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四兩撥千斤
劉濤領着筱月和柯凡走進廠里的會議室，等候在那的客商趕緊圍了上來。劉濤把手一揮說：“大家都找位置坐好，現在張縣長要跟大家講話，大家歡迎。”說完把筱月讓進正中的主位，自己和柯凡一左一右分坐在筱月兩旁。
筱月等大家都坐好后就說：“各位到縣裏來做生意就是縣裏的朋友，我代表縣裏對各位表示歡迎。現在大家的困難縣裏都知道，我和劉廠長商量了一個辦法想和大家討論一下，希望能和大家取得共識，攜手渡過這個難關。下面就請劉廠長和大家詳細說明。”
劉濤接過筱月的話說：“做生意本來就是有掙有賠、盈虧自負的，不過縣裏考慮到大家都是長期的合作夥伴，願意在這困難的時刻與各位共渡時艱。我和張縣長商量了一個辦法，既不讓各位虧本，我們也能接受。下面我就和大家說一說我的想法。”
下面的客商一聽能不虧本都鬆了口氣，有人就喊到：“劉廠長夠朋友，有什麼法子就直說吧，能做的我們一定同意。”
劉濤笑着說：“那我先多謝這位朋友了。當初大家跟我們廠簽的的供貨價格大多是55元一公斤對吧？”
“是啊，當時那麼好的行情55元不算貴，可誰能想到行情會垮的這麼快，我做香菇生意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邪門的事情。”下面有人嘆道。
“現在外面香菇的行情是21元一公斤，這一點大家沒有異議吧？”劉濤說完掃視了一眼在場的客商。
劉濤說的是事實，在場的都是行家，沒人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睜着眼睛說瞎話的丟人。劉濤看見大家都沒有異議，就接著說：“我可以照21元的價格執行合同。”
話音未落，在場的客商就激動的歡呼起來，有人甚至衝動的要跑上來擁抱劉濤。
柯凡一臉不悅地敲敲桌子，大聲訓斥道：“都幹嘛呢？人家劉廠長話還沒說完呢，都坐好。”
劉濤伸手示意大家冷靜一點，接着柯凡的話頭說道：“當然這樣是有條件的，就是剩餘的款項要作為違約金留在廠里，三個月內各位向廠里購貨可以用該款項沖抵貨款的20%，三個月後未沖抵完的款項將作為違約金由廠里沒收。”
這個條件一下讓這些客商都冷靜下來，有人抱怨說：“現在這個行情誰敢大量進貨啊，劉廠長這不是為難我們嗎？”
“是啊是啊，這時候我們都不敢大量進貨啊。”其他客商紛紛附言。
“啪”的一聲，柯凡冷着臉拍了桌子，說：“你們想一點風險不擔就把錢拿回去啊，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嗎？不想擔風險的就按原合同執行，願意和我們共擔風險的留下與我們重新簽訂合同。”
這下客商們都坐蠟了，執行原合同就等於自殺，重新簽訂合同不但能拿到原合同規定數量的香菇，還能在下次採購時抵扣20%的貨款，怎麼算都比執行原合同要強。可真要想拿回全部的抵扣款就必須冒風險再次大量進貨，這真是個讓人取捨兩難的誘餌。
商量了一陣，一個精瘦的客商終於開口說：“劉廠長真是好計算，我老姚佩服，這條件我幹了！橫豎是死，老子就搏一把。”
有人開了頭馬上就有人跟進，一會功夫全部客商都同意了重新簽署合同。筱月跟柯凡滿意的相視一笑，把剩下的事情扔給廠里的供銷科處理，帶着劉濤重新回到廠長辦公室。
“現在你要做三件事：第一件就是從明天起大張旗鼓的在全縣收購本地香菇，把採購人員都派出去，要下到每一個鄉每一個村去宣傳。收購香菇時本地菇農必須出示本地身份證明和菌種購買憑證，根據購買菌種的數量收購相應產量的鮮菇，不能讓外地的香菇渾水摸魚地流進來，我們的每一分錢都要用在本地菇農身上。”
“是。”劉濤拿出筆記本開始認真記錄筱月的指示。
“第二件就是從明天開始全廠停止正常休假，三班倒的加班生產，人歇機器不能停，要保證及時把收購的香菇加工出來，不能讓香菇爛在倉庫里。”
“是。”
“第三件就是從明天起控制香菇菌種的銷售，對規模過小的零散種植戶停止供應香菇菌種。”
“明白。”劉濤記錄完又認真地複述了一遍，確認無誤后立即叫人佈置下去，同時還通知機修班立即加班檢修全廠生產設備。筱月對劉濤的細心非常滿意，心中給他加分不少。
回去的路上柯凡突然問起一個問題：“為什麼給客商定的時限是三個月而不是二個月或四個月？”
筱月解釋道：“香菇的成熟期是三個月，也就是說現在上市的香菇是去年十二月份種的。香菇行情是在二月底崩盤的，崩盤后我估計種植香菇的人會少很多了，所以我們真正要消化的只是去年十二月份，今年一、二月份種植的那批香菇。”
“按每月700噸的產量計算，買下這些香菇得要將近四千萬的資金。我們現在的資金只有一千萬，能撐得住嗎？”
“那些客商想拿回全部的違約金就必須幫我買下1000噸的香菇，省城的海誠貿易公司也能幫我們消化300噸，這就消化了一多半的產量，剩下的就要靠我們另想辦法了。”筱月有些頭疼的說到。她現在就是在賭博，賭這些客商為了拿回違約金會用盡辦法幫她出貨，賭她能在兩個月內找到新的買家，賭香菇行情在三個月內能夠回暖。這三項賭博只要輸了其中一項，她就會前功盡棄。
食用菌廠大量採購本地產香菇的消息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縣城，雖然收購價只有每公斤18元，剛好是香菇種植的成本（因為菌種價格水漲船高的緣故，這批香菇成本比往年高很多），卻讓成天擔心香菇爛在手上的菇農鬆了口氣。得到消息的菇農蜂擁着擠滿了食用菌廠的每個採購點，劉濤不得不求助公安局出動警力維持次序。現在加工廠的設備晝夜不停的開動，工人三班倒的連軸轉，人歇機器不停。
筱月這幾天忙着視察設在各鄉鎮的香菇收購網點，召集各鄉鎮幹部開會，讓他們深入基層宣傳縣裏的政策，安撫群眾，要協助維持收購點的次序，不能出現混亂；又召集商業公司開會，要求縣裏的商業公司充分發揮渠道優勢，積極為縣裏的香菇尋找銷路。。。。。。
回到辦公室把門一關，筱月一頭栽倒在沙發上痛苦地呻吟：“累死我了，我不活了。。。。。。嗚嗚，柯凡給我倒杯冷開水。”
柯凡把茶杯遞給筱月，催道：“快點喝，喝完趕緊爬起來，一會還有個會要開呢，時間就快到了。”
“催催催，你就是個催命鬼，沒看見我只剩下半條命了嗎？”筱月躺在沙發上不動彈。
“你以為就你累啊，我整天跟着你跑東跑西腳都跑腫了。”柯凡委屈地踢掉高跟鞋，不顧形象地坐在沙發上揉起腳來。
“我說你就不能讓我歇下來喘口氣？一會兒安排我做這個，一會兒催着我去那兒，周扒皮也沒你狠。說到底現在我倆誰領導誰啊？”筱月躺在沙發上抱怨。
“嫌我煩是吧？你以為我愛操心啊，好，以後你的事兒自己安排，我不管了。”柯凡也往長沙發那頭一躺，不幹了。
筱月往沙發裏面擠了擠，移出些地方讓給柯凡，商量道：“那個會能不能推掉啊？我想多躺一會。”
“每周的縣長工作例會，不去恐怕不好。對啦，劉濤說這幾天錢花的跟流水似的，幾百萬眨眼功夫就沒了，這樣下去恐怕撐不到一個月。”
“這幾天大家都怕食用菌廠的香菇收購會停下，都在趕着賣，過幾天情況可能會好點。不過現在資金確實緊張，香菇市場目前一點看不出好轉的跡象，我也在擔心最後撐不下去。”筱月在柯凡面前也不隱瞞，老老實實地把心裏的擔憂說了出來。
“要不開會時你向周縣長提一下，看看縣裏能不拿出些錢來。”柯凡教唆道。
“我也這麼想，去年縣裏從香菇產業增收了上千萬的稅收，應該還能拿出幾百萬來。”筱月現在最缺的就是資金和時間，柯凡的建議正合她意。
會上筱月向周文山提出由縣財政以借款形式向食用菌廠提供四百萬元用於香菇收購，筱月說：“香菇市場不可能一直這麼萎靡下去，我對今後的市場有信心。現在收購香菇不但可以穩定人心，緩解信用社的危機，更重要的是能保住縣裏的香菇產業不受重創，使我們在香菇行情回暖時佔有先機。”
聽了筱月的要求，周文山面帶難色的說道：“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可目前縣裏財政困難，拿不出這麼多錢來。”
“能拿出多少？”
“四十萬。”周文山伸出四個手指頭比劃了一下。
“這點錢都不夠食用菌廠收購一天香菇的。你別以為隨便拿出點小錢就能糊弄我，去年香菇產業不是給縣裏財政增收了一千萬嗎？怎麼可能沒錢？”
看見筱月有些發火了，周文山就解釋到：“去年香菇產業給縣財政增收了一千萬不假，不過現在早就花光見底了。我一筆筆算給你聽吧：原本去年縣裏能從市裡拿到200萬的貧困地區財政補貼，可孟縣長說我們摘掉了貧困縣帽子，這財政補貼不能要。不但不能要，還要向市裡上繳財政盈餘，讓我拿出兩百萬繳到市裡證明余陽經驗是經得起考驗的。”
有這四百萬幹啥不好，真是敗家作秀啊！筱月一邊心疼這錢，一邊追問：“那還有八百萬呢。”
“縣裏發展香菇產業脫貧致富，省、市、和各兄弟縣來考察的領導接待，各種媒體記者的接待費用半年花了一百五十萬。”
“接待一下就花費這麼大啊？”筱月被一百五十萬的巨大金額嚇了一跳。
“你沒看到這半年來了多少考察團，一個團少的十幾人，多的幾十人，上回程副省長和郝主任來考察的那次下來一百多人，這些人來了總要招待吃喝住行吧？總得給人家發點紀念品吧？還有那些媒體記者的招待費，這錢用的不算多了。”周文山細細地算給筱月看，最後筱月不得不承認這錢確實得用。
“那還有六百五十萬呢。”筱月現在有點底氣不足了。
“縣裏的財政過去一直緊張，各方面都有些歷史欠賬，財政寬鬆了這些欠賬總得補上吧？單是教育局補發教師薪水就拿走了六十萬。”
“還有四百九十萬。”筱月機械地作着減法。
“縣裏的公路長期失修，孟縣長說是影響縣裏的形象，讓公路局重新鋪設了縣裏的瀝青公路，這裏就花了三百萬。”筱月想起這次過年回韶陽的路確實好走多了，原本要走兩個多小時的路現在一個小時就能到，這錢花的也值得。
“那還有一百九十萬呢。”筱月做最後的掙扎。
“少了紅星廠的稅收和市裏的財政補貼，這點錢還不夠補窟窿的，要不是紅霞山景區去年效益不錯，縣財政我都差點維持不下去了。”周文山說到這也是一臉苦相。
筱月恨得咬牙切齒，那個臭男人為了他的政治秀不但留下一個爛攤子給自己收拾，臨走還把家底敗得精光。筱月在心裏把孟雲山拖出去槍斃了一百多次，外加砍頭、絞刑、水淹火燒。。。。。。
周文山打斷筱月繼續在思想中虐殺孟雲山，補充道：“就這答應給你的四十萬還是從今年一二月份的財政盈餘中擠出來，我實在拿不出更多的資金了。”
“好了好了，四十萬就四十萬，我不逼你了。”筱月接受了現實。
回到辦公室，柯凡就追問：“錢要來了？”
筱月點點頭。
“要來多少？”
筱月伸出四個指頭。
“四百萬也不少了，你還不滿足啊？”柯凡見筱月沒有什麼興奮的表情就有些奇怪。
“是四十萬。”筱月鬱悶的說道。
“這點錢就把你打發啦？我說你也太好說話了吧？最少也得要個一兩百萬啊。”柯凡恨鐵不成鋼地說。
“算啦，我都快把周縣長逼成楊白勞了。”筱月無力的嘆道：“還是另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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