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一百一十一
盟誓,焚香,告天,禮成。
這就算是結婚了?步清善還有些暈乎乎的。契約之力已經入了他的丹田,和他的修為變得密不可分。雖然他們沒有拿結婚證,但這種契約之力可是比結婚證要牢靠得多。從今往後,他們共享大道。
惜花老祖坐在上首,很是欣慰。他是今晨出關的,雖然已經被徒弟們知道了真身,但還是自欺欺人地偽裝成了一個老頭子,竟然是連“小白臉”的面貌都不願意維持了。大家都默契地沒有揭穿他。
不過,還是很想看看師父的小短尾巴呀!
玉鏡寵溺地看着惜花。玉鏡原本的人設不是這樣的,他在外人面前常常是一副寡言而又淡漠的樣子,但自從妖修的身份被揭穿后,他身上那種屬於花妖的氣場就再也不掩飾了。花妖嘛,總是會在不自覺中“招蜂引蝶”,也怨不得他當年下山歷練的時候,修真界的第一美女都哭天喊地非他不嫁。
沈清上作為一個比惜花老祖更愛操心的大家長,心裏多少有些不舍。
有琴清若因為當初的經歷,其實並不怎麼相信感情這回事。不過,當她看到步清善臉上直白的笑意,但她聽到步清善和妖皇選擇了聯繫最為緊密的契約,她還是忍不住心裏一動,瞄了涉陽一眼。
至於相清水……他沒有沈清上的傷懷,也沒有有琴清若的感慨,一臉高興地坐在一邊。
因為這一場婚宴,整個御妖門都很熱鬧。小妖們大都單純,純粹是因為開心而開心。但是那些心有成算的大妖們卻知道,這大概是他們在景興世界中最後的快樂時光了。他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而離開就意味着他們不能再偏安一隅,不能再繼續偽裝低調下去,他們將要直面更多的算計和危險。
待到新人入了洞府閉關(其實就是洞房),其餘的人心照不宣地一笑,繼續在宴會上吃吃喝喝。
因着妖皇捨得,宴會上的食物都靈氣充沛,對於小妖們的修為是極有好處的。大妖們雖然不貪圖這一點靈氣,但既然難得門中有喜事,大家都高興,他們就選擇多坐一會兒,也好仔細地交流一番。
老祖宗們大都還在禁地中,但他們卻都用分/身參與宴會了。
掌門威望雖高,但在老祖宗們面前不敢拿大。老祖宗們問什麼,他就認真地回答什麼。
這一問就問到麒麟血。幾位老祖宗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道:“莫不是……”
“這也是有可能的。”另一人說。
“你可有所感應?”又有人問那位擅長卜算的前輩。
擅卜算者搖頭道:“天機早已經被人為攪亂了。關於這一點,我從未看透過。”如果他硬要探,其實也能探查出一兩分,天機再玄妙也有漏。但那需要他付出極大的代價。而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當初,擅卜算者測出了妖皇和御妖門之間的緣分,就讓他的修為跌落了一個大境界。
初代掌門安慰大家說:“天地大劫將至,是吉是凶自有分曉。”他活了無數的年月,見過無數的人和事,又曾經受過知非尊者的親自教導,性格自然比其他人要穩重很多,什麼時候都顯得淡定。
老祖宗們打的什麼機鋒,現任掌門似乎有些明白,似乎又有些不明白,不過他並沒有問什麼。
洞府內。
妖皇的眼中已經染上了一絲欲/望。步清善忽然覺得有點慌。這其實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來自於信息大爆炸時代的步清善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了解,他遠比古人有見識,為什麼還要慌呢?
步清善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他覺得自己彷彿成了一個獵物,被一個危險的獵手盯上了。
妖皇倒了酒,遞給步清善一杯,道:“凡人們似乎要喝交杯酒,我們不若也來一杯?”盟誓大典的規模雖然不大,但每一個細節上都花了心思。妖皇一直都知道步清善的“少女心”,因此一切都想要弄得盡善盡美,爭取不給步清善留一絲的遺憾。他當初在小世界時,還特意了解過凡人成親風俗。
步清善奪過酒杯,第一時間一飲而盡。
妖皇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他還記得,當初步清善看到畫了各類龍/陽/歡/好姿勢的畫軸時,很快就表現出了他的“無所不知”,看上去就像是個什麼都懂的“熟手”。
原來,熟手也會緊張么?
“你笑什麼?”步清善的臉上染上了一絲薄紅。酒的質量太好,他才喝,便已覺得醉了。
妖皇取過步清善手裏的酒杯,再一次給他滿上。然後,他走到步清善面前,緊靠着步清善。兩人似乎就要因此融為一體了。妖皇的語氣中彷彿帶了一絲魅惑:“交杯酒是要這麼喝的,我教你吧。”
宴席上。
惜花老祖忽然想到了什麼,不動聲色地給玉鏡長老傳了音:“哎呀,我忘了給小清善準備壓箱底的了……沒有雙修秘籍,這是不是不大好啊?”他以前根本沒想到三徒弟會“嫁”得這麼早啊!
玉鏡無語地看着惜花老祖,在心裏說,指不定步清善懂得比惜花這個做師父的還要再多一點!
惜花皺着眉頭想了想,又說:“罷了,小清善不懂,這也沒有關係。兩人中只要有一人懂了就行了。”就好比他和玉鏡,其實惜花至今不懂什麼花樣,但玉鏡什麼都懂,他也樂得讓玉鏡主動。
#論一朵花是如何吃掉一隻小白兔的#
#沒想到玉鏡是這樣的長老#
玉鏡大概也想到了什麼,眸色一暗。於是,待宴席散后,某兔子被吃了一遍又一遍。
洞府內。
已經忘了是誰先主動的了,彷彿有一團又一團的火在兩人中間熊熊燃燒。酒液在二人的口中交換。步清善忠於自己的**,已經忘了今夕何夕。兩人都生澀,但兩人都主動,於是很快水乳交融。
極致的快感中,兩人還分出心神來默念雙修的口訣。
這種靈肉相交的感覺讓他們恍若已經登仙。無比玄妙的契約之力在二人之間不斷加深。
“已、已經結束了嗎?”步清善啞着嗓子問。他的眼中因為那種無法形容的快感而顯得茫然。
“還沒有。”妖皇的眼神變得更加危險。他們還有很多的時間。
……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個月,但是步清善和妖皇還沒有離開洞府的意思。惜花老祖打算見一見三徒弟再去閉關,因此一直在青陽峰上等着。結果,徒弟和他家的在某些方便似乎顯得天賦秉義了些啊!
“果然還是年輕啊,比我們有體力。”惜花老祖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玉鏡將眉一挑,說:“你這是怪我不夠努力么?”
惜花老祖雖然有些傻甜白,但在這種時候也覺出了危險。他直接變成了兔子。玉鏡長手一攬,把兔子抱在了懷裏。不願意變成人形了么?沒關係,短尾巴的兔子也是可以調戲的,他很有耐心哦!
時間轉眼又過去了兩個月,步清善和妖皇還是沒有離開洞府的意思。惜花老祖揉着自己的腰,問玉鏡:“他們大約是想要直接閉關鞏固一下修為?否則,總不至於在洞府中耗上這麼多的時間!”
一個月還能說天賦秉義,兩個月就顯得太誇張了。
玉鏡長老溫柔地笑着:“腰酸么?我幫你揉揉?”徒弟們都長得了,何必老操心徒弟們的事呢?
惜花老祖也不想想是誰讓他腰酸的,乖乖地掉入了陷阱,說:“好啊……你幫我好好按按。這裏輕一點……那裏、那裏再重一點……嗯……啊、好舒服啊……”於是,他們又做了更舒服的事情。
三個月過去了,步清善和妖皇依然留在洞府中。惜花老祖已經放棄等徒弟出關的打算了,他趴在玉鏡長老的膝蓋上,說:“我要閉關去了。聽說門中不久后要有大動作,我要儘快把實力提上去。”
玉鏡長老的手指輕輕撫摸着惜花的長發,道:“你確實該去閉關了。”他和惜花老祖之間的契約很深,兩人的修為是可以互相影響的。玉鏡既然已經化神,那麼等惜花閉一次死關,他也該衝擊化神了。惜花的性格太過單純,容易相信別人,玉鏡希望他的修為能更高一些,這樣就不怕別人算計了。
待到步清善終於離開洞府,已經是三年之後的事情了。
正如惜花老祖所料,步清善雙修之後修為大漲,於是乾脆閉關鞏固修為。他在舉行盟誓大典之前就已經有了金丹後期的修為,而因為和妖皇之間的差距太大,第一次雙修又格外有效,因此他雙修結束后,修為直接晉陞到了元嬰後期,竟是整整提升了一個大境界!這修為都已經追上惜花老祖了!
於是,步清善直接閉關。三年後,他修為穩固,只要再找到一絲契機,就能衝擊化神了!
在景興世界中,化神期的大能便已經是食物鏈頂端的存在了。便是去了大世界,化神期的修士也有了自保之力。妖皇對此覺得非常滿意。當然,他更為滿意的是,步清善身上充滿了他的味道。
這樣一個終於完完整整地屬於他了!妖皇覺得自己的人生十分圓滿,他甚至想要感謝當初那些追殺他的人。他沒有死,他順勢解決了人生大事。然後,他很快就會帶着他的道侶重新殺回大世界了。
當然,在離開景興世界之前,妖皇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什麼?你們才出關就又要去歷練?”沈清上皺着眉頭問,“現在整個門派都在做着最後的準備,我們會在明年初徹底離開景興。現在距離明年已經不遠了,你們這個時候卻還要離開門派?”
在這三年中,沈清上幾人當然也不是停在原地的。沈清上直接在御妖門中閉關,而有琴清若和相清水則都帶着他們的妖寵出去遊歷了。如今,有琴清若已經圓滿歸來,相清水也即將要回到宗門。
步清善始終和妖皇牽着手。聽到沈清上的話,他笑着說:“師兄,我如今只差一點契機就能化神了,所以我還是想要出去走走看看。我們會在年前趕回來的。”而且,妖皇似乎也有某件事情要做。
沈清上知道自己攔不住,便囑咐說:“我這幾年不曾離開過門派,但清水前些日子才送了一份傳訊回來。據他說,外面的世道已經大亂了。凡人世界亂,修真界也亂,你們一定要萬事小心。”
景興的亂象早在幾年前就顯露出來了,而現在不過是亂的更加徹底。凡人們的世界陷入了群雄割據,不斷有統治者被推翻,又不斷有新的統治者站出來,和平穩定已經成為了一種奢侈。修真界是一直都不平靜的,但以前這種不平靜就像是暗流,只會在暗處涌動,可現在紛爭已經擺到了檯面子上。
魔修們主動挑釁正道修士,兩方陷入了混戰中。而正道內部也不平靜,幾個門派貌合神離,互相捅刀。已經有不少小型門派被滅,已經有不少修真世家絕嗣,甚至連些三流門派都已經無法立足。就連御妖門都受了影響,御妖門雖從不主動找別人麻煩,但在這幾年中,上門來挑釁的勢力都增多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不過,這種大環境倒是很適合相清水修行。他能夠吸收一些負面的能量,並且逐漸蔓延開來的死氣也能為他所用。不僅是相清水自己,他修為上去了,也就能轉化更多的能量“餵飽”骨含了。
辭別沈清上,步清善在惜花老祖的閉關之所外行了一個大禮,便帶着妖皇離開了御妖門。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依然是圖開洲。當初,因為宇文皇族的事情,他們曾經到過圖開洲上並停留了一些時日。
步清善此番修為提升,趕路的速度快了很多。沒有花上多少時間,他們就已經到了圖開洲。雖早知世道亂了,但這一路上的所見依然叫步清善吃了一驚。怎麼說呢?就像是整個社會從新中國退後到了抗日戰爭時期。哪怕步清善這人缺乏一定的悲天憫人的想法,這種變化依然叫他覺得心裏不舒服。
“世道之所以會亂,是因為‘尊者’偷了氣運。可是,氣運哪裏是這麼好偷的?他難道不會因此付出什麼代價嗎?”步清善覺得非常奇怪。他口中的尊者就是那個擁有半仙器的人。當初,宇文皇室中發生的那些事情背後都有這位尊者的影子。這位尊者似乎從一開始就想要把景興世界攪亂了。
沒有人知道尊者是誰,就連那些受他驅使的魔修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自稱“尊者”。
“就算半仙器威力無窮,可是它也沒法抗過天道吧?”步清善又問。偷竊氣運就好比是從天道虎口奪食,這是天道絕對不允許的事情。當初在小世界中,那個白虹尊者不過是想要偷竊一個小國的氣運,但是他都被步清善和妖皇輕而易舉地幹掉了。如今,這尊者卻能把整個景興世界都弄亂了?
白虹尊者雖然只剩下了殘魂,但他好歹當初貴為散仙,差一點就飛升了的!可是,就算是這樣,他在偷氣運的時候,還不能把太上皇和皇上直接幹掉,只能用某種緩慢的方式從他們身上默默偷取。
如此,就顯得“尊者”更為厲害了。步清善甚至覺得這個尊者才是開了強力外掛的吧?
妖皇捏了捏步清善的爪子,只覺得步清善哪裏都可愛。當然,他是不敢把這個念頭說出口的。畢竟步清善自詡純爺們,聽到“可愛”這種詞語絕對要炸毛。妖皇道:“你莫要把天道看作是一個人,即使它或許有自己的思維,或許無所不能,但它終究不是一個生命體,它僅僅是一種法則。”
人有弱點,規則有漏洞;強大的人可以自己發現弱點並且解決弱點,規則卻沒有辦法自己補足漏洞。這世間雖然無人在規則之上——高於規則的不是飛升去仙界了就是被接引去魔界了——但總有那麼一些人,能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規則的漏洞並加以利用。而這些人就在某種意義上戰勝了天道。
“你的意思是,白虹尊者之所以會失敗,是因為他直面了天道,因此輕而易舉被幹掉了。至於那位‘尊者’,他能搞出這麼多的事情來而不受懲罰,是因為他鑽了漏洞?”步清善皺着眉頭說,“要真是這樣,那這位‘尊者’也實在是太厲害了吧?我們當初沒有和他對上,這果然是明智的。”
就像是步清善當初所在的法治文明社會,法律理應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罪人,但法律本身是有程序和漏洞的。如果一位殺人犯,就算大家都知道兇手一定是他,可只要沒有證據,他只能被無罪釋放。
妖皇想了想,說:“從上古至今,利用過規則漏洞的人雖然不多,但也絕對不少。在上一次天地大劫中,妖修損失慘重,這背後肯定是因為一些人修利用了規則漏洞。只可惜,這些人利用得不算高明,雖然天道一時被蒙蔽了,但時間久了卻開始自行彌補,如此才有了這一次的天地大劫。”
真正能利用規則漏洞而不受懲罰的,那就寥寥無幾了。
步清善心中有數,便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了。他轉而問道:“你不是說出門有事要辦嗎?什麼事情?”他其實覺得妖皇是找了一個借口出來度蜜月,不過,他自覺體貼,還是願意縱容妖皇的。
妖皇笑道:“帶你去見一個人。”
“咦?”步清善覺得奇怪。這裏是中世界,除了百足涉陽和骨含,難道妖皇還有什麼故人嗎?不過,他眨眼間就想起了什麼,問:“莫非是那位給我們送了重禮的?他是你在大世界認識的朋友?”
妖皇並不瞞着,說:“我不知道他是誰,只是心裏隱隱有了猜測。”他不是一個喜歡信口開河的,因此他說自己有了猜測,那麼定是已有八、九成把握了。但到底沒有見面,他就沒把話說滿。
“等等!莫不是就那個‘尊者’吧?”步清善詫異地問。
除了那個擁有半仙器的尊者,步清善想不出還有誰能被稱之為是妖皇的故人了。景興世界中雖然有一些強者,但那些人肯定都入不了妖皇的眼。妖皇的故人,必然是從其他世界來的!
妖皇點頭道:“確實是他……你且放心,就算他不是我所想的那個人,至少他對我們是沒有惡意的。”御妖門之所以能在亂世中獨善其身,自然也是因為那個‘尊者’沒有把黑手伸到御妖門。若非如此,妖皇也不會貿然帶着步清善去見這個人。畢竟,一個擁有半仙器的人,這是妖皇所不敵的。
“想來這位尊者也是沒有惡意的,否則他就不會送出如此重的禮物了。”步清善感慨道。景興世界中的原住民是沒有這麼大的手筆的,也只有那些從大世界中來的強者才能拿出如此豐厚的禮物。
妖皇捏了捏步清善的爪子,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他的一顆心其實都已經提起來了。
忽然,步清善不知道想到些什麼,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豐富多彩起來。他先是白了臉,很快又漲紅了,不多時竟然連目光都變得危險起來,就像是一隻被逗急的貓,已經露出了他尖利的爪子。
步清善沉聲問道:“那些禮物……實在太過貴重了,已經遠遠超出了一般的朋友該有的手筆,想來這位尊者定和你關係匪淺。你且老實坦白,你和這位故人沒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吧?”
步清善當然相信妖皇的清白,但或許這位尊者暗戀着妖皇呢?若真是這樣,那步清善恨不得能立刻趕回宗門,把所有的禮物都帶齊了,然後全部還給尊者。哼,情敵什麼的,一相見自然分外眼紅。
聽見步清善這麼說,妖皇臉上的表情差一點裂了。他忍不住說:“你方才說,不正當關係?”
“對!到底有沒有,你老實坦白?”步清善已經在炸毛了。
“父子關係算不算是不正當關係?”妖皇笑着問。他揉着步清善的頭髮,只覺得心情大好。
步清善:……
抱歉,風太大,我剛剛沒聽清楚。
“那位尊者……極有可能是我的父親。”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妖皇便繼續說了下去,“不過,我尚不能十分確定。畢竟,我一直以為他已經死了。”所以,他現在的心情非常矛盾。
有期待,但又害怕失望。妖皇難得有這種患得患失的時候。
步清善已經快急得跳腳了:“你怎麼不早些提醒我?”馬上就要去見家長了,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他都沒有仔細了解過家長大人的喜好啊,萬一他不討家長大人的喜歡,這事情不就悲劇了嗎?
“他……大約是不希望我去見他的。”妖皇嘆息着說。他了解自己的父親,如果知非尊者一直都活得好好的,那麼他絕對不會讓妖皇獨自流落在外吃了那麼多苦。要知道,妖皇作為一個人妖混血,他不為人修所容,在妖修中的日子也非常艱難,甚至有幾次差一點就死掉了。他不是生來為皇的。
就算是這次送禮,知非尊者也沒有暴露他的身份,也沒有給妖皇留句口信。
雖然妖皇自己猜出了什麼,但知非尊者的態度已經表明了很多問題。
所以,妖皇覺得,他父親大概是不願意見他的。他先拉着步清善去洞房,並且一閉關就是三年,這還真不是重色輕爹。實在是因為,若是知非尊者不願意見他,那麼就算他第一時間趕過去也沒用。
“若他真的是我父親,希望他能看在我帶你這個新媳婦上門的份上,見一見我們。”妖皇道。
小媳婦步清善現在十分緊張。他抓着妖皇的手,說:“怎麼辦?我們還沒有準備禮物!哪有頭次見家長就空着手上門的?這實在是太不禮貌了!可是,你父親定然也看不上什麼尋常之物……”
步清善一緊張,妖皇反而就不緊張了。他在步清善的額頭點了一下,說:“你哪裏還需要準備什麼禮物?若不是你,我早就魂飛魄散了。如今,我能好好地站在我父親面前,這就是最好的禮物。”
“這不一樣。”步清善嘟囔着說。頭次見家長哪有這麼容易的?
“你放心,若是我父親不喜歡你,我們就找我母親告狀。”妖皇笑着說,“還記得我們上次在圖開洲上聽到的流言嗎?據說極陰門的那對美女掌門為了尊者爭風吃醋,鬧得十分難看呢!”
疼疼老婆,坑坑爹,今天的妖皇也是萌萌噠。
“都說了是流言了……”步清善忽然有些同情自己的岳父大人了,啊,說公公也行吧。
“若是我父親還活着,那麼我母親極有可能也活着。”妖皇主動解釋了他母親的情況,“他們之間的婚契和你我之間的契約一樣,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想要同生共死的。我的母親是妖修,原本我不知道她為何會被諸多妖修追殺,不久前見到麒麟血,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或許便是懷璧其罪吧。”
“那你父親為何被人修追殺?”步清善問。
妖皇搖搖頭。這個問題還是無解。大概只有他們見到了知非尊者,唯有知非尊者自己能回答了。
兩人很快就到了圖開洲的西北歡城。他們曾經到過這裏。那時,歡城中有着眾多魔修,民風彪悍,但好歹還算熱鬧。可現在,歡城中變得非常安靜,就像是死城。先前的那麼多魔修,也不知道是散去了,還是都已經死了。步清善和妖皇二人隨意找了一個地方住下,然後便耐着性子等待起來。
他們固然想要見到知非尊者,但見面的主動權卻掌握在知非尊者手裏。他們能做的唯有等待。
他們會一直等到年末,若是知非尊者執意不願意見他們,那他們也無計可施。無論如何,到了年末,他們肯定是要趕回御妖門了。然後,他們會和御妖門一起遷往大世界。在這以後,他們再想要和知非尊者見面,就不知道是今夕何夕了。修士們的一生中,別離多,相聚少,唯有大道和道侶長存。
幾天過去了,尊者果然沒有露面。妖皇雖然沒說什麼,但步清善還是輕易察覺出了他的失落。
“要不,你和我說說看你小時候的事情吧?”步清善說。
小時候的事情呀……那都已經是非常久遠的回憶了。哪怕步清善重生了一世又一世,但他的生命長度僅僅是妖皇生命長度的零頭。妖皇陷入了回憶中。他的父母長得極好,就算是修士多美人,但到了他父母那種程度是也是少數。妖皇在母腹中就開了靈智,那時他是在父母的關愛中一日日長大的。
大概就是因為妖皇的父母都很愛他,所以即使他後來獨自受了那麼多的苦難,差一點家破人亡,也遇到過背叛和算計,但他還是保留了愛與被愛的能力。懂的愛,付出愛,這其實是一件幸福的事。
在妖皇的敘述中,步清善彷彿真看到了那一對神仙眷侶。
恍惚間,步清善彷彿睡去了。到了他現在這種境界,他早已經不需要睡眠了。可是,他還是睡去了,並且睡得非常安穩。當他恢復意識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在一處仙境中,周圍的景色極美。
難道就這麼陷入一場幻境了?步清善一時謹慎了起來。
“莫怕,比起我兒,你的靈魂較弱,因此能被我們引入此處。”一個白衣修士出現在了步清善的面前。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這位白衣修士呀!彷彿這世間的任何一次詞語都無法表達他的風采。
他既然口稱我兒……那便極有可能是妖皇的父親知非尊者了。步清善略微放下心來。
事實上,這一位確實是知非尊者。
他當年被好幾個散修圍攻,按說是活不下來的。但他偏偏命不該絕。
原來,知非尊者早年在一處遺府秘境中獲得過傳承。這傳承也是奇怪,竟然沒有什麼功法指點,只是把整個遺府都變成了他的法寶。他雖時時煉化,但卻一直沒有弄明白這個法寶該如何使用。時間久了,知非尊者便覺得這法寶大約只是和自己有點緣分,但並非真正屬於他的機緣,他便不再理會了。就在他被圍攻粉身碎骨的那一剎那,他的靈魂忽然被吸入了這個法寶!而這法寶竟然有動靜了!
“原來,這法寶竟然是一個破損的半仙器,器靈已死。我肉身消亡,便被迫成為了半仙器的器靈。”知非尊者無奈地說。要說幸運,他當然是非常幸運的,畢竟他沒有死,也沒有變成不人不鬼;但要說他不幸,他當然也是非常不幸的,因此器靈是不能自行修鍊的,他必須要給自己認個主人。
知非尊者不敢輕易認主,因為他不敢把性命託付到別人的手上。他並不信任人修。
而且,知非尊者和他妻子之間的婚契是那種最高級別的婚契,這個契約不解除,他也沒法真正意義上地認另一個主人,因為,他的忠心是受到了限制的。於是,他乾脆就認自己的妻子為主了。
可是,在當時,其實他的妻子已經出了意外。在那之前,他正好收集了自己妻子的魂魄,打算把妻子送入輪迴,然後慢慢牽引着妻子重新修道並逐漸恢復記憶。而在他出事的時候,他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魂魄送走,成為器靈后也沒法送走了。於是,他妻子的魂魄始終沉睡着並且毫無神智。
事情就此陷入了僵局。
知非尊者藉助規則漏洞想要偷得整個景興世界的氣運,其實就是打算藉此喚醒他妻子的魂魄。只要她醒了,那麼她奪舍重生也好,直接轉為鬼修也好,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死死地限制住了。
作為一個器靈,知非尊者看似無所不能,但其實並不能隨心所欲。他甚至不能直接見自己的兒子。因為,妖皇的靈魂之力很強盛,若是被牽引,勢必要用強硬的手段,但妖皇的靈魂又是受過傷的,知非尊者不敢貿然行事。(那是他的兒子,他當然也不能用控制魔修的辦法來控制妖皇。)
好在步清善的靈魂還能被牽引。見了兒媳婦,這和見了兒子,其實是一樣的吧?
“你是個有福源的,若是想做什麼,便去做吧。”知非尊者說。這話說完,他就把步清善的靈魂送走了。這種牽引術最好少用,要是用得多了,步清善的靈魂難免會受傷。這是知非尊者所不願的。
疼老婆這種好習慣勢必會遺傳,知非尊者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觸碰兒子的底線比較好。
再有一個,知非尊者這人比較護短。步清善既然都已經是他兒媳婦了,他也不希望兒媳婦受傷。
步清善睜開眼睛,便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妖皇的懷裏。
見他醒了,妖皇似乎鬆了一口氣:“你見過我父親了?”剛意識到步清善靈魂離體時,妖皇差一點就要跟着去了。不過,他很快意識到,這或許是他父親的手段,因此他只能先耐着性子等着。
步清善還有些恍惚。妖皇便喂步清善喝了一口靈水。
待步清善徹底清醒,他便把知非尊者和他說過的那些話都告知了妖皇。妖皇鬆了一口氣,卻依然有些不滿:“其實,父親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沒告訴我們為何會被散仙圍攻,也沒告訴我們母親幾時才能清醒。”不過,既然他還活着,哪怕變成了器靈,這對於妖皇來說,也是一種莫大的安慰。
“你父親送我一句話,只說若我有什麼想做的,直接去做便是了。”步清善說。
妖皇挑眉看着步清善。
步清善有些遲疑:“我……說錯話了?”
“你父親?我們都已經舉行過盟誓大典了,你為何還如此見外?”妖皇故作手上地說。
“那,岳父?”步清善的眼角都帶上了笑意。
妖皇的手伸進了步清善的衣服里,在他的腰間捏了一把,並且暗示味道頗重地揉捏起來。他笑着說道:“這便是隨你了。”稱呼什麼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成為了一家人。
步清善主動親了妖皇一下。這是一個信號。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快又變得甜膩起來。
既已見過知非尊者,妖皇便和步清善一起回了御妖門。知非尊者是一個能利用天道規則漏洞的人,因此他和步清善說的那句話,看似是一句祝福,其實是一句暗示。步清善和妖皇想要做些什麼呢?他們想要把御妖門發揚光大,想要利用已經現出端倪的天地大劫,想要復興妖族……對此,知非尊者給出的暗示是,想做便去做吧。這意思便是,步清善和妖皇所在的這一切果然是順天而為的。
至於知非尊者,他會留在景興世界。至少,他現在必須留在這裏。短暫的相遇后便是更長的分離。儘管不舍,但各人的路不一樣,他們還是要按照彼此的選擇繼續走下去。而且,也許更長的分離之後將會是更長更長的相聚。只要活着,就會有無限的希望。
在整個修真界都戾氣十足打算重新劃分勢力的時候,御妖門已經傾盡一門之力打通了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