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肆

27.肆

姜希夷收回目光,倒酒不語。

她的手很穩,倒酒的時候也很穩,如同她握劍的時候一樣,很快,她就斟了滿滿一杯的酒,一滴都沒有溢出來。

酒很香,這杯酒對於任何一個愛酒的人來說,都是極大的誘惑,但在姜希夷眼中,它和其他的酒並沒有什麼區別。

從壺中倒出時,酒敲擊杯壁的聲音泠泠作響,這聲音對於這客棧大廳內的許多人耳中,都是最動人的樂曲,比如姜希夷他們隔壁桌上的兩個酒鬼。

她舉起了酒杯,卻沒有馬上一飲而盡,她凝視着酒杯也凝視着酒杯中的酒,似乎在思考着些什麼,就這樣靜靜地端着,遲遲也不見她將這杯酒喝下去。

不知道多久過去了,客棧的門重新被打開了,街道上原本鋪的滿滿的落葉也被清掃乾淨,姜希夷忽然抬起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一杯酒入腹,姜希夷只覺得燙,燙的似乎要燒了起來。

一直以來,她是劍是冰涼的,她的手是冰涼的,她的人也是冰涼的,這一杯對於旁人來說可能只是暖身的醇酒,對於姜希夷來說似乎能將她整個人都燒成灰。

‘啪’的一聲,姜希夷直接將酒杯摔在了桌上,她一直以來蒼白的臉上爬上了一抹紅,眼睛也變的亮了起來,另一手捂住嘴,在輕輕地咳嗽着。

從來沒有喝過酒的人,第一次喝酒的時候,總是不會很舒服。

“哈哈哈哈哈。”忽然一陣大笑聲從隔壁桌傳來,聲音之大,讓人能在這客棧任何角落裏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姜希夷一行人抬頭望去,笑的就是那個長髯老人,他看着姜希夷大笑個不停,姜希夷冷冷的看着他,不解其意。

現在她喝下去的那杯酒燒起的火已經慢慢熄滅了,身體漸漸充斥着一股暖意,那股暖意似乎能融化一切冰雪一般,令人覺得舒服的很,姜希夷也覺得舒服的很。

她突然有一些慌張,因為人只要覺得舒服,反應和意識就會慢下來,對於她而言,她的劍就會慢下來。

姜希夷唯一在意的,就是她的劍。

就在這時,與長髯老人對面而坐的大漢也醒了過來,他也是雙目清明,看向長髯老人,不滿道:“你這老兄,笑個什麼?簡直吵死人了!”

長髯老人笑道:“我又不是在笑你,你又氣個什麼?”

那大漢道:“那你笑些什麼,有什麼事情這麼可樂?”

長髯老人呵呵大笑道:“我在笑小姑娘不會喝酒,偏要喝酒,還點了最好的酒來。”

話音剛落,十四雙眼睛一齊緊緊盯着他,但長髯老人卻並不害怕,他行走江湖多年,知道帶着什麼樣的目光的人才會殺人,所以他非常清楚,這些人沒有殺氣,也不會動手。

此時,大漢道:“是誰?俺聞到一陣酒香,直勾的俺肚子裏的酒蟲又活過來了,莫非是那個小姑娘點的酒?”

長髯老人點頭道:“正是。”

大漢順着長髯老人的目光,看到了姜希夷一桌,見到了她桌上擺着一壺酒,和一個酒杯,嗅了嗅,發現那勾着他的酒香確實是從那酒壺裏發出來的。

姜希夷看到兩人面向她后,賭氣一般,又倒了一杯酒後,一飲而盡。

這一口喝完后,她再次捂嘴咳嗽起來,可她的臉上卻比剛剛又紅了一些。

那大漢看着姜希夷的目光眼帶笑意,卻並不是嘲笑,也沒有一絲惡意,他開口問道:“小姑娘,你會喝酒嗎?”

姜希夷道:“會不會喝酒,和你有什麼關係?”

姜希夷語調依然冷冷,卻沒有以前那樣冰冰,似乎她喝下去的酒,將她體內的冰都融化了一樣。

大漢見姜希夷如此,展顏笑道:“這當然是和俺沒有關係,不過卻和你的酒有關係。”

姜希夷問道:“哦?這有什麼關係?”

長髯老人大笑道:“他的意思是,你若不會喝酒,就不要再喝了,不然浪費了這一壺好酒。”

姜希夷垂眸看向那壺酒和酒杯,輕輕提起酒壺,再次倒了滿滿一杯酒,舉起酒杯放於唇邊,淺淺抿了一口,道:“我若將它都喝完了,便不是浪費。”

大漢‘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姜希夷看着那桌子晃了晃,似乎要散架一般,那大漢皺眉搖頭道:“哪能這麼說,哪能這麼說,酒不是你這麼喝的!”

姜希夷冷冷掃了他一眼,道:“這酒是我買的,我想怎麼喝,就怎麼喝。”

大漢大大的嘆了一口氣后,隨手抄起一個酒罈子晃了晃,發現裏面還有酒,仰首灌了一口后,對長髯老人道:“老兄,咱們還是走吧,看着俺心裏可不舒爽了。”

長髯老人沒有回話,因為他也用酒罈子堵住了嘴。

這時候,客棧門口突然來了一幫人,他們湧入客棧中,還有人堵在門口,為首之人一身華貴紫衣,腰間佩劍,面目清俊,耀武揚威地慢慢踱着步子,店小二不知是何事,迎了上去,對那人道:“這位客官,您是住店嗎?”

那人看了眼店小二,神情甚是輕蔑,又掃了眼店內大廳,似乎是不滿此處魚龍混雜,眉間一皺,道:“不,給我們清幾張桌子。”

店小二陪着笑,道:“哎呀,客官真是抱歉,咱們店裏桌子已經滿了,各位還請等等?”

為首之人還未回話,他身後一少年便氣道:“你居然敢讓我們等?!”

為首之人抬了抬手,道:“話不是這麼說的。”之後他看向店小二,道:“你將這些人都叫出去,給我們清幾張桌子便好。”

那人眼光掃過的幾人,都是來這裏吃酒的苦力。

店小二看了看后,神色為難,道:“大家都是客人,小的……小的怎麼能隨便趕人家走呢。”

那人神色倨傲,道:“那些人怎麼能與我們相比。”

這時,客棧掌柜的走了出來,他早已注意到這群人,本以為店小二能處理這事,卻沒想到雙方僵持許久。

這客棧掌柜的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少年,一身衣裳也不甚考究,看起來根本不像是這最好的客棧的老闆,可他偏偏就是。

他一路走了過來,對店小二道:“你先下去招呼其他客人,此事交於我。”

店小二點了點頭,忙不迭走開。

掌柜的對那人道:“在下便是這客棧掌柜的,方才我聽到幾位客官說要將這廳內客人趕走,不知是不是在下聽錯了。”

掌柜的說話絲毫不市儈,即使看出了這人身份非同一般,卻也不卑不亢。

那人道:“你沒有聽錯,我們已經在門口候了許久了,快快清出幾張桌子。”

掌柜的面帶笑容,卻動也不動,道:“這些人都是我的客人,他們既然來了,給了我銀子,只要我們沒打烊,想坐多久便坐多久,就算在下是掌柜的,也不會去趕人。”

那人身子一頓,看向掌柜的,道:“那你是要得罪我們了?”

掌柜的道:“在下也是不得不得罪各位了,我見各位似乎是江湖中人,小店在昆崙山腳下多年,之所以有立足之地,能生存至今,其中關係,我想各位也是明白的。”

那人冷笑一聲,道:“我不聽你說這些虛話,我也不怕你。”

他身後少年怒道:“師兄,還同他說些什麼,直接殺了就是了,我們還忙着趕路呢!”

“你說得對。”

那人話音剛落,‘錚’的幾聲,諸人長劍出鞘,直指掌柜的,為首那人長劍一揮一挑,架到了掌柜的脖子上。

廳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劍拔弩張,所有人都在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掌柜的笑了笑,道:“我見你們剛剛行劍手法,莫非各位是魔教中人?”

那人看起來似乎有絲訝異,道:“不錯,沒想到你還有些見識。”

掌柜的道:“‘萬妙無方,攝魂大九式’在下還是知道的。”

那人道:“你覺得你還能活?”

“他為何不能活?”

這時一道女子清亮聲線,從大廳東邊傳了過來,大廳內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懂的人自然曉得,這聲音內力充沛,一時間看向東邊,想尋說話的人是誰。

東邊的角落裏,坐着一群白衣佩劍之人,有男有女,人數不少,諸人一時間也不知,說話的到底是哪位姑娘。

那人盯着東邊的幾張桌子,手中劍沒有放下,不慌不忙道:“哪位高手說話,可否現身一見?”

“是我。”

這兩字,眾人聽到‘是’字時,聲音就一路從東邊綿延到門口,一個‘我’字落地時,說話的人已經立於那人和掌柜的之間。

那人是一個白衣女子,面上帶着一絲紅,但雙眼清明,這人就是姜希夷,她看着那人冷冷道:“劍不是你這麼用的。”

方才在他們隔壁桌的兩個人聽到這話,不禁笑了出聲,只想到他們剛才對小姑娘說‘酒不是你這麼喝的。’

那人道:“這位姑娘,此事與你無關,還請避開。”

姜希夷如同沒聽見他這句話一般,繼續道:“你的劍也是出鞘不染血絕不歸鞘的嗎?”

那人笑了笑,道:“是的。”

姜希夷道:“那我來助你歸劍入鞘便好。”

氣氛突然變的冷凝,風從門口,從窗口吹了進來。

姜希夷這話還未落地,她直接跨步上前,一手點住那人肩胛骨處穴道,一手朝着他右手手腕一鎖。

那人反應不及,下意識提起左手手掌想將姜希夷拍開。

姜希夷左手抓着他的右手,右手也作掌,與他掌上相觸。

‘鏘’的一聲后,那人只覺得感到了一股強大而奇異的力量,這股力量是自姜希夷手掌上傳出來的,還沒帶他細細想想,他整個人就被這股力量震開來了。

姜希夷道:“你的劍已經歸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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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芒先至[綜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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