把腦袋埋在了身旁人的鎖骨上。
突然之間,簡源的夢境又回到了很久之前的一個場景。
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公園的鞦韆上,天氣很冷,他只穿着兩件很薄的襯衣,呼出的熱氣都在空中凝成了水霧。大街上空蕩蕩的,這條路平常很少有人會走,現在又正好是晚飯的時間,除了呼嘯而過的風聲,他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他坐了很久,突然有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跑到他面前說了什麼,還送了他一條毛線織的圍巾。簡源看不清那個孩子的長相,只能拿着圍巾在後面看着對方跑遠,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恍惚之間,他忽然看見了一雙藍色的眸子。
簡源醒來時發現自己以一種非常恥的姿勢掛在鄒言身上,還在人家衣領的地方留下了疑似水漬的痕迹。他有點尷尬,慢慢地想把環着對方的手抽回來,儘管簡源的動作非常小心翼翼,鄒言還是在他抽回手的那一刻醒了過來。
“怎麼了?”鄒言睜眼看着他,問。
“我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簡源想偏開頭,避開鄒言說話時帶出的氣息,但還是在這種曖昧得過分的氣氛中把話完整地說了出來。
鄒言沉默地看了他一會,說:“見過。”
“你是不是送過我什麼東西?”簡源感覺自己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說話時聲音都有些發抖。
“送過。”
之前聽鄒言講的那個故事也鮮明起來,簡源沒由來地一陣慌亂,“那你……是不是一開始就認識我?”
“恩。”
“為什麼?”簡源按開了床頭燈,眼睛都因為不適應而微微眯了一下,他不敢看鄒言的眼睛,繼續問道,“那你原本也是那邊的人吧?我為什麼會到這裏,你和我來這裏的理由是一樣的嗎?”
“一樣,也不太一樣。”鄒言下床從行李箱裏把筆記本拿了出來,開機后隨便打開了桌面的一個程序,在鍵盤上敲了兩下。簡源迷茫地看着他做完這番舉動,突然聽見了床頭傳來他手機的短訊提示音。
[結束了。]
是之前的那個空號。
“簡源,”鄒言抿着唇,說,“你聽說過障眼法嗎?人總是容易被眼前的一切所迷惑,遇到難解或者不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的問題,就會選擇逃避,或按着別人的提示去完成。你只要找到能破解程序的人,你就會發現我的存在,可你沒有。”
“能說的簡單點嗎……我不是很懂。”簡源茫然地看着鄒言屏幕上閃動的編碼,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還能回去嗎?”
“可以。但你為什麼不想留下來?”鄒言敲打鍵盤的手停了下來,扭頭問他。
“我朋友和親人都在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我其實什麼都沒有啊。”簡源很認真地掰手指算了一下,說,“我在這沒有工作,也沒辦法建立正常的人際關係,只能不停地找人依附,從感覺上好像和吃軟飯的牆頭草沒什麼區別。”
鄒言的睫毛微微顫了顫,隔了一會才說:“因為這個世界你原本是不存在的個體,你有沒有聽過電荷的特性?不同性質的電荷會互相吸引,在這裏你是特殊的個體,所以在你來了之後,這個世界是在以你為中心而旋轉。”
這難道是說他本來在這個世界是金手指一樣的存在嗎!?
簡源消化了一下鄒言的話,還是覺得這個設定有點清奇,而且除了最開頭很受長輩喜愛外,他明明一直在循環倒霉地去死,“但我並沒有被當成中心的感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