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七十三
“慶功宴……”
那人掃了沅沅幾眼,疑道,“你是……哪個部的?”他撓了撓頭,“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我……”
想到盧娜的處境,沅沅有點頭疼。
“嘿……”身後又傳來一個呼喊,那人轉過身去和另外一位軍士擊掌,兩人看上去十分熱絡。
後來的男人身形高大,濃眉大眼的,見到沅沅的一剎那同樣疑惑,“這哪來的女人?”
“是啊……我問她她哪個部的,她也不說……”他忽地噤聲,神情肅穆,懷疑地打量着沅沅,喃喃,“按理說……”
按理說戰時太空堡壘中除了男人,就沒有女人,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戰時男女軍士從不待在一起,這個太空堡壘在戰爭前有男女軍士在裏面進行混合訓練,但現在是特殊情況……怎麼會有女人呢?
兩人懷疑的眼神讓她不得不出聲為自己辯解。
“其實我是……今天調過來的……今天不是慶功宴嗎?”她邊說邊不着痕迹地往後退,她記得身後的艙道盡頭有兩個支路,要是跑的話她肯定跑不過他們,不過路程短,她只要甩開他們就可以了……
她現在有點後悔,她不應該穿女式軍服的,剛才就應該換個男式的。
聞言,兩人瞬間交換了一下眼神,就在這時,沅沅拿出銀白的手槍在虛空中扣動扳機,兩個男人怔住,回神時女孩早就從原地消失了,兩人分頭尋找。
過了很久,直到外面再也沒有動靜,沅沅這才從艙道一側支路的小黑屋中出來。她迅速確定了一下周圍沒人,又跑到剛才的儲物室把衣服脫了下來又換上了最小號的男式軍服。
自然,預料中地不合身,她不得不將衣袖褲腳服服帖帖地捲起來。
這次,沅沅將黑色的軍帽壓低了些,盡量遮住自己的臉,她開始思索到底要往哪走才能見到赫德,幾分鐘后,她開始後悔自己一時衝動來找他。
他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見到的,太空堡壘這麼大,她上哪找他?極有可能還沒找到就被發現扔到過渡艙里,幾秒後進行清除,被活生生扔到太空中也是有可能的……除了拜爾、盧娜,她忽然發現,知道他們兩個人關係的……真的沒幾個人。
心情莫名低落了會兒,她驀地想起剛才那些人說慶功宴……
宇宙中慶祝戰爭勝利的方式幾乎大同小異,機械族所說的慶功宴其實和雇傭軍一年一度的雇傭軍之夜沒什麼兩樣,依然是喝酒划拳格鬥,輸者給予勝者好處,長長的艙道燈光明亮,艙道兩旁已經有人躺在地上睡覺、聊天。
沅沅低着頭在一片充滿嘈雜、雄性的氣息中匆匆離開。
她轉身進入裏面昏天黑地的世界,光線昏暗,她的鼻尖能嗅到酒精的味道,周身的機械族族在為這場勝利慶祝、談論、髒話滿篇。沅沅開始感到有點奇怪,好像這裏除了機械人還有別的種族……
她硬着頭皮在這裏面轉,卻沒有看見她想見到的那個人。
不過好歹聽到了一些消息。
“這次慶功宴怎麼沒見到指揮官閣下?”
“你見過他哪次來了?”
“你們說會不會……”有人低聲調笑道,“這個太空堡壘上有女人?”
“怎麼會……”有人顯然不信。
“嘿,不然你說,除了我們幾個大老爺們在這裏喝酒聊天,還能有什麼樂子?”
“指揮官閣下一定藏了女人,不然怎麼每次都對慶功宴不感興趣?”另一個人打着酒嗝說。
有人撞了撞他,不屑,“你以為指揮官閣下和你一個樣?滿腦子都想着女人?”
“我就不信你不想,這都幾個月了……沒得碰就算了連看都沒有……”那人回憶道,“等這次仗打完了,我要去紅|燈|區好好玩一圈……”
有人下流地笑,“機械|女人會的多……”
也有人不以為然,“那都是程序設定……聽說機械人原本是沒有|性|快|感的……”
沅沅頓住腳步,是了,這些人給她的感覺不像是機械人,反而像是雇傭軍。想到先前拿下希維是雇傭軍幫的忙,所以這接連幾次的戰役,赫德還是用了一部分雇傭軍么?
不過……她的思緒有點飄移……
難道機械人真的沒有快|感?那麼……
她拍拍自己的臉,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個。但是等等,他們說他從來都不參加慶功宴,還懷疑他金屋藏嬌?沅沅挑眉想,他敢。
懷揣着這樣的心思,沅沅不由加快步伐,她現在要從這裏出去——猝不及防面前走來一名醉漢,她被撞得摔倒在地,身旁有人反應過來從地上拉了她一把。
沅沅忙道謝謝,就在這時,有人突然爆出一句,“有女人!”
這一句話無疑點燃了全場男人的興奮點。沅沅驚慌地發現,帽子掉了,她的頭髮披散下來,她此刻正是清湯掛麵的模樣。
她開始朝四周有縫隙的地方跑,男人們後知後覺地阻礙她逃竄的每一個方向。
沅沅咬牙拿出槍,舉起對準面前一位壯如牛的男人,她吐字清晰,“你再不讓開,就別怪我不客氣。”
話畢,她又轉身朝身後的男人們舉起手中的槍,“滾遠點!”
她不斷地轉身舉槍威脅,四周的人開始還有些懼怕,到後來則笑笑,有人勸她放下槍,再怎麼說,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對抗得了他們?
包圍她的圈子不再有變化,男人們大多抱着調笑的神色開始和她搭話,沅沅完全不敢放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回過一句話。
直到昏暗的空間被光霎時點亮,沅沅眨了眨眼睛,舉着槍不敢有絲毫的鬆懈,但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這些男人現在簡直如同一匹匹餓狼,沒有多少理智。
她想了想,道,“指揮官閣下在哪?我要見他。”
有人意外地咦了聲。
“指揮官……”
一個人說話說了半句,沅沅感到奇怪,再仔細一看,這些人的神色一滯地往後退,她疑惑地看看自己手裏的槍,明明沒有扣動扳機,這些人怎麼突然就一個個神情懼怕地向後退……
一種奇怪的感覺令她屏住呼吸……
不對……她現在背後有人……這個認知讓她背脊一涼,緊握住槍的手酸疼得幾近麻木。
在某個瞬間,她下定了決心,一鼓作氣地轉身舉槍手指扣下扳機。
“砰——”
子彈出膛,卻沒有擊中目標。
男人沉黑的眼眸注視她,居高臨下,他的手扣住她的槍,她聽到他幾不可聞地說了句,“真想殺了我?”
拿了她的槍,他抬眸掃了一眼四周的雇傭軍,氣勢迫人。
舉起槍,一個簡單的動作,讓在場的人不由屏息,他低聲對她說,“把頭髮紮起來。”左手遞給她他的帽子。
不知為何,她臉上一燙,低着頭迅速整理好自己。
“還有誰敢?”他問,“有誰敢碰她?”
一片死寂。
沅沅低着頭心下情緒翻湧。赫德擁着她往外走,皺着眉又道,“今晚在場的所有高級軍官自己去領罰。剩餘的人,三天,懲罰室。”
懲罰室,那個是不死都褪層皮的地方,別說三天了,能在裏面待下一整天都是一條英雄好漢。
沅沅低頭隨着他的腳步走,兩人沒有說話。
他停下步伐時,她才想起來她過來的目的,不由抬起頭——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男人恰好低下頭注視她,兩個人眼神交匯的瞬間,她先敗下陣來。
她張口要說,冷不防他垂眸吻了下來。
沅沅只愣神了幾秒,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他壓在一旁的艙壁上,他吻得重而急切,幾乎是啃咬,她的耳邊是他們輕微的喘息聲,這樣細微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讓她有些迷惑。
他貼着她的唇瓣低聲說,“我以為你不會回來。”
她問,“為什麼?”
他捧着她的臉深吻,她甚至覺得他的神情認真專註得過分,好像在對待一個隨時會遺失的玩具,如此喜愛、珍惜。
她用力的回抱他,在他耳邊道,“我已經知道了赫德。”
你所做的改變,我都知道了,這就夠了。
“沅沅……”
你不會知道,對於我而言你究竟意味着什麼。在瀕死醒來的瞬間,我什麼都不知道,甚至於我的名字,我只知道你,腦中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告訴我要找到你,長久以此,成為了我的信仰。
或許這是阿瑟高超複雜的程序,但我更願意相信,愛是一種本能。
機械族還沒有擁有這種本能,可我已經擁有了,我很慶幸。
如果我能體會到恐懼,那是源於你。
如果我能體會到痛苦,那是源於你。
如果我能體會到愛,那也是源於你。
他將她抱到一間整潔、無人、漆黑的房間中。
窗外星河緩緩流淌着動人的光輝。
他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薄薄的繭讓她下意識躲閃,很癢。
帽子在某個動作間掉落在地上,聲音很輕,就如同她現在踮起腳去吻他,也是輕輕的,長發在他的指間晃動,男人不接受她反客為主的舉動,他微皺着眉俯身吻住她。
幾乎是同時地,懷中女孩掙扎了下,男人擰眉停住,看她。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疑惑道,“你沒受傷?”
沉默幾秒,他開口道,“要看看么?”
不否認也不肯定。
沅沅自然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