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七十九
全封閉的透明屏障從中間一分為二向兩邊打開。
沅沅還沒跨出一步,赫德走上前俯身就抱住了她,他在她耳邊說,“對不起。”
對不起?為什麼要和她說對不起?
“不如請夫人先稍事休息,我們談完事再說。”
沅沅的目光越過赫德,看見了另一個男人。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和以往的任何敵人都不像,沒有奧姆的貪婪感,沒有雷諾的狡詐,沒有艾德里安的自傲,他是一個複雜體,一個充滿了矛盾、讓人感覺不舒服的男人。
她說不清楚,她也更不清楚他的種族,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種族。
“不用。”
赫德的拒絕讓他有些微的詫異。
“我的女人,在我懷裏最安全。”
沅沅抬起頭看他。
“大部分都已經談完了,如果還有什麼細節需要補充的,可以視頻通訊聯繫。”
男人望着赫德面無表情的面孔,有點好奇,他明明臉上沒有表情,可是他關注他懷裏的女人的眼神怎麼就這麼不一樣?
“好。”男人聳肩道,“這兩周是準備時間,比較充裕,多陪陪夫人是應該的。”
他帶着手下走了,剩下的兩個人一時無話。
“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
為了什麼?為了機械族的利益,為了一己私慾……
——不
是為了某些不能夠和她言說的原因,為了他無法阻止這一切的到來,為了……能夠讓她認同他所做的……
不然是為了什麼?
沉默后,他開口,“是上次的事情。”
沅沅想起來,他說的是上次逼迫她離開的事情,心下頓時一松。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她看了看周圍,又望着他。
赫德點點頭,他帶她來到飛船上的一處休息室中,休息室中安靜,空間也更為私|密,不會被人輕易打擾。
沒走幾步,沅沅就在他身後停了下來。
她故意放低了聲音問,“怎麼回事?這些人是哪邊的?你又是想做什麼?”
“先坐下來。”
沅沅咬唇,腦中交戰,幾分鐘后她妥協地繞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來。
“他們有沒有動你?”
在她坐定后,他忽然這麼問。
仰視面前站姿筆挺的俊美男人,她總感覺到他有種不尋常的平靜,如同暴風雨前的可怕寧靜。況且他為什麼要這麼問?
“動了?”他危險地眯起眼睛。
沅沅立馬搖頭。
“後悔來嗎?”
又是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沅沅反問,“我為什麼要後悔?”
那……為什麼不呢?他眸光微閃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他們說你在,我就真的相信你在。”沅沅笑道,“你信不信,我真的有預感,你的確在這裏。”事實也是如此。
男人神情清冷地注視着她,忽然道,“他們不是這個宇宙的人。”
沅沅錯愕地睜大眼睛。
“但我選擇與他們合作。”
“你們合作什麼?”想到音頻中的話,沅沅不由道。
“合作一起……重建這個宇宙。”
全封閉的透明屏障從中間一分為二向兩邊打開。
沅沅還沒跨出一步,赫德走上前俯身就抱住了她,他在她耳邊說,“對不起。”
對不起?為什麼要和她說對不起?
“不如請夫人先稍事休息,我們談完事再說。”
沅沅的目光越過赫德,看見了另一個男人。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和以往的任何敵人都不像,沒有奧姆的貪婪感,沒有雷諾的狡詐,沒有艾德里安的自傲,他是一個複雜體,一個充滿了矛盾、讓人感覺不舒服的男人。
她說不清楚,她也更不清楚他的種族,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種族。
“不用。”
赫德的拒絕讓他有些微的詫異。
“我的女人,在我懷裏最安全。”
沅沅抬起頭看他。
“大部分都已經談完了,如果還有什麼細節需要補充的,可以視頻通訊聯繫。”
男人望着赫德面無表情的面孔,有點好奇,他明明臉上沒有表情,可是他關注他懷裏的女人的眼神怎麼就這麼不一樣?
“好。”男人聳肩道,“這一周是準備時間,比較充裕,多陪陪夫人是應該的。”
他帶着手下走了,剩下的兩個人一時無話。
“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
為了什麼?為了機械族的利益,為了一己私慾……
——不
是為了某些不能夠和她言說的原因,為了他無法阻止這一切的到來,為了……能夠讓她認同他所做的……
不然是為了什麼?
沉默后,他開口,“是上次的事情。”
沅沅想起來,他說的是上次逼迫她離開的事情,心下頓時一松。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她看了看周圍,又望着他。
赫德點點頭,他帶她來到飛船上的一處休息室中,休息室中安靜,空間也更為私|密,不會被人輕易打擾。
沒走幾步,沅沅就在他身後停了下來。
她故意放低了聲音問,“怎麼回事?這些人是哪邊的?你又是想做什麼?”
“先坐下來。”
沅沅咬唇,腦中交戰,幾分鐘后她妥協地繞到他面前的椅子,正要坐下時猝不及防被他一攬,輕輕鬆鬆地就把她抱在懷裏。
她因為他這個舉動後背冒冷汗,也是,她還沒有和他說懷孕的事情。母親的天性讓她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小腹,這個不經意的小動作落在赫德眼裏,讓他有些疑惑。
“後悔來嗎?”
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沅沅反問,“我為什麼要後悔?”
那……為什麼不呢?他眸光微閃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他們說你在,我就真的相信你在。”沅沅笑道,“你信不信,我真的有預感,你的確在這裏。”事實也是如此。
男人神情清冷地注視着她,忽然道,“他們不是這個宇宙的人。”
沅沅錯愕地睜大眼睛。
“但我選擇與他們合作。”
“你們合作什麼?”想到音頻中的話,沅沅不由道。
“我暫時不能說。”
望着他黑魆魆的眼睛,沅沅說,“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計劃事先定好,一切都按計劃進行。”
“我也在計劃內嗎?”
“沒有。”
“事成之後,你會有什麼好處?”
赫德注視着她,沒有說話。
還真是一點點都不透露。沅沅想。
沅沅笑了笑,“你是不是壓根就不打算告訴我?要是我不來這裏,也可能就還以為你在休戰期,還在地球那等着想你為什麼還不來接我?”
他有的時候真的是一點都不可愛。太過刻板、固執、嚴肅。
赫德依然認真地注視她,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似乎不想作答,但他的目光又讓她隱約感覺到什麼……
是有什麼他不能說?還是——
沅沅索性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繼續不受影響地問,“為什麼他要把我抓過來?”
“因為……”她感覺到掌心痒痒的,有點想收手。
“我想你。”
沅沅失神。
男人的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往下拉。她坐在他身上,從上往下看他,看見他漆黑的碎發、烏沉的眉眼垂着,凌厲深刻的五官在這一刻柔和無比,他執起她的手吻了吻掌心,溫熱的呼吸讓她不自覺地想收緊手掌。
太磨人了。
上一秒,她還幽幽地想着,下一秒,他忽然拉直她的手臂,一手扣住她的脖頸向下用力,沅沅被迫從上往下地接吻。
他的呼吸在唇齒熱情的糾纏間越來越微妙,沅沅心知不行,迅速地想脫離他,卻不料被他死死地制住。為了更方便地吻她,他索性把她困住,他把她逼退到桌邊,一手扶住她的腰,他往下,她就向下退,越退就越不行,直到整個上半身躺在桌面上——
她就知道她完了。
還好桌子的高度較高,她的腰還沒那麼吃力,只是雙手被他雙手十指相扣扣在桌子上實在是動彈不得。
吻,是能最直接激起|欲|望的動作。
這個姿勢沒維持多久,男人起身橫抱起她,把她輕輕地放在床上。
沅沅反應過來立即伸手捂住他的嘴,一字一句,“今天不行……”她想了想,“不對,明天也不行,後天也不行……”
大後天也不行……
赫德幽深的眸子注視她,緩緩點頭,聲音低啞,“我知道,我不會在這裏做。”
起碼,他要忍一個月,在這艘飛船上他是不會和沅沅做如此親密的事情的。吻,只是暫時能紓解他|欲|望與思念的唯一方式。
他和沅沅的一舉一動是被監控着的,這一點他非常清楚。之所以讓沅沅來這裏——不,準確地說是,他阻止不了這件事的發生,如果當初他待在沅沅的身邊,那她或許不用冒險,可現在她必須要陪他冒這次險。
但他有把握,有把握保護住她,無論任何情況,無論他的生死,他都會護她周全,這是前提,如果這他都做不到,他也沒有資格做她的丈夫。
“一路過來,困不困?先睡會兒。”
她見他起身要走的模樣,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
赫德彎起唇角,“我不走,你想讓我坐在床邊陪你,還是……”
沅沅抬起臉說,“陪我睡會。”
她認床,陌生床經常會讓她翻來覆去睡不着,出於對孩子的考慮,沅沅還是打算睡會兒。只要他在她身邊抱着她,她彷彿就能從中找到一種安心的氣息從而入睡。
她看着男人抬手遮住眼睛笑了笑,他沐浴在舷窗前爛漫的星輝前,她忽然覺得這一幕無限溫柔。他解開脖頸處的幾顆紐扣,鬆了松領帶,逕自走到床的另一邊,幾分鐘后他擁住她。
他沒有脫衣服。
“睡吧。”
她無言地反身抱住他。
雖然現在赫德不說,但她知道,他很快就會說的。
那個男人說是一周的準備時間——那就也是說,一周之後,就會發生什麼了嗎?
……
沅沅沒有想到的是,真正的到來不是在一周之後,是在四天後。
在此之前的幾天裏,赫德避免了她和那個不知種族的男人的見面,所以當四天後,她再度見那個男人時有一瞬的茫然。
見到赫德身旁的女人,他有些詫異地挑眉,“你們感情真不錯。”
在他的認知中,在他曾經的宇宙——比之這個低等文明的宇宙強大不知多少的宇宙中,機械生命仍然是一種相當難以產生感情的種族,哪怕是進行過改造變成的機械族。
“不過,可能要煩請——”
“不用。她必須要待在我身邊。”
愣了幾秒,男人答應,“那也順便讓你的夫人見證一下我與你之間的誠意。”
來到主控室,男人放大光屏上的內容,那上面是此時飛船在宇宙中進行的影像。
“兩天後這艘飛船即將到達我族的太空堡壘。我會提前一天把太空堡壘的宇宙坐標告訴你,算是對彼此信任的誠意。”
“你呢?”他轉而注視他。
赫德問,“你想知道什麼?”
“阿瑟,告訴我阿瑟的下落,我要知道他的宇宙坐標。”
沉默幾秒,赫德低沉道,“可以。”
“那麼,作為誠意,我會在你給了我太空堡壘的宇宙坐標后再告訴你阿瑟的宇宙坐標。”
聞言,男人危險地眯起眼眸,“哦?為何?”
“一個人的坐標沒那麼好確定下來,我需要一些時間來計算。這樣做,我也才能更知道你值不值我繼續合作。”赫德握住沅沅的手,直視他,“而且在這個宇宙中,阿瑟只和我保持着聯繫。”
想到阿瑟,男人不禁妥協,“好,我答應你。”
阿瑟與他來自同一個宇宙。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阿瑟的能力,他是機械族始祖,有了他,他就無疑擁有了機械族最為先進高超的技術,他在這個宇宙中與所有高等文明種族的戰爭勝算就多了不少。
事實上當初他找上赫德,和他合作,其中有個原因就是因為赫德與阿瑟的關係。
至於別的原因,都是一些錦上添花——赫德的作戰指揮能力相當出色,如果他真的站在他這邊,這會非常有利於這場戰爭,機械族的兵力、機械族的星球資源等等,這所有的原因匯在一起,讓他找到了赫德。
再次審視這個男人,他漸漸明白了一點。
赫德不一定是一個完美的合作者,但一定是一位聰明的領導者。
他又注意到了他身旁的女孩,神色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明天,明天上午我就會給你太空堡壘的宇宙坐標。”
“那麼下午,阿瑟的宇宙坐標屆時會奉上。”
兩人在冥冥中達成一致。
沅沅和他單獨相處時,很不理解地問他,“為什麼要提前知道他們的宇宙坐標?”
赫德笑道,“這是他主動提出給我的誠意,不是我主動要的。”
也是,畢竟幾天後這艘飛船就會登陸太空堡壘,到時候他們自然也會知道太空堡壘的宇宙坐標。不過,她總覺得有點奇怪……
按理說,照赫德的脾性,他不會輕易出賣讓他鄭重兌現諾言的阿瑟。
這是沅沅下意識的感覺。
沅沅實在是摸不清赫德究竟想做什麼,如果說是真的要合作,可是他給她的感覺並不像是合作……反而對那個男人更像是敵人……如果這種表面上像是合作給她的真實感覺是敵人的話……那麼他是——
想到那兩個字。沅沅懵住了。
可是這段時間,赫德一直陪在她身邊,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她,她可以非常肯定他沒有與外界任何人進行過通訊。
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不知道對方的來路,不知道身處的地方是否安全……沅沅不由抱緊他,問,“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是赫德,你要明白——事成之後你得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赫德失笑,“我答應你。”
“當然,也必須要有懲罰……”她低頭狠狠地吻住他脖頸一側,看着上面曖昧的顏色,她低聲說,“我特別討厭你總是有事瞞着我……”
“事不過三,這都第二次了……”
“我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次。”
……
第二天一早,赫德就收到了他所謂的誠意,一個宇宙坐標。
男人無謂道,“你可以與你的機械族屬下通訊,讓他們確認一下是不是。”
“不用。”赫德搖搖頭,他收下了這個數據,又拿出了他的誠意給他。
“你要的阿瑟的宇宙坐標。”
男人驚道,“這麼快?”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赫德一眼,“還真是有勞您了。”
“我不會騙你。”赫德面無表情說,“她是我的命。如果我一個人在這艘飛船上,那我可能會給你假的,但是她在,我賭不起。”
站在一旁無聊地望着窗外宇宙的沅沅偷偷地瞄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和我所見過的機械人都不一樣,哪怕是再次改造的機械人。”他說,“機械基因是個相當野蠻的基因,不管本體是什麼,它都會把你變得和原生機械人一樣,無情無|欲|、冷血殘忍,可同時卻很完美。”
“可是你不同。”
男人起身,離開時低聲喃喃,“再過一天,就要回去了……”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確,一天後,飛船將尋找到太空堡壘,它不再在這個宇宙中流浪了,它要回家了。
所有的飛船回歸太空堡壘后,一場紀年的宇宙之戰即將拉開帷幕。
彼時,沅沅還不知道赫德在其中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到了這一天的休息時間,沅沅整個人被他抱在懷裏,再一次扛不住沉沉的睡意,往他懷裏蹭了蹭,半夢半醒間忽然想起來,她還沒有和他說懷孕的事情。
不過現在這個情況也不太適合。這隻會讓他更加緊張吧。
他感覺到她的身體進入了深度睡眠,赫德輕手輕腳地放開了她,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眉眼、發端……
現在離飛船回到太空堡壘,還有十三個星時。
這個時間對他而言不緊迫,已經完全足夠了。
對赫德突如其來的約見,男人感到很奇怪,可仔細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主控室中。
“抱歉,我沒有看到你的誠意。”赫德將手上的影像扔給他,一個立體全息影像顯示出來,影像顯示附近周圍完全沒有太空堡壘的存在。
“這和你給我的不同。”
男人瞭然地笑笑,看來他還是讓他的屬下去查了。
“赫德,你要知道,暴露給你我族太空堡壘的宇宙坐標,在我們彼此還沒有完全相信的情況下,也是一種極為危險的做法。我是不得不這麼做。”
男人低聲道,“但我知道,你給我的坐標是真的。我派去的人確認了。”
“我確實是欠你,不過現在,有了阿瑟還有你,以及我族先進的文明,這場戰爭,我們……”
他嘴角邊還留着詭異的笑,主控室就傳來了一段緊急音頻。
“報告閣下,太空堡壘……出現了混亂!有不明種族侵入堡壘內部,現在正在處理,請遊離於太空堡壘外部的飛船不要登陸堡壘,登陸者一律絞殺!再重複一遍!登陸者一律絞殺!”
笑容僵住,瞳孔霎時放大。
他迫切要聯繫上堡壘內部人員知曉情況,就在他飛速地進行時,在某個瞬間,他停了下來。男人轉身,見到赫德正若無其事地望着星輝,面無表情。
嗬嗬的笑聲從他的喉嚨中傳出。可能與他種族的生理構造有關,他的笑聲極為沙啞難聽。
就在這時,又有一段緊急音頻插|入。
“報告閣下,太空堡壘附近突然出現大量本宇宙的高等文明種族艦隊!太空堡壘需要大量外部援助!他們已經漸漸圍困住我們了!”
太空堡壘上只有幾位年事已高的指揮官坐鎮,他非常清楚他們幾斤幾兩。
事到如今。
男人拔出槍指着赫德。
“是你對吧,是你!”他目眥欲裂。
他早就不能輕信他,哪怕一點點都不能。他曾經查過赫德的資料,他知道他在希維那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如此心狠手辣的男人……
但是他不懂,為什麼會這麼快?快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也不能說是我。”赫德緩緩道,“首先,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給我的坐標是假的,所以我也就給了你一個假的。”
男人嗤笑,“如果你給我的是假的,那怎麼會——”他怔住。
的確是可能的,如果他能把假坐標的事情告訴那些合作者,他們就會在坐標附近蹲點等好他的人,通過要挾,再發送坐標是真的消息回來,他們還可以藉此知道太空堡壘的宇宙坐標。
“我沒有和你合作,我和我的死敵們合作了。”
所以從一開始,更準確地說,他是一個卧|底。表面上答應他,實際上他是為了更好地從他這裏獲取情報。但這真的猜不到,沒有人會想到他和與休戰前不久的反對機械族的高等文明們合作。
“機械族之間可以進行短距離的電波交流。所以我的通訊方式不會被你發現。”
赫德朝着他走去,沒有躲開漆黑的槍口。
男人沒有死心,他問他,“你為了什麼?那些傢伙不同樣還是反對機械族,他們仍然想殺了你,你這麼做完全是——”
“那就各憑本事吧。”赫德淡淡道。
男人大笑,“好一個各憑本事。”
“呯——”
……
沅沅睜開眼睛。她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在黑暗之中,房間的門被打開了。光從縫隙之中泄了出來,熟悉的身影輪廓讓沅沅迅速整理好自己走到他身旁。
“怎麼了?”
她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赫德沒有說話,他靜靜地望着她,不由分說地俯下身緊緊地抱住她。
還好,還好他沒有失去她。
沅沅不知情地回抱,隨即敏銳地察覺到手上黏膩的感覺,沅沅定睛一看,她慌忙地問,“怎麼了?為什麼你身上有血?”
“傷口在哪?”
赫德沒說話。那傢伙狡猾聰明得很,僅僅一次打中,就被他打中了晶片附近的胸腔深處。他現在還無法判斷晶片是否碎裂,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個傢伙打不過他逃了之後,他一直處於提心弔膽中,現在看見沅沅安然無恙,他才放下心。
因為是晶片附近的胸腔,因此傷口難以癒合。不過只要晶片沒碎,他把子彈取出來,傷口會立即癒合——他和尋常機械族不同,他的癒合能力以及機械構造出色而完美。
“時間緊迫,沅沅,現在我們要想辦法離開這艘飛船。”
如果他料得沒錯,這個男人要麼殺了他,要麼在無法殺了他的情況下與他們同歸於盡。
話音未落,外面突然又響起了槍聲。
面前這一幕與沅沅記憶中曾經的那一幕重合起來。沅沅看着赫德,赫德看着她,他沒有遲疑地俯身親吻她,“不怕。”
身後槍聲四起,沅沅被他護在懷裏慢慢地向前走,她能感覺到一些子彈在他的身體上反彈掉回地上的聲音。儘管如此,她還是擔心。
後面那是他的手下們。赫德時不時頓住腳步,往後不斷地扣下扳機。他和沅沅的前進速度就如同蝸牛,只能一點點地走。
迅速地解決完了這些小嘍啰,赫德正要看看懷裏的沅沅,驀地,他就感覺到她反身緊緊抱住了他。一種突如其來的預感讓赫德反應過來又護住了她。
面前,正是在這艘飛船中亡命徒般的男人。
他原本以為能殺了赫德一槍,被他懷裏的女孩給破壞了。
亡命徒啐了一口。
下一秒,他又消失了。又被他逃了。
赫德不以為然地放下武器,他抬起懷裏女孩的臉,問,“沒受傷?”
她點點頭。
有驚無險地來到了過渡艙。
沅沅站着看着他在一旁的操控板上摁了會兒,幾分鐘后,過渡艙后的登陸口開啟。在漆黑的宇宙海洋中,一艘穿梭機不偏不倚地登陸了飛船。
沅沅看見駕駛座上的人,愣了一下。
是拜爾。
拜爾從穿梭機上下來。
驟然的呼喊聲讓人心下一滯。
“赫德——”
沅沅回頭望去。
衣衫襤褸、渾身是血的男人就在不遠處,目光牢牢地盯着他們。
赫德神色清冷地看着他,隨時準備好護住身旁沅沅的準備。
沒有料到的是,那人將手中的武器通通扔了。
在場的人都呆住了。
“是你,讓我族在這個宇宙中毀滅。今天,就是你死我亡。”
他裂開嘴,一圈尖銳的獠牙可怖而詭異,“我拿命來拉你下地獄。”
當赫德意識到他要做什麼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將沅沅推給拜爾,“把她送走,快!”
他的命令,拜爾不得不從。
沅沅被強硬地拉上穿梭機。
她所見到他的最後畫面是赫德躲開發瘋般衝上來的男人。
之後,她的眼前陷入了宇宙的漆黑中,兩分鐘后,巨大璀璨的火花從漆黑中迸濺而出。
她問拜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拜爾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去看他的時候才發現他哭了。
沅沅靜靜地望着這火花消逝,歪着頭望着一星半點的殘影,她的手放在小腹處,心情異常平靜。
後來,她才知道這一切。
休戰期只是一個障眼法,赫德在很早以前——應該是第二次又要把她送回去的時候發現了這個來自另一個宇宙的侵略者,對方要求與他合作,他答應了。
同時,他也聯繫了宇宙高等文明種族,將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他們之間開始了前所未有的第一次合作。
目標是,將這個不知名的種族扼殺。因為他們的存在對於這個宇宙都是一個威脅。
赫德在其中作為卧底負責拿到消息告訴合作方。因為對方相當強大,如果不用一些卑鄙的手段,如果在真正的戰場要打贏他們——那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最後的結果也很喜人,危機解除,高等文明種族對機械族的偏見消減了許多,休戰期也停止,機械族與高等文明種族簽訂和平條約,戰爭再一次在宇宙中悄無聲息地隱匿下去。
沅沅後來回了地球。
盧娜偶然一次過來和她說了一件事。
原來起初,赫德的合作還讓那些高等文明的領袖們極為不信。
他們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時他笑了笑,好像想起了什麼,眼神溫和地說,“我妻子希望我成為一個好人。”
他說,“她不喜歡壞人。既然如此,那我就做一回好人。”
沅沅不清楚他的生死。
但她始終相信他活着,就像曾經他第一次救她的時候。
她是相信他活着的。
隨着時間流逝,她的孕肚開始顯現出來。沅沅在此之前就獨自一個人搬到了另一個地方住,是離家不遠的鄰縣,她找了一個安全的小區暫時住了下來,也打算就在這裏住一輩子。
這件事情她實在是無法與家人解釋,她暫時也不想讓他們知道。
好在孩子還是變得乖了起來,她也不太費心。
與尋常的母親不同,沅沅的孕肚不是很大,現在正值冬天,她裹了一件寬大的黑色羊毛大衣走在路上很少有人看出來她是一個懷孕的母親。
同時她也有些害怕會不會孩子營養不夠,幸好去醫院檢查醫生說一切正常。
臨產期還有一周。
但今天也發生了一件讓她頭痛的事情。
她的家人發現了她懷孕的事情,還是一個尖酸刻薄的親戚在鄰近縣中偶然發現的。所以她被家人緊急召回來。
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她低着頭看着腳下厚重的雪,一步步地踩上去,步伐很緩慢。在十二月的嚴冬中,她孤身一人前往——去面對眾人的質問。
很多事情感覺都過了好久了。沅沅想道。
什麼星際什麼希維什麼機械族,都已經離她遠去了。
就連地球人也都快忘記被機械族‘溫柔地侵略’的事情了。
所以,起初這一天,沒有人在意天空中逐漸出現的小黑點。直到幾分鐘之後,開始漸漸地排列成規整的隊伍籠罩住整個天空。
就連恆星的光芒也被籠罩住。
沅沅停下腳步,若有所感地望去。心下不由想,這又會是哪一場侵略呢?
還是說,她會看見故人呢?
走了幾步,她對自己後者的想法笑了。
她是信他沒有死的,正如他說過的,他不會輕易地死。
漫天漆黑的星際艦隊靜待在空中,巨大的太空堡壘如同海洋中的鯨魚遮天蔽日地出現。
很多人都茫然地走出來,望着天空。
沅沅也漸漸走到小區樓下。直到她再也走不進去——很多人都從公寓樓里出來,帶着好奇和疑惑地望着天空。
這是真的走不過去。
她頓住腳步,也突然抬起頭來望向原本湛藍的天空,此刻被宇宙艦隊覆蓋,沉沉的藍在艦隊縫隙中流動。僅憑肉眼,她看不出這是哪個種族。
或許,她還能和它們聊聊天,問一問最近機械族如何了。
她的宇宙語還沒忘記呢。
望向前方的時候,沅沅有點恍惚,什麼時候她的前路一個人都沒有了呢?
——不對,這麼說也不對。
只有一個人,站在她的不遠處,眼神專註地注視着她。
他開始朝她走來。
和以往無數次一樣。
而後,他站定在她面前,俯身溫柔地抱住她。
也和以往無數次一樣。
最終,就如像他們第一次在異星見面時,他對她說的。
“我回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