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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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飛是什麼人?

如果是在去年時,即使沒人問起,茶館酒樓中也有不少人在談論着這個人。

快劍如飛飛劍客。

甚至在江湖之中已經有人說他是天下第一快劍。

劍法凌厲絕倫乾淨利落。

幾乎人人都在談論着他的原因很簡單,一來是因為他涉及了梅花盜一案,二來則是因為,行走在江湖之中,惜命的人總是比較多,若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些人能夠要人命,豈不是死得很快?

姜希夷對阿飛這個人非常感興趣。

因為李尋歡說,他的劍和她很像。

姜希夷心中非常清楚,她的劍究竟是如何得來的,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才更加好奇。

她相信李尋歡的眼力,認為他不會看錯。

既然李尋歡說阿飛的劍和她的劍很像,那麼就絕對不僅僅只是因為快而已,李尋歡這種境界的人,看到的東西必定比常人深遠許多。

阿飛究竟在哪裏?

沒人知道,就連他最好的,可能也是唯一的朋友李尋歡都不知道那個少年究竟身在何處。

姜希夷和李尋歡兩人已經回到了后牆弄堂中的小店裏,兩人這次坐在同一張桌邊,姜希夷叫天樞拿來了掛在馬邊上的酒囊,倒出了一壺酒後,將整袋酒囊都給了李尋歡。

桌上重新擺上了幾碟菜,看得出來,這已經是這家雞毛小店中最好的食材了。

一小碟炒肉絲,一碟清炒青菜,一大碗濃濃的番茄湯,兩碗白米飯。

旁邊放着兩個酒杯和一壺酒。

姜希夷提起酒壺,穩穩斟滿了兩隻酒杯,李尋歡端起其中一隻,放在面前閉眼輕嗅了一口后,緩緩吐出一口氣,道:“酒香凌冽,酒色清淺又不失顏色。”

話罷,他又就着杯壁淺淺飲了一口,瞬間一股寒氣竄遍全身,幾乎要將他化為冰雕。

他從這一口酒里嘗到了許多味道。

高山之上終年不化的積雪的味道,一柄鋒銳醒目的劍的味道,松竹清香的味道。

還有許多的味道他沒有完全分得清楚,李尋歡又抬起手,再飲了一口,這次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不留一滴。

姜希夷看着李尋歡,沒有開口,她在等李尋歡告訴她,他覺得這酒怎麼樣。

李尋歡沒有馬上開口,他端着已經空了的酒杯,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半晌過後,李尋歡慢慢放下了酒杯,笑了笑,道:“好酒。”

他這個笑容很好看,就像是初春時融化冰雪的太陽一樣溫暖溫和。

他笑的因為他喝到了好酒,也是因為他多了一個朋友。

人喝酒會越喝越暖,酒入口之後也會有辛辣的口感令人暖和起來,喝進口中會令人覺得寒的只有水。

李尋歡從來都沒喝過會讓人覺得寒的酒,這是他第一次知道,酒也能令人覺得冷。

這一壺酒就像是用劍釀出來的一樣,釀酒的人也一定就是姜希夷,只有她這樣的人才能釀出這樣一壇酒。

當李尋歡放下酒杯后,體內漸漸升起一股暖意,輕柔溫和令人舒服的幾乎要嘆出一口氣。

這酒還是人釀的,或者是釀酒的至少還是一個人。

劍是不會令人覺得溫暖的,劍在令人覺得溫暖的時候,就是劍刃劃破人的肌膚,血液濺到人身上的時候。

那一瞬間真的很暖,也很冷。

姜希夷點了點頭,淡淡一笑,道:“你很懂酒。”

李尋歡道:“那是因為我會喝酒,會喝酒和喝得多不一樣,會喝酒的人能跟酒聊天,喝得多就只能喝醉。”

姜希夷道:“會喝酒的人會不會喝醉?”

李尋歡提起酒壺,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這笑容並不好看,帶着苦澀,帶着無奈,帶着許多姜希夷看不懂的情感,他說道:“當然會喝醉,大多數喝酒的人,都是因為想喝醉所以才會喝酒,我也不例外。”

姜希夷問道:“為什麼?”

她突然想到當初花靈鈴的話,接着道:“是因為喜歡喝酒的人大多都有着痛苦的往事嗎?”

接着她又想到喬峰,又道:“喝酒一定是因為痛苦嗎?”

李尋歡道:“喝酒不一定是因為痛苦,高興的時候也能喝酒,只不過痛苦的時候喝得更多而已,因為醉可以讓人忘記一切的痛苦,能讓人開心起來,一個高興的人本來就不必再尋開心了,喝的也就不如痛苦的人那麼多。”

接着他長嘆一口氣,道:“許多人喝酒是為了解脫,這種解脫是多麼的痛快。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所以人就發明了酒這個好東西,在酒中偷得浮生半日閑。”

說完后,李尋歡又是仰首飲盡一杯酒。

姜希夷沒有再說話,李尋歡也沒有再開口,兩人一杯一杯的喝着酒,直到酒壺見底,一壺酒已經喝乾凈了。

李尋歡這時突然道:“你這酒實在是難得,能讓一個想醉的人喝不醉。”

姜希夷道:“也許是你的酒量太好了,這一壺酒不足以讓你醉倒,剛剛給你的那一酒囊酒,你可以慢慢喝。”

李尋歡搖了搖頭,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在想醉的時候自然就要狂飲三百杯才好。”

姜希夷道:“你已經醉了。”

李尋歡道:“我現在若是說我沒醉,你也一定以為是一個醉人在說醉話,可我現在確確實實是清醒着的,甚至我時時刻刻都是清醒着的,因為我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真正的醉過了。”

一個醉不了的人比一個醉后清醒的人還要痛苦百倍。

雖然醉人醒來後面對的現實,是他所不願意麵對的,但至少他醉過、逃過、享受過。

一個醉不了的人卻連最後的逃避都無法做到,他們只能選擇面對、扛下,別無他法。

夜深。

風清月朗,姜希夷一步步走出了那家小店,桌上還留着一個人。

趴在桌上看起來一絲力氣都無的李尋歡。

他說錯了,這酒並不是不會讓人醉,而是能讓所有人醉。

這酒一開始入口,就像是水,而片刻之後就會令人知道,酒就是酒。

李尋歡在趴到前對姜希夷問道:“你這酒有沒有名字?”

姜希夷道:“沒有,我從來沒想過給酒取名字。”

李尋歡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個好名字給這酒,不知你是否在意。”

姜希夷道:“你有心,我就不會在意,你說吧。”

李尋歡舉起酒杯,道:“就叫凍折枯梅如何?”

姜希夷想了想,道:“這名字很好,就叫凍折枯梅好了。”

李尋歡砰地一聲放下酒杯,人也往桌上倒下,輕聲喃喃唱到:“凍折枯梅,三兩枝亞。香度野橋,影橫茆舍。道人鼻觀相忘,有眼如盲,不被這些留礙。可憐鬼窟藏身,喚起來,雪團打,雪團打。”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小,幾乎細若蚊聲,再也聽不見了。

姜希夷嘆了一口氣,喚來店老闆,道:“他醉了,帶他回他的住處吧,今夜他可以睡個好覺了。”

店老闆駝着背,看了李尋歡一眼后,又轉向姜希夷,道:“多謝姑娘。”

姜希夷道:“我是他的朋友,你也是他的朋友,既然如此,你我也是朋友了,朋友之間如果再說謝,就太生疏了。”

話剛說完,小店內坐着的十三人隨着姜希夷一起起身,他們要踏上這條夜路。

店老闆連忙道:“現在已經晚了,姑娘為何不留下住一晚?這裏空房還是有的,只要姑娘不嫌棄。”

姜希夷腳下一頓,道:“我並不是嫌棄這裏,只是我要繼續趕路,我依然還在路上。”

店老闆稍作遲疑,問道:“刻不容緩?”

姜希夷道:“刻不容緩!”

店老闆不再阻攔,他扶着李尋歡慢慢往後面走去。

姜希夷同他們兩人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她一步一步朝着店外邁步而去。

就在她的腳馬上就要越過門檻時,突然屋頂之上傳來一道聲音,那人笑嘻嘻道:“你說的刻不容緩,莫非是要尋我?”

姜希夷聞聲抬起頭來,她已經聽到了那人方位何在,接着她又迅速低下了頭,因為她聽到了一陣風聲,是輕功帶動的風。

她剛剛低頭時,方才還空無一人的弄堂中,就多了一個手持竹杖又像竹劍的乞丐,他站在那裏笑嘻嘻地瞧着姜希夷。

這人究竟是誰?

姜希夷心中立刻就浮出這個疑問,卻並未問出口。

但那乞丐卻開口了,笑嘻嘻道:“你為什麼不說話?”

姜希夷道:“因為我在猜你到底是誰。”

那乞丐大笑出聲,搖着頭道:“你這人簡直就是個怪人,像你這樣的怪人我還從未見過,你約了我比劍,現在見面卻又不知道我是誰,早知如此,我就應該隨便找個人來代替我同你比試。”

姜希夷恍然大悟,雙眼上下打量着他,道:“原來你就是胡不歸。”

胡不歸道:“不錯,我就是胡不歸,我想想看,你現在心裏一定在想,這人哪裏像個用劍的,簡直就是個瘋子,說話瘋瘋癲癲的——我說的是不是?”

姜希夷道:“是,也不是,你看起來確實像個瘋子,不過也像個用劍的,你今日來是要做什麼?”

胡不歸大嘆一口氣,道:“本來這事我也不好說,既然答應了就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只不過你我要比試的消息傳了出去,一個一直在尋我,又特別不要臉的人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接着他霍然看向姜希夷,道:“當然我說的不是你,那人真的是不要臉,他知道消息后,就到秀野橋去,準備找我,我又不想見到他,所以,只能來拜託你推后比試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心中也知道,答應了的事情再延期,似乎沒有什麼道理可講,聲音大也說明了他心中沒有底。

姜希夷點了點頭,道:“好,什麼時候?”

胡不歸愕然道:“你就這麼答應了?你不怕我騙你的嗎?”

姜希夷道:“你既然這麼說,就肯定不會騙我,我相信你,所以是什麼時候。”

胡不歸撓頭想了想,道:“今年冬至,就是今年冬至,我絕不會再改期了!依然是松江府秀野橋,到那時那人找不到我,應該也不會再找了。”

姜希夷道:“好,我記住了,冬至那日必定前往,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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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芒先至[綜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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