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紛紛細雨,點點落花
我是一個正宗女鬼,如今的身份是捉妖師,此妖並不是指單純的妖怪,而是心術不正,作惡多端之輩,也許是妖也許是鬼又或者是人,是神,如我碰見,定捉之。
為什麼我一個女鬼會做這些事,並不是因為我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鬼,而是我與閻王有過約定,立下過誓言,待我善德圓滿,他自送我重回陽間,回到我想去的地方,回到那個人的身邊。
為什麼我會有如此特殊的待遇,那是因為我死得慘,死得冤,而且真正的過錯方是閻王這邊,所以為了彌補給了我這個新的身份和任務,我也就此開始了漫長的漂泊。只是匆匆百年已過,我的善德依舊沒有圓滿,那個等我的人,也辭世而去。
還記得那天,我依舊孤魂野鬼的在陽間漂泊,等待着需要我幫助的人,紛紛細雨點點落花,就像是我和他分別的那一天,就在我懷念過去之即,閻王傳音過來,喚我回去,這是他第一次傳喚我,雖我已沒了身體,沒了心臟,但卻仍有一種心驚肉跳之感。
匆匆的在郊外找到了新墳,我迫不及待的鑽了進去,墳里只有一具蒼老的屍體,魂魄並沒有留於此。我也是死後才知道,原來每座墳墓都與地府相連,來到地府後我便直奔閻王殿而去,當初我的事情也是鬧得地府鬼盡皆知,所以並沒有人攔我。
依舊是那漆黑陰森的大殿,自上次在這裏與閻王立誓之後,還是第一次來這裏。此刻殿前正站着一人,雖然身體早已佝僂,但卻是堂堂正正絲毫不懼,歲月改變了他的模樣,他不是記憶中那鮮衣怒馬的少年,也不是那個緊張的發抖的掀開我紅蓋頭的青年。但是,我依然在第一眼就認出了他,多少年沒有見過他了,一時間我有些想不起。
年輕英俊的閻王坐在大殿之上,看着門口那個失神的女子,心中有愧的道,“你等的人來了。”
殿前的人,順着閻王的目光緩緩的轉過身,他的動作很慢,因為他真的很老了,他努力的活着,努力的想要活的更久,努力的記着那個早已不在的人,讓她活在自己的記憶里,他怕自己死後便再也不會記得她,只是她卻那麼狠心,整整七十六年,她卻一次都不肯來他的夢裏與他團圓。
“啊。。。已經七十六年未見了。”他轉身的那一刻,我終於想起我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他了,因為誓言已立,為了回到他身邊,所以不能去見他。我在陽間努力行善積德整整七十六年,原來這才是最終的結局,我沒有回到他的身邊,是他來到了我的世界。
四目相對,穿越了漫長的時光,穿越了生死的阻隔,我和他都笑了,都哭了,但是鬼是沒有眼淚的。
“我已去提了親,你還不準備嫁衣裳。”
“誰說要嫁給你了。”
“素兒,我今天終於將你娶回家了。”
“以後要叫我娘子。”
“好娘子,你先回娘家好好養胎,有岳母照顧你我放心。”
“那你可要早點去,不然,我不讓孩子叫你爹。”
“好,說好了。”
“嗯。”
殿下的二人站在原地,語氣哽咽着一字一句的說道,就好像回到了當時一樣。而此時此刻,二人的眼中只剩下了彼此,再也看不到殿上的旁人。馬面伸出手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花,牛頭也轉過頭去,不忍再看,雖說那二人沒有撕心裂肺哭天喊地,但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揪心。至於閻王則一直注視着二人,面色陰沉看不出喜怒,判官則看着手上的生死簿,搖了搖頭,只能感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我一句一句的回答着他的話,原來他都記得,原來我也都記得,這七十六年的分別對於我們來說好像不曾存在一樣。一步一步向他走去,這一次我的腳步不在覺得沉重,我要向他飛奔而去,我要向我無數次幻想的那樣,狠狠的投在他的懷裏,躺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哭的撕心裂肺,告訴他,我是多麼努力才回到他的身邊,讓他心疼,讓他抱着我一起哭泣。
終於我蒼白的手觸碰到了他,但是我卻不敢在用力,他如今只是魂魄,我不想見到我用力抓住他卻抓空的景象。我輕輕的貼在他的懷裏,我能感受到他的手正在撫摸着我的頭,就像從前一樣。
“我來了,說好了的。”他的聲音從頭上傳來,傳到我的耳朵里整整用了七十六年。
“嗯。”我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抓着他的肩膀無聲哽咽。感覺到他同樣在輕輕顫抖,果真像我無數次想像的那般,他同我在一起哭泣。
他的手輕輕地,溫柔的拍着我的背,”謝謝你,一直在等我。“
我抬起頭,望着他的眼,笑着說道,“謝謝你,一直記得我。”
那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對話,他是陽壽已盡,所以沒有任何可以留下的理由,與我相聚之後便重新投胎而去。我站在忘川河的岸邊,看着他漸行漸遠,我的目光里,他的背越挺越直,最後一刻他回過身,是那張我在熟悉不過的臉。他揮了揮手,我點了點頭,一晃,又是百年已過。
我依舊是個女鬼捉妖師,在人間飄蕩,幫助需要幫助之輩,為什麼他已經重新投胎了,我還要做這些吶。
因為我和閻王有約,待我善德圓滿,他便上天庭為我和他再求一世姻緣,所以我願意,哪怕要等上很久。
”秦素,他這世陽壽已盡,你要不要來看看。“閻王的傳音打斷了我的回憶,我望着那紛紛細雨點點落花,沒有猶豫的回到了地府,這次殿前站着的那個人我不認識,也與我沒有任何關係,但是我依舊來了。
隔着忘川河沉默的送走了那個我不認識的人,閻王站在我的身邊開口說道,“他心地善良,這次投胎也會是個好人家,你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他已不是他,過得好壞與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只期待我善德圓滿之時,那個重新與我相遇的真正的那個他。
經過上次之後,閻王開始經常聯絡我,我們成為了酒友,經常是一夜無話的喝到天亮,我知道他對我心中有愧,但我早已不在怪他,作為閻王他大可利用權利將關於我的事給抹殺掉,但是他沒有,他還許我與他重逢,所以我不但不怪他,我還打從心裏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