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10
第十章
何卓寧開着車子駛出了雲浦小區,後座的蘇源一把掀開蓋在自己身上偽裝的薄毯。
“艾瑪,憋死我了。”蘇源扒拉着從後座爬到副駕駛室,朝何卓寧抱怨,“我容易么我,這麼長時間沒說話。”
蘇源跟着何卓寧一起從辦公大樓的停車場出來,他遠遠就認出站在停車場門口等待的女人是許清澈,於是他主動請纓去後座裝死人,攛掇何卓寧過去獻殷勤。何卓寧這個口嫌體直的人,嘴上罵著他無聊,車子倒是實誠地停到了許清澈面前。
對於蘇源的抱怨,何卓寧目不斜視,“沒人逼着你不說話。”
蘇源被噎了一下,他不說話還不是怕嚇着許清澈,破壞何卓寧的好事,誰知道這兩人的互動那麼少,場面那麼冷,多少次他想掀開毯子衝出來暖暖場,生生忍住了。
“這什麼東西?”蘇源腳下踩着個東西,他彎腰撿了起來,打開頂燈照了照,是管口紅。蘇源舉着口紅在何卓寧面前晃了晃,語氣曖昧,“一般來說,女人在陌生男人車上留了口紅,必然是對這個男人有好感,想再見到他。看不出來這個許清澈套路還挺深。”
“祝你好運。”蘇源將口紅丟進檔位桿邊上的杯槽,他雙手交疊,枕在腦後閉目,餘光好奇地掃向正開着車的何卓寧,他就不信何卓寧會無動於衷,可自始至終,何卓寧都沒瞥一眼那管口紅。
車廂里異常安靜,只有午夜電台女主持的聲音在靜靜地流淌。
“這一期我們的節目《我的好友是明星》請來的嘉賓是珠寶設計師郁良歡小姐……”
聽到“郁良歡”這三個字,蘇源猛然睜開眼睛,“卓寧,我沒聽錯吧?剛剛她說的是郁良歡?我們認識的那個郁良歡?”
何卓寧點點頭,“應該是。”Y市名叫郁良歡的珠寶設計師除了那一個還有誰。
“卓寧,趕緊的,送我去電台。”蘇源催促着何卓寧,他打開手機撥向那個三年沒有迴音的號碼。
何卓寧加大踩油門的力度,車子疾馳奔向Y市廣播電台,蘇源進去台里找人,何卓寧則留在車裏等他。
等人的間隙,何卓寧想起躺在杯槽里的口紅,他拿起口紅,仔細端詳着,黑色的四方管體,白色的Givenchy字樣落在下方。獵奇心理使得何卓寧打開管蓋瞧了瞧,偏橘的紅色,比起他公司里一個個血口大盆的鮮紅看着順眼多了,的確像是許清澈會挑的風格,淡淡的艷麗。
蘇源悵然若失地從廣播台里出來,何卓寧趕緊將口紅收起來。
“人呢?”何卓寧問蘇源。
“我不知道。”蘇源的眼神里充滿暗淡,“節目是幾天前錄製的。”所以電台這邊並不知道郁良歡的去處。
何卓寧拍了拍蘇源的肩膀,安慰他,“沒關係,等她想來找你了,自然會回來。”
“但願吧。”蘇源的口氣里透着哀傷,只要事關郁良歡,什麼穩重自持,什麼處變不驚,在蘇源身上便蕩然無存,然而蘇源只是一個孤獨的暗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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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澈邁着小碎步往家裏走去。
“清清,那是你男朋友吧,長得可真俊。”昏暗的路燈陰影里走出一個梨型生物,帶着盈盈的笑意。
許清澈被嚇了大跳,直拍着胸脯,“陳阿姨,你在這裏幹什麼,怪嚇人的!”
陳阿姨走到燈光下,梨型身材暴露無遺,“哎,還不是等我那膽小的女兒,說是快到家了,這不,我出來接接她,沒料想接到你和你男朋友。”
許清澈默,她長這麼大,除了初一那年夜自修下課回家,她還從來沒享受過周女士出門迎接的福利呢!
“陳阿姨,那不是我男朋友,就是一朋友。”何卓寧於她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別不好意思,小年輕,我懂的。”陳阿姨笑得開懷,笑聲在黑夜裏有那麼一點點滲人。
許清澈扯了扯嘴角,越描越黑在中年婦女身上的成功率達百分之九十九,許清澈選擇不解釋,但也沒忘囑託,“陳阿姨,您要給我保密,千萬別跟我媽說。”畢竟中年婦女還是八卦傳播的主力大軍。
陳阿姨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我懂的,阿姨的嘴最牢了。”
許清澈扯出一個笑容,“謝謝阿姨,那陳阿姨,我先走了,我媽還等着呢!”
周女士哪裏等着她,許清澈回到家時,屋子裏烏泱泱的,周女士就連燈都沒給她留。只有在相親問題上,周女士才會把她當女兒看,其餘時候她就是個兒子,是別人家不相干的小孩。許清澈嘆了口氣,又體驗了一把毛爺爺的至理名言“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洗完澡,許清澈躺進自己的小床里,翻了兩個身側躺着正對窗檯,夜風拂動窗帘,帶着春末夏初的韻味,四下無聲,許清澈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緩緩的有規律地跳動着,還有什麼時刻比現在這樣更讓人愜意的。
幾分鐘后,謝垣的來電,打破了這平靜祥和的時刻,“小許,你到家了沒有?”
“已經到家啦,謝謝,謝師兄的關心。”許清澈的話語客氣而禮貌。
謝垣即便再遲鈍也聽出了她話里的刻意的疏離,“那小許,你早點休息,我們明天公司見。”
“明天見。”許清澈收了線,之前湧起的睡意,現在全然退散,神思很是清醒。
事實上,他們明天可能見不太上,因為明天下午身為項目助理的許清澈要陪同項目經理金程一起去M市出差。
許清澈曾在公司八卦的兩大發源地之一的洗手間聽到過,謝垣的取向和正常男人不同,有人說他只愛好男,也有人稱他男女通吃。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許清澈在現實生活中能接受的,她對於這些時日,謝垣對她的過於親近有些接受無能。
謝垣其人,排除掉私生活,許清澈是非常樂意將他拉下神壇來當朋友,現在這樣,她寧願謝垣再回神壇去供奉着。
當然,現在的一切也不排除是許清澈在自作多情,許清澈多麼希望是這後者呀,可惜天不遂人願。
由於第二天出差,許清澈被批准早上可以不去公司,於是許清澈一覺睡到自然醒,簡單收拾了下行李便直奔機場。
周女士出門去了,這次倒沒忘給她這個女兒留點飯菜,許清澈吃完周女士做的愛心午餐,就上路了,不,出門了。
打車去機場的路上,許清澈從提包里翻出手機同周女士報備,“媽,我今天要去出差。”
“什麼時候回來?”周女士夾着手機,手上的動作卻不停。
“三天後。”許清澈簡短利落地回復。
“行,我知道了,沒事我掛了。”不等許清澈再開口,周女士就掛斷了電話,真是親媽啊,許清澈分明聽到了那頭的麻將聲。
到達機場時,金程和方軍已經等着了,許清澈提着行李小跑過去,“不好意思,金總,我來遲了。”
“沒事,還早。”金總轉身囑託方軍,“小方還不快去幫小許提着,女孩子面前要勤快點。”
方軍那略帶哀怨的眼神,許清澈並不是沒看到,她推託道,“不不不,金總,我還是自己拿吧,行李不多。”
金程復又看看許清澈的行李,確實不多,“行,那就走吧。”
託運完行李,登了機,金程去了商務艙,許清澈和金程去了經濟艙,兩個位置相挨着。
“許姐,你還在生我氣嗎?”方軍有意與許清澈求和,只是那態度着實讓人不舒服,“我這人就是好奇心比較重,您多擔待着點。”
“方軍,我想睡覺,謝謝。”許清澈不想同方軍說話,於是找出眼罩,戴上裝睡。
方軍自覺受了忽視,卻也不敢拿許清澈怎麼樣,只能繼續哀怨着拿出眼罩戴上,兩人誰也不理會誰,兩廂安擔。
M市距離Y市不遠,飛機直達兩個半小時,下了飛機,距離晚飯點還早。三人先去取了行李,由方軍一起推着去候車大廳,誰讓他是隨行的唯一男助理,自然是要幹些吃苦出力的事。
項目洽談對象是M市的私募大戶徐富貴,他早早就派人過來接金程他們,等接上了人,司機又勤勤懇懇將人送到下榻的酒店,三個人,三個房間。
幫助他們在酒店安置好,司機就先行離開了,項目的正式洽談在明天,今天的晚餐按例是要金程他們自己解決的。金程也不自找麻煩,直接帶着兩個助理去酒店五樓的自助餐廳,想吃什麼吃什麼,自取隨意,更何況有公費報銷。
方軍一聽有報銷,盤裏的食物一層疊堆一層,一路的注目,許清澈與他同行回到餐桌,面上儘是難堪,不是她嫌棄方軍,而是方軍有時候的行為作風讓她真的難以理解。
“小方,你能吃得下這麼多?”金程見方軍端着兩大盤子過來,好奇地指着他的餐盤問他。
“吃得下的。”方軍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開始大快朵頤。
許清澈受不了他這樣,她借口肚子不舒服,就先行離開回房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