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受傷
皇上不知從何處得知這事,彷彿是怕她因自己沒立刻把人挪出宮而多想,晚間過來用膳時便額外提了一句:“她們待不了多久,你無須在意。”
杜阮阮眨了眨眼,也沒急着辯解自己到底有沒有放心上,只笑眯眯地用力點頭:“嗯!”
隨即把他其實很喜歡,但極少表現出喜惡的那道菜往他面前略推了一下,獻寶般道:“今日這道魚做得不錯,陛下多嘗幾口。”
皇上平平地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唇角卻略彎了一些。無論是旁邊侍奉的其他宮人還是李榮海都不敢在二人氣氛正好時多嘴“不合規矩”云云。陛下已經為這位破了這麼多例,只要他一日沒有厭倦,連皇後娘娘都沒發話,其他人何必出這個風頭?
畢竟陛下心情好,他們這些身邊人也能跟着好過許多。
用過晚膳后,杜阮阮跟皇上一起在華陽宮裏踱了幾圈消食。華陽宮有一口池塘,即便再怎麼精心做好滅蚊準備,可廣闊的室外實在免不了有漏網之魚。
小胖生來就像蚊子間瘋狂追捧的蚊中之星,但凡她出現的場合,只要有蚊蟲,必然會在她身上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迹。兩人方走了一刻鐘,她還想再轉轉,眼尖的皇上卻瞧見她胖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紅印皺了眉,硬是牽着她回了殿內。
殿內燈火通明,仔細一看,不止裸-露在外的脖頸處,連衣袖褲腿拉開都有些斑斑點點的印記。杜阮阮還說“不癢不疼沒關係”,芝麻湯圓忙拿了太醫院討來的藥膏過來塗抹。陛下之前沒留神這些,此刻一發現,臉上立刻沉了下去,親自接過葯給她擦了起來。
芝麻等人對視一眼默默退了出去,留下一碗方熬好的葯汁兒熱騰騰地放在桌上。杜阮阮叫皇上翻來覆去擦了一遍葯很是糾結,她膚色白,看着被叮得厲害,實則皮糙肉厚習慣了也沒覺着特別癢。可是陛下你掀人裙子扯人袖子時能不能注意一點!她還是個十分純潔天真容易害羞的小姑娘呢……
陛下擦藥擦得十分認真一絲不苟,修長的手指頭帶着涼意在她肌膚各處打轉,目光也緊緊盯着手下那裏不動。明明是十分正經嚴肅而且展現男友力的事情……可小胖居然叫他盯得直起雞皮疙瘩,只覺身上都快燒起來了。
她臉紅得不得了,等覺得已經囫圇擦得差不多了,忙拍拍還在握着她的胳膊尋找漏網之魚的皇上,正直又討好地指着桌上的葯說:“陛下先把葯喝了吧,不然待會兒涼了又要重新溫一回。”
那葯是趙太醫開的方子,李榮海每日私下裏親自盯着熬好再悄悄送來的——陛下不舉到底是件關係朝堂的大事,故而明面上打得是杜阮阮上回受傷虛了身子,每日都要調理的幌子。
皇上聞言也沒推拒,瞧了瞧她才去桌案邊端起葯碗一飲而盡。他長身玉立一手扶桌一手端碗,修長的脖頸彎成一個優雅的弧度,喉結咕咚滾動幾下,害目光跟着他不放的杜阮阮也無意識咽了口唾沫。一直到他喝完將碗放下都沒出現小胖想像中“棕褐色的液體順着他下顎的弧線慢慢滑下,經過脖頸,隱沒在白色裏衣的邊緣”的畫面,小胖不由略失望地搖了搖頭——讓皇上詫異的眼神一掃立刻端正坐姿。
美色誤人!美色誤事!
她怎麼就從之前那個純真無知連初吻都還留着的小胖,進化到今時今日這個隨時可以看着對方美好姿容腦補的湊流……升級版小胖了呢?
她表示不服!
為不讓對方發現異樣,杜小胖很是積極地替皇上端茶倒水漱口衝去藥味,又做出一副自己喝了葯的模樣讓芝麻把碗撤走。
待其他人都離開,她又小聲問他:“陛下撐不撐?要不要再去走一走?”
皇上乜她一眼:“你想去外面?”
“……”
小胖正要說陛下去她就去,突覺那人視線往她身上方才還親手丈量過的地方打了個轉兒,她雞皮疙瘩一炸,立刻用力搖頭:“不想!一點也不想!”
陛下於是彎了彎唇,一把將她撈起:“那便就寢吧。”
杜阮阮:“……”
一言不合就要滾炕,陛下你明明不舉成天就不能想點別的干點別的么?你這樣會讓看的人都以為你是昏君啊!!
小胖痛心疾首地在他下頭無聲吶喊,然還是逃不過一個被揉來捏去拆吃入腹的悲慘結局。
等皇上眼睛亮晶晶終於一副“感覺還可以做到更多但是好可惜已經不能描寫了”的饜足模樣摟着她平息下來,杜小胖已經一臉生無可戀地在他胸前裝死。
她覺得等皇上以後能舉了恢復正常,她很可能因為這樣的夜夜勞作變成一個柔軟的……胖子。
……啊,這樣一想突然希望他一輩子不舉了怎麼辦?
面無表情躺在對方臂彎里的小胖突然開始認真思考這條的可行性了。
*
雖然皇上說那對姐妹花待不了多久,但杜阮阮也不知究竟是多久。於是第二日在出門遛彎的路上碰見對方時她一點兒也不驚奇,還衝她們露出一個很是友好的笑容——姐妹倆當然回以一禮。
畢竟有前車之鑒,這對姐妹花沒再如上次一般過來跟她湊近乎。兩路人馬友好地在一叢梔子花前分道揚鑣,又在荷花池邊相遇。離開了荷花池,又撞見了秋海棠。
心中瘋狂吶喊這次真不是故意遇上的安家姐妹倆:“……”
兜兜轉轉簡直是上天註定的緣分,兩路人馬同時默契地沉默片刻。杜阮阮猶豫了一瞬,試着邀請道:“天氣炎熱,我備了些茶點,要不要一塊坐會兒休息休息?”
安家姐妹看來也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也因不想當面拒絕她再起齟齬,便應了下來,隨她一起走上御花園地勢最高的那處涼亭。
杜阮阮待自己不夠精細,陛下卻十分細心地為她準備好所有需要的東西。無論是衣物飲食還是出行,都給予她最大的權限和待遇。可以說這宮裏再沒有能讓皇上這麼精心照顧的人,偏這兒就有一位。她要出來溜達,早半個時辰就有人出來探路,她想去亭子裏休息,立馬有人挖空心思準備茶點佈置意求舒心愜意。
這實在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安家姐妹再怎麼淡泊高遠也羨慕得有些牙疼。
她們在皇後娘娘的長寧宮住了這些時日,連皇後娘娘都沒法讓皇上貼身伺候的大太監替她奔走,而且問的還是皇上過不過來用膳這樣的傻問題……這小胖子是上輩子燒了高香還是怎麼?她們除了體重哪點兒及不上她,怎麼皇上偏偏看也不看她們呢!
並不知自己在對方心裏是上輩子拯救了全宇宙才有的這般待遇,小胖一臉熱情地招呼她們嘗嘗桌上那種造型奇特的綠色糕點:“你們試試這種,尚衣局新想出來的點心,入口微苦又帶着清香,十分特別。還有這個也不錯。”
安如薔二人讓她招呼得受寵若驚,但她們又不是傻子,這宮裏頭連皇上入口的東西都要再三檢查呢。就她們這種小蝦米,若是阮美人鐵了心要往點心裏下點兒葯什麼的她們能怎樣?便推說自己不餓不肯動手。
再一看阮美人聽了那話后,臉上幾乎掩飾不住地寫着失落遺憾,心中頓時更明白了:哼,就這種手段也想算計她們?當她們傻呢!誰愛吃誰吃去,她們才不上當!
渾然不知兩人想法的杜阮阮扒拉兩下桌面上的綠點心,心中越發憂愁:就說嘛!誰也不是傻子,這種綠得跟長毛似的點心誰會吃啊……她上回送到尚衣局那兒居然連素馨都默默拒絕了!
都怪皇上,不愛吃苦瓜又不是什麼大罪,非得讓御膳房研究什麼苦瓜點心,還說她不吃點心就吃別的不準挑食……媽噠這能一樣么!她最討厭的就是苦瓜了!!
今天的任務眼瞅着完不成,小胖心裏愁得很。正在她絞盡腦汁想讓安家姐妹幫她吃點心,安家姐妹如坐針氈想走時,幾人同時聽見一聲由遠及近的狗吠。
循聲望去,正看到綠綠一片夾雜着各色鮮花的草叢裏鑽出一個小白點,甩甩身上的草葉,看見這裏有人,便汪汪地朝着她們這裏跑來了。
杜阮阮下意識出聲:“挽……汪!是只狗啊!”
安如薔等人:“……”
“……”
媽噠差點把挽冬的身份暴露啦!要是說出來了別人問她怎麼知道她如何回答?說自己也是隱藏在人類中一隻師父成功的汪么?
當然改口以後也沒有更好,杜阮阮假裝沒有注意到其他人詭異的眼神,若無其事地往前幾步,看那隻熟悉的小白汪邊朝她叫邊往上爬。
這是一隻小奶狗,外貌特徵是白,體態特徵是矮。內里住了一個人類的靈魂,在她無辜的注視下越發激動,不堪受辱地奮力往樓梯上滾。杜阮阮見狀拿起桌上的苦瓜糕沖她揚了揚:“來,小短腿加油,上來給你吃點心。”
小白·挽冬·狗:“……汪汪汪汪汪!!”
安家姐妹皆沒想到阮美人喪心病狂至此連一隻狗都要欺負,眼見小白狗叫聲可憐,短腿爬樓梯又實在不得勁,姐妹倆對視一眼,剛往前幾步想把小狗抱上來——卻見正好攔在她們面前的杜阮阮突然後退一步,讓出面前猛然撲上台階的小狗。
安如薔受驚猛然往後退,卻踩中了妹妹的腳。兩人同時跌倒在地滾做一團,亭中瞬間狗吠人驚混亂無比。
一時間抓狗的抓狗,救人的救人,置身事外毫髮無損的杜阮阮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幕,回過頭問同樣吃了一驚的芝麻:“……我怎麼覺着這事最終會落到我的身上來?”
“……”
芝麻說不上話來,方才那狗跳上來要撲娘娘的動作只有她和湯圓瞧見了,沒看安家姐妹身邊那兩個宮女都神情緊張目光驚疑么?
在場人都這麼想,旁人聽了這事,難道不會猜測是不是阮美人怕地位受威脅,故意做了什麼事激怒小狗引它發狂,正好讓安家姐妹出宮養傷?
杜阮阮也知道對方此刻回答不出,又回頭看向亭中心的幾人。安如薔還好,地上叫人拉起來的安如薇已經握着小腿面如死灰,叫人一碰便壓抑不住輕叫起來。
見此情形,她皺了皺眉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