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煙塵瀰漫之中，將雙劍剛剛插/回背後的安則正，目光一陣迷茫。他的眼前，是一張張震驚驚恐的面容，他們或抱着頭痛苦，或用控訴的眼神看着自己，彷彿在詢問着他為什麼沒能保護自己，為什麼這個奇怪的怪物會突然出現。

因為這個世界已經變了。

因為自己，變得尤其不安全。

安則正緩緩垂下雙手，十指漸漸蜷縮，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的肉里。只有這樣的疼痛才能讓他稍微好一點。

他微微仰頭，雙腳輕旋，從冰心切成了雲裳。犀利的鋒芒漸漸褪去，帶着他渾身都散發出淡淡的柔光。

“我……我會想辦法幫助你們。”他艱難的開口，用幾乎自己也無法聽清的聲音。

俯爬在地上的一個男人看見他靠過來，眼神中暴露出驚恐的神色，如同看見剛剛的那個怪物一樣，幾乎像是尖叫一樣的聲音，“不——你走開！你不要過來！”

安則正停下腳步，那個人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他右手輕輕抬起，武器幻化成一個小小扇子，在他手中微微煽動，宛如絲綢一般輕輕環繞在那個男人的身上，隨着他的動作，那個男人身上的痛楚漸漸消失，傷口也慢慢的癒合。

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大的恐懼。

“你是不是和那些怪物一起的？”那個男人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頭，眼睛瞪的幾乎要將眼裂掙開，“擁有這種能力的你和那些怪物有什麼區別？！”

人總是本能的排斥與自己不同的。

這份曾經讓人們安心的力量，終於變成了蠢蠢欲動的炸彈隨時都會爆炸。而信任，一旦破碎，就很難挽回。

背後警笛聲響起，穿着制服的人從車上蹦下來，救護車到來，抬出擔架，開始拯救傷員，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安則正握着手中的武器，茫然的抬頭看着天空，白雲慢悠悠的從太陽前略過，在地上投下了一小片陰影。而在這樣一個晴朗的天氣下，他竟然覺得如墮冰窖。

“我會給大家一個解釋，我一定會的。醫療費用斯塔克會承擔……對不起，但是我們真的儘力了。”有誰在自己身邊喋喋不休的解釋，然後慢慢牽着自己的手，拉着自己走出混亂的人群。

一雙溫暖的手掌蓋在自己的額頭上，終於將自己從迷茫中拉出現實。安則正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坐到了車上，而旁邊坐着的正是托尼。

托尼見他的目光焦距在自己身上，放下手，舒了一口氣道：“我以為你發燒了，怎麼樣，身體不舒服嗎？”

安則正下意識的拉住他的手，緊緊握住，彷彿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能讓他感受到真實的存在。他開口，聲音有些略微的顫抖，“他們找過來了。”

托尼一陣沉默，低着頭回握他的手，和他十指交纏，“是的，是我沒有預料到，他們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托尼，我覺得事情有些嚴重了。”安則正嚴肅道，“它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料範圍。”

“你等一等，我將你帶到史蒂文家裏，我們現在都聚在那裏商量對策，等待查爾斯的醒來。”托尼思考了一下說道。

“你不應該再讓我躲在後面了。”安則正苦笑，“躲避沒有辦法解決任何事情。”

“至少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說完這句話，托尼的臉轉向窗外，看着車窗外的風景不斷略過。兩人的手安靜的搭在安則正的腿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糾纏，只是純粹的交疊在一起，連溫度也漸漸冷卻。

安則正看着這一切，一言不發。

兩人沉默着到了史蒂文的家中，這裏保密措施做的不錯，附近沒有什麼奇怪的記者。史蒂文和巴基都在裏面，查爾斯躺在床上，還在昏迷。艾瑞克站在窗口，不知道看着什麼。顯然霍華德他們已經接納了這個孩子，但是這個孩子的態度還很微妙，他自願和這群名聲不好的超級英雄綁在一起，卻從來沒有表明什麼。

托尼交代了幾句，急匆匆的離開了這裏。

見安則正過來后，史蒂文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坐到了他的旁邊。

“你現在狀態很不好，安。”史蒂文皺着眉頭，他的聲音很溫和，但是不容拒絕的溫柔，確實很有讓人傾訴的**。

安則正沉默着接過他手中的熱水，微微偏過頭，沒有直視他的目光，輕輕“恩”了一聲，說道，“是的，我現在狀態很不好。”

“一開始我們和你一樣……我是說，在看到那些議論之後。很失落，甚至更誇張。”史蒂文試圖寬慰道，“但是我認為，不管他們怎麼說，我們的職責仍然需要履行，不是嗎？”

“是的。”安則正承認道。

他這樣坦然配合，反而讓史蒂文完全沒有辦法開導下去。他明顯感覺到安有什麼在瞞着他，卻採取抗拒的態度，不願意說出來。只好抬起手拍了拍安則正的肩膀，嘆道：“我希望你能自己好好想一想。”

安則正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謝謝你，史蒂文。”

“我們是一個團隊，這是我應該做的。”史蒂文微笑。

中午快到了，史蒂文和巴基一起鑽進了廚房準備午飯。不過兩個大男人的手藝，也就不要期待很多了。四人食不知味的解決了午飯，準備各自回房休息。

安則正坐在客廳里，想了想，還是手賤的打開了電視。鋪天蓋地的新聞開始砸到他的耳朵里，一聲比一聲更大。

“超級英雄漫畫引發的災難——這一切是否都是史蒂文的陰謀？”

“……簡直不敢相信在之前，我們是有多麼嚮往有着超級英雄的世界。”

“今天上午，在XX街道再一次發生襲擊。此次襲擊的怪物有三米多高，造成一所樓房倒塌，一人死亡，多人受傷。而目擊者紛紛看見，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會飛的東方男子，他拿着雙劍，從房子下鑽出來。”

“經過記者核實，他是最早出現的超級英雄，平時行為低調，所以我們對他所知甚少，更不知道他的能力到底如何。但是，更有相關人員發現，在斯塔克大樓遭受襲擊的當晚，他並沒有出現在那裏。在人們最需要他的時候，這位英雄去了哪裏？又為什麼在這個突然出現？”

“有目擊者稱，在怪物襲擊房子后，他從下面鑽了出來。難道這個怪物是衝著他來的？他和這個怪物有關聯嗎？”

電視機突然咔噠一聲，一個角塌陷下去，同時屏幕閃了閃，歸於終寂。

安則正低下眉眼，絲毫不在意周圍的情況。艾瑞克從他身後緩緩走了出來，正是因為他的干涉，才讓這個電視關閉。

“你不怕巴基和史蒂文把你揍一頓嗎？”過了好一會，安則正才開口，緩緩說道。

艾瑞克坐到了他的旁邊，目光帶着探究。他和查爾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也許是經歷的問題，他的氣質頗為陰鬱，讓他的眼神也看起來沒那麼友善。不過，至少在這一刻，他倒沒有什麼特別不友好的舉動。

他這樣沉默着看着自己，突然讓安則正有了一種傾訴的**。

安則正偏過頭，他看着艾瑞克，臉上略帶着笑意：“電視上說的那個人就是我。”

艾瑞克點點頭道：“我知道。”

“我一直想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安則正視線移開，盯着自己的手指，這雙手指修長，尤其在拿起劍的時候看起來更加美觀，“是什麼原因，讓你逃離那裏，並且選擇來到我們身邊。”

艾瑞克想了很久，緩緩道：“我想復仇。”

安則正安靜的看着他，艾瑞克頓了頓，“我想要戰爭停止。”

“但是你看見了，我們現在的模樣，”安則正無奈的笑了笑，“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幫助你了，你後悔嗎？”

艾瑞克歪了歪頭，十分冷靜道：“我想你需要明白一點，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保護這些人。只是在現在，我們的目標暫且一致。”

“很好。”聽完他的話，安則正笑了，“只是目標暫且一致。艾瑞克，你十分的坦然。如果目標不一致呢？”

“那就選擇自己的路。”艾瑞克回答。

安則正聽了他的話，嘆了口氣：“你說的沒錯，艾瑞克。雖然他沒有說，但是我知道，他已經開始後悔了。”

那個人，做出選擇自己的選項，在看見這樣的結果之後，已經後悔了，即使他自己還沒有發覺。

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很難恢復。

艾瑞克有些困惑，顯然他不知道安則正所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安則正卻不再管他，他站起身來，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