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隻迷弟
蔡小倩一下翻起身來，掏出手機興奮地戳點，“大橙子，我給你照了好多簡於，你說吧，要怎麼感謝我！”
那接近一米九五的身高使他彎腰的姿勢稍顯笨拙，林城接過手機，一張一張地滑過照片，速度慢到足以讓蔡小倩打個小盹兒。她呵欠連天地站起來，邊往自己的房間走邊說：“你自己傳微信里，然後再放大慢慢看，我一會兒還要刷微博呢，別佔着我的手機不放。”
相冊里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好看，讓林城像掉進溫泉里一樣，被咕嚕直冒的氣泡和蒸騰的水汽360度全方位包圍。他慎重地點了原圖發送，跟在蔡小倩後面把手機還給她。
“你的程序這麼難寫啊，連簡於都沒時間去看了。他的聲音可軟了，我聽了都想把他推倒！”蔡小倩抒發了一句感慨，拿着睡衣往浴室走。林城糾結地看着手機屏幕，輕聲說了句，他的聲音，我也是聽過的。
“好啦，我知道，我知道。”蔡小倩推開擋在前面像堵牆一樣的身影，砰地關上了門。她在林城面前可沒什麼好裝淑女的，大橙子溫吞得要命，還是個家務事全通的婦女之友。老實說，對這種打小就是別人家孩子，最後還長歪成一個迷弟的男人，蔡小倩是恨鐵不成鋼。但凡林城追的是簡於以外的任何一個明星，蔡小倩都會想盡辦法阻撓。
可偏偏當初安利林城的人，就是她蔡小倩，而簡於身上似乎挑不出一丁點毛病，讓兩人雙雙爬不出這個坑。俗話說自作孽不可活，蔡小倩也沒什麼立場阻止林城的迷弟行為。
回到房間裏，林城照例打開論壇刷了最新的動態，看到一波在酒店外照的紅地毯圖。樂美的年會雖然辦得低調，但阻擋不了一些有門路得到消息的人被允許到酒店門口看偶像。本來林城是有機會去的，不過這回軟件更新出的BUG太大，他不得不和同事們一邊開Skype，一邊快速搶修。
正遺憾着，桌面右下角的企鵝圖標開始閃爍。
簡在妍心：橙子橙子，給你傳個視頻。
林城點了接收，文件很大，是用DV的最高清存儲格式拍的，他在接的同時，簡在妍心也滔滔不絕地打字：大橙子，你這回沒來真的是好虧，站在我前面的小秋得到了簡於的簽名！男神還親自感謝了她的支持！我的天，我站在她後面都要被閃瞎了，近距離接觸簡於真的需要皮糙肉厚耐那啥……
一點開視頻，林城就被那垂下的一排睫毛直擊心臟，趕緊切換窗口敲了好一會兒代碼才平靜下來。最初知道簡於這個人，是在他高三的時候，鄰居家的蔡小倩痴迷剛演了一部電視劇的新星簡於，看他高考壓力太大，便半強迫地讓他陪着看了一集。誰知這一集便讓林城的追星之路一發不可收拾，一迷就是9年。
簡於出道很早，18歲的時候就開始做平面模特，後來拍劇。那時他比現在還要稚嫩很多，皮膚像是能掐出水來，林城那時候就覺得他漂亮得不像個男生。不過，蔡小倩最初給他看的是簡於最早拍的一部家庭倫理劇，他在裏面演的也只是配角。林城自己上網搜索了一下，發現了簡於的一部新劇。擠出時間看完單人CUT版以後，林城發現簡於其實比自己大4歲，臉部線條比剛出道時要硬朗，只是五官還是一如既往地精緻。本該有違和感的組合在簡於的臉上竟然搭配得恰到好處，好像上天獨獨眷顧他，給了他既硬氣又漂亮的容貌。
林城無法自拔。大四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按照微博的聯繫方式，加入了A城的某著名簡於粉絲團。作為準程式設計師的他，一進會就被拉去維護粉絲交流網站，加上踏實肯干，常常出席團里的活動，很快就被會長簡在妍心拉入了組織管理的小團體。雖然簡於的男粉比一般的男明星多很多，但男孩紙畢竟是少數，林城人長得高身材棒，相貌又有一點帥氣，不但是個無可救藥的迷弟，還是個獃獃的程式設計師，完全符合粉絲團一干迷妹們的調|戲需求。
簡在妍心看他好久不回，發了一串偷笑的表情，說：看傻了吧，讓你不來。得了，春節過後《黑暗》就要開機了，我已經找到門路，跟劇組那邊說好去探班，你到時候一起來。
能在各個粉絲團當上會長的人，都是有點人脈和資源的。林城回了個“好的”，又和簡在妍心溝通了網站的一些問題，接着操縱桌面上的企鵝下線。他看了十來遍視頻，才戳了戳桌上簡於Q版手辦的臉，滿足地躺到床上。
簡於兩周之內和《灰巷》的導演、編劇、音樂總監還有別的負責人接觸下來，還跑了一堆通告，上了個脫口秀，整個人早已疲憊不堪。他回到公寓裏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看見手機的藍光不停閃爍。
許京濤和小趙有兩個電話，韋俊峰打了一個，其他三十幾通未接來電全都來自同一個人。他無奈地撥回去，半晌，聽見一個蒼老卻略有些神經質的聲音傳來：“于于呀，你什麼時候回家呢？元宵節快到了，咱們一家人總得聚聚吧？”
“姥姥，我會回來的，就今晚吧。”
對方聽到他的話，高興地欸了一聲，頓了頓，又說：“你媽媽今天心情還不錯，我看她現在正澆花來着，你不用擔心。”
簡於放下電話，掙扎着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浴室的玻璃鏡子前觀察自己的臉。休息了20多個小時，氣色總算恢復了一些。他開始按照既定程序抹晨間護膚品，等收拾好自己后，眉間卻還是顯出一絲疲色。他討厭倒時差，討厭打亂睡覺的規律，但為了更好地表演，又不得不兩地奔波。
開車往位於郊區的家裏趕時，韋俊峰又電話過來。簡於打開藍牙耳機，聽他在那邊激情澎湃地安利：“我保證只讓你上場一會兒！而且絕不透露消息！”
“我那個時候在劇組——”
韋俊峰一聽這話就炸了，“怎麼，要重拍電視劇了，連我的新專輯發佈會都顧不上？你又不是主角，勻一天時間總可以吧？你別說你在圈裏這麼多年，連讓導演挪個拍攝任務的氣魄都沒有！”
簡於哭笑不得，“我剛想說我會請假。你把曲譜發過來，我這兩天看看。”
安撫好韋俊峰的小情緒后，簡於專心開車，到家時才不過下午4點。劉阿姨等在門口迎他，沒過一分鐘，簡於的姥姥從樓上走下來，喜上眉梢地握住他的手，“回來啦，于于。一會兒讓你劉阿姨把綠豆酥拿過來，剛做的，還熱乎着呢。”
姥姥欣喜的表情讓簡於心裏很不是滋味，他聽話地坐下來吃綠豆酥，跟姥姥說些工作上的趣事，把老人逗得合不攏嘴。說笑一會兒后，姥姥還是忍不住舊事重提，遲疑地問：“于于，你看翻年你也31歲了。忙是忙，可也不能耽擱了談戀愛不是？姥姥不是要催你結婚，只不過看你身邊總沒個貼心的女孩兒陪着，我這心總是提着放不下。”
“我明白，慢慢挑吧，畢竟是要過一輩子的人。”簡於輕描淡寫地帶過。姥姥看着他淡然的表情，面上顯出一抹尷尬，她慌亂地點點頭，喃喃道：“慢慢挑，慢慢挑也好……”
劉阿姨也是在於家待了好些年的人，哪裏看不出現在的情形，她忙說起這些天熱播的一部抗戰劇，說自家女兒可喜歡那個演少年將帥的男演員，才把話題引開。
臨到吃飯的點，七八個好菜都上了桌，才見於姥爺慢悠悠地從樓上走下來，對簡於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坐下。於姥姥對劉阿姨使了個眼色，後者很快便避到了廚房裏去。
“來，于于，吃這個，糖醋鯉魚，你小時候最喜歡的。”於姥姥不住給簡於夾菜，滿桌的菜，全都是按他的口味來做的。簡於也給於姥姥挑了魚刺，祖孫倆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如果不是有於姥爺不聲不響地在一旁吃喝，倒顯得一家人親親熱熱的。
劉阿姨來收拾的時候，於姥姥一臉擔憂地望過去，前者輕輕搖搖頭。簡於又陪姥姥看了會兒電視劇，中途於姥爺說了聲累，上樓后再也沒出現過。
當簡於站在門口跟姥姥和劉阿姨道別時，兩道車燈打在了進門的階梯上，姥姥忙說：“于于，是你媽媽回來了，再坐會兒吧。要不……今天就別走了。”
於心竹從車裏下來，進門時目光幽幽地看了簡於一眼，什麼都沒說，徑直進門了。於姥姥着急得乾瞪眼，簡於笑着安慰她，“沒關係，姥姥，至少我今天見到媽媽了。”
這話說得於姥姥心中有愧，想要送簡於到車上，卻被外孫推進了屋內，“外面風大，姥姥您進去吧，下次我再來看您。”
回到車上的簡於整個人一松，倚在護頸枕上，就着車燈看了會兒道邊的白軸草。車外間或有一兩道燈光閃過，他靜靜地聽了會兒引擎聲，眉頭才漸漸舒展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