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捌

19.捌

姜希夷對於‘時間’並沒有非常清晰的觀念。

這是因為她一直以來的人生經歷,時間對於她來說,並不能代表什麼,她在暗室之中時,捕捉不到歲月流逝,她在昆崙山上無法離開太玄庄的時候,時間之於她不過是手中握不住的風。

十年的時間到底是對於旁人來說,到底是如何難捱,她心中也是完全不曉得。

一個月的時間,到底能做多少事情,她也是不甚清楚,因為她每天除開吃飯睡覺之外,幾乎都只在做一件事情——練功。

這次她在武當山上停留了一個月,卻連這山上到底是什麼樣子都不甚了解,她只知道自己房前的松柏愈顯青翠,顏色愈濃,但在她刻意的注意之下,姜希夷總算是曉得了,一個時辰能做多少事情,一天能做多少事情。

當山間的松柏顏色從翠綠轉向了墨綠色的時候,姜希夷一行人已經決定下山。

姜希夷知道江湖之中有許多人,有許多門派,她見過的一些人開口說話,都喜歡以‘近日江湖之中盛傳……’來開頭,但她卻從未涉足過江湖,這次她倚天劍已在手,又給了自己十年的時間,她決定去看看江湖到底是什麼樣。

今日,姜希夷一行人行至紫霄宮中,準備拜別張三丰,可還未踏入紫霄宮中,姜希夷就聽到殿內‘當’的一聲巨響后,一人大聲道:“你們武當簡直欺人太甚!我親眼目睹張翠山在臨安西湖旁,用毒針射入慧風口中,要了他的性命,難道還會冤枉於他?我的眼睛也是被張翠山親手用毒針射瞎的,難道這還能作假!就算你們武當沒有包庇張翠山,可你們連個交代都不給,簡直是不將少林放在眼中!”

這人說話嗓門極大,說的話又咄咄逼人,話中怒氣滿滿,姜希夷走了兩步后,便看清張三丰和武當五俠此刻都在紫霄宮中,殿內有幾個手持禪杖,作和尚打扮的黃衣僧人,背朝着門口,殿內張松溪起身而立,面朝著他們,口中也在說話,與對方解釋着關於張翠山的事情。

姜希夷在武當山上雖然不問事情,但是張翠山失蹤,她也是曉得的。

先前天璇上前看清俞岱岩傷勢有救之後,武當幾人皆鬆了一口氣,而後第二日時,宋遠橋、俞蓮舟、張松溪、張翠山和殷梨亭一齊下山,姜希夷沒開口詢問,只因她細細想了想也知道,武當弟子下山恐怕為的還是俞岱岩之事。

她偶爾也能聽到武當門下的小童們閑談時提及少林派和大力金剛指兩者,便猜測俞岱岩的傷同少林派和大力金剛指脫不開干係。

同為習武之人,姜希夷自暗室的書中也是知曉筋骨對習武之人的重要性,光是斷去手腳筋就足以讓人痛不欲生,更何況斷手斷腿之痛對於常人來說都是萬分打擊,俞岱岩遭此惡毒手段,若不是遇上他們一行人,恐怕心中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可俞岱岩的傷勢慢慢好轉之時,山下消息又有消息傳來,道是武當張五俠失蹤。

張翠山便是那日姜希夷上山路上遇見的少年。

一開始消息傳來時,武當山上眾人只說江湖傳言不可盡信,可后些時候,俞蓮舟一人歸山,眾人方才明白,江湖傳言非虛。

姜希夷一行人想着紫霄宮愈走愈近,殿內的說話聲,她也聽的愈來愈清楚,姜希夷皺了皺眉,那大和尚說話的聲音太吵,她覺得有些不喜歡。

姜希夷低頭對紫霄宮外一名小道童道:“煩請通報一聲,我等特來拜別張真人和武當諸俠。”

小道童作了一個揖,道:“請姜莊主稍等片刻。”

小道童話罷直接進了紫霄宮,也不管那殿內還有幾名大和尚在聒噪,南斗和北斗見小道童如此,輕笑出聲,諸人皆知,這些大和尚怕是弄的小道童們心裏也不舒服了。

“祖師爺說,姜莊主不介意的話,可入內稍等片刻。”不消片刻,小道童快步走了出來,道。

姜希夷點了點頭,道:“多謝。”

姜希夷剛入紫霄宮時,那大和尚又怒道:“事到如今,你武當如此沒擔當,我少林豈是你等隨意欺辱的!那日取了慧風性命的人,我和圓音師兄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那張翠山!而張翠山這時失蹤,若說不是你武當包庇,還能是什麼?”

張松溪接口道:“圓業師兄,你少林派那幾位僧人究竟是傷在何人手下,一時間也不夠清楚明白,可是敝師兄俞岱岩,可是傷於少林派的金剛指力,這一點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證據確鑿,諸位既然如此,我們也有所疑問,用金剛指力傷我三師哥的人,不知是少林哪位高僧?”

那被張松溪稱作圓業的大和尚,滿臉通紅,怒喝道:“一事歸一事,何況張翠山行徑如何不夠清楚明白,我可是親眼所見,我的眼睛也是被他所傷!再者說,俞岱岩手上和腿上的傷,你武當不是已尋人治了,我少林可是折了一人的命!”

姜希夷聞言冷哼道:“治了就不算傷過了嗎?那你將死人埋了,也不算便好了。”

圓業聞聲轉頭,雙眼緊緊的瞪着姜希夷,臉上青筋暴起,手中緊緊握着禪杖,蓄勢待發。

姜希夷卻連看都沒看圓業一眼,不緊不慢地走到殿內,對張三丰和武當諸俠行了一個江湖禮。

圓業道:“你是何人!”

姜希夷置若罔聞。

圓業怒道:“你是哪裏來的黃毛丫頭!”

姜希夷對張三丰道:“張真人,我等自行特來辭行。”

圓業怒吼一聲,將禪杖舉起橫挺,杖頭越過眾人,朝着姜希夷背後襲來。

姜希夷感到一陣風襲來,身形一邊,而後站定,避過了這一擊。

圓業未曾想這一擊不成,一時間竟也未收招。

姜希夷足下一點,抬手在圓業肩上一按,而後輕身落地。

圓業只覺肩上一麻,而後半步都邁不出去,‘哐當’一聲,手中禪杖落地,人也穩穩的被留住了腳步。

而後圓業聽得身後人說:“若你是來尋張翠山的還是罷了,我可作證,自四月張翠山下山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出現在武當之上,反而你口口聲聲自稱少林來人,倒是可以和武當好好理理清楚俞岱岩一事了。”

圓業張口便要反駁,忽然身後傳來一聲:“阿彌陀佛。”這聲佛號清清楚楚的傳進了眾人耳中。

張三丰笑道:“不知空聞禪師有何高見?”

那白眉下垂,覆上了眼睛,如同長眉羅漢一般的空聞禪師,雙手合十道:“既然此事今日終是不能得結果,那我等也只能等到尋見了張翠山張施主再論了。”

張三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空聞禪師道:“圓業,走吧。”

那圓業本是脾氣暴躁之人,聽得空聞禪師如此說,也只得強自壓抑,將落在地上的禪杖拾起后,站到空聞禪師身後。

宋遠橋將少林眾人送至紫霄宮外,道:“今日是我武當招待不周,請空聞禪師多有擔待。”

空聞禪師搖了搖頭,並不言語,一行人便隨着他的腳步下了山。

少林一行人走後,張三丰對姜希夷道:“姜莊主方才說是特來辭行?”

姜希夷回過頭來,點點頭,道:“正是,我是特來道別的。”

張三丰道:“道別?姜莊主可是要回崑崙?”

姜希夷搖頭,道:“不是。”

張三丰道:“敢問姜莊主下一路去向何方?”

姜希夷道:“我要去江湖。”

武當諸俠聞言面面相覷,其一,他們皆曉得這姜希夷先前奪了峨眉滅絕師太的倚天劍,對此,江湖之中早已掀起軒然大波,當日親眼目睹那一戰的人,將那一戰說的神乎其神,姜希夷雖身未入江湖,名卻已入江湖,更有人稱她雖未幼童,卻一劍驚天,可稱劍術通神第一人。

其二,這一個月來,江湖之中除開將張翠山失蹤的消息傳的人盡皆知之外,還將另外一條與張翠山相關的消息傳遍了大江南北,那便是屠龍刀也隨着張翠山流落海外,蹤影不見。即使屠龍刀不見,可依然滅不了江湖人意圖稱霸武林的心,眾人將視線從屠龍刀上傳至倚天劍,既然倚天劍同屠龍刀齊名,且屠龍刀已流落,不若便奪了這倚天劍便是。

許多人覺得江湖傳言可信,但不可盡信,他們信了這倚天劍現下在一名為姜希夷的白衣女童手中,不信的是這女童真有一劍驚天之功力,就算江湖中將她連敗崑崙、峨眉兩大門派的事迹傳了出去,可不信的人多如牛毛,更何況,太玄庄一個新勢力,總比峨眉派好欺負的多。

覬覦倚天劍的人並非沒有,可卻沒人上峨眉奪劍,一是因為倚天劍下落鮮為人知,二是因為沒多少人真正的想同峨眉派為敵。

雖然姜希夷人冷,不與人親近,可武當派諸人記掛着她對俞岱岩的救命之恩,眼下如此境況,她說自己要入江湖,在座諸人一時不知如何言語。

張三丰道:“既然如此,老道便也不留你了,你只需記得若有事難理時,便可上武當,天璇姑娘救了愛徒,武當便欠下太玄庄一個人情。”

姜希夷抱拳道:“不必了,我不喜歡欠人人情,也不喜歡別人欠我人情,不必送了,我等自行下山便好。”

武當諸俠皆起身回禮,目送姜希夷一行人轉身出了紫霄宮。

來時十四人白衣白馬策馬揚塵,去時依舊白衣白馬,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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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芒先至[綜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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