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63.第 63 章

陳樓的病來的突然,去的也快。

兩天後他登上了去青市的飛機,臨起飛之前又給姜游發了一條信息問了酒店名稱,只是沒想到下了飛機后收到的信息卻不是酒店地址——姜游家裏有事,先回去了。

姜游收到家裏信息的時候也嚇了一跳,高老師當初的病理切片顯示很好,剛開始化療的時也沒什麼特別反應。姜游這才安心出差。然而沒想到就在陳樓過來的前一天,薑母就來電話說高老師起化療反應了。

姜游心裏着急,又算着這邊馬上就能完事,於是跟薑母說自己還有兩天就能回去,又跟高老師通了一番電話,給他鼓了鼓勁。

這天晚上他整晚沒能安睡,半睡半醒間總做些預兆不太好的夢,第二天天沒亮就擔心地往醫院裏打電話了。

電話響了三遍才被人接起來,是那邊的值班護士,告訴他薑母也病了,昨天就發低燒,又問他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高老師的耐受性太差,現在已經兩天不吃不喝了,一直是管床醫生在勸着。姜游再細問,這才知道薑母一直報喜不報憂,昨天是實在撐不下去了,才給他打了那通電話。

姜游這幾年在國外,本身就對父母有愧,當時知道高老師生病的時候就十分內疚,這下終於待不下去了,匆匆把這邊的事情交代給另一位負責人,買了最早的航班回C城了。他走的太心急,到了C城之後才想起今天還有陳樓的事情。再給陳樓打電話,對方已經關機起飛了。

姜游在電話里表示十分抱歉,陳樓也有些擔心,他前幾天生病所以沒去醫院,沒想到才幾天的功夫情況就這麼差了。事到如今只能先各忙各的,陳樓安慰了姜游幾句,又說自己會在這邊配合當地的培訓安排,讓他不用掛心,專心照顧高老師就好。姜游那邊剛說了個好,就又被醫生叫走了。

兩天後項目啟動會在青市醫科大學舉行。

這兩天陳樓陸續見了幾個人,先是春雨基金會的負責人,對方匆匆聊了兩句安排了住宿就走了,後來又是醫科大學的的領導和幾位慕名而來的醫學生,幾乎一天就要三頓應酬。這些人都是衝著S大的名號而來,雖無巴結之意,但是話里話外說的十分客氣,陳樓應付的頗為辛苦,卻又只能入鄉隨俗的撐着。

這期間他和姜游也通過幾次電話,然而姜游在那邊分身乏術,不是沒人接就是匆匆一兩句就要掛斷,陳樓擔心自己電話打的不是時候,只能告訴對方有情況跟自己說。至於自己的安排他更是沒法問了,只能稀里糊塗的走一步看一步。

啟動會這天青市難得的大晴天,陳樓走進會場的時候難免的緊張了一下——他再見過世面,也沒參加過這種高規格的記着招待會,這次來的都是國內主流的新聞媒體,從主持人到會場安排都格外隆重。

陳樓坐下的時候都覺得有些不真實,又見有攝像機正對着自己,只能坐的筆挺,等着更重要的領導入場。

這次入場足足持續了十幾分鐘,市政府和醫科大學的各位領導一一進場,陳樓正要禮貌的跟這些陌生人微笑示意,就聞到了一點若有若無的香水味。

這味道很淺,但是陳樓卻極為熟悉。他的心臟猛的一跳,下意識的一扭頭,就見那人由會場另一邊走來,一手捏着袖口,正面含微笑的朝前排的記者示意,隨後坐在了自己的右手邊。

關豫所在的位置上,赫然寫的是另一個名字。陳樓一時間有些呆愣,有看了看那銘牌,無意識地又把視線轉到關豫身上,直到後者低聲提醒到:“開始了。”

果然,主持人試麥完畢,場內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陳樓仍覺恍惚,眼睛看着前方,腦海里卻亂成了一鍋漿糊——關豫怎麼來了?原來的人呢?他和姜游認識還是不認識?認識的話姜游怎麼沒說過?

各種問題越想越亂,混亂間扯成了一團亂麻,什麼頭緒都沒有。鼻端原本清淡至極的香水味卻存在感十足,陳樓覺得鼻尖有些發燙,又想到剛剛看到關豫一身西裝革履,目若朗星舉止沉穩,依舊惹人矚目。他的帥氣已經從尚顯稚嫩的“稜角分明”里走了出來,煉出了複合這個身份的從容氣質,鎂光燈打過來的時候,陳樓清楚的看到他的側臉輪廓深邃,甚至引發了對面一陣輕微的嘈雜。

不得不承認,那一刻陳樓也是有些慌亂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剛剛愣了多久的神,才會讓對方不得已低聲提醒,又想到對方從入場到現在,雖然和他並肩而坐卻沒有任何眼神交流,只看着前方,心裏頓時又有些懊悔。

陳樓慢吞吞地低下頭看桌上擺着的便箋本,盯着便箋本上“青市醫科大學”的抬頭,聽到似乎遠處有個什麼副局長講話,聲音像極了他高中的那個校長,一會兒又覺得自己的座位大概是偏了——他和關豫離的太近,剛剛稍稍一動,右腿似乎就碰到了對方。倆人的手也挨得太近,關豫左手的手錶錶盤和陳樓的手背幾乎要挨住,陳樓也不敢隨便動,只能維持着原本的坐姿到招待會結束。

這樣的煎熬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陳樓覺得自己這輩子大概就沒這麼狼狽過。會議結束后他急匆匆地回到賓館,這才開始有些後悔——不管從哪方面來說,自己今天的表現太不在狀態了。

他覺得應該是自己當時本來就緊張,看見什麼都難免反應過度,又覺得是也有反差太大的因素在裏面,畢竟他以為那裏是姜游的同事,哪能想到竟然是前男友。

除此之外他自己的心境轉變也有一點作用,假如他依舊恨着關豫,又或者像之前一樣巴不得敬而遠之,那今天頂多是尷尬,像是當初校慶的聚餐。可偏偏不巧的是他前幾天在酒店裏,從醉酒的那一晚就開始記起了很多以前的細節,繼而又審視了倆人剛重生時,關豫每次或興奮或難過的看着他的眼神,專註又純粹,像是倒影着滿天繁星一樣。

即便是今天關豫和他全程沒有任何視線接觸,陳樓也無法忽視那雙眼睛。

心情很久之後才一點點的平復下來,不多時窗外斜陽向晚,涼風一**的從半開的窗戶里送進來,陳樓恍惚地抹了把臉,這才發現自己呆坐太久。

這天晚上有宴會招待,估計都是政府人員和兩個基金會的代表參加,陳樓對這個不感興趣,於是給主辦單位的負責人去了電話,委婉的表示自己身體不適,晚上不能參加了。好在對方態度很好,並禮貌詢問地詢問是否需要他們提供幫助。陳樓忙說不用。剛掛了電話,又收到了姜游的信息。

高老師掛了幾天營養液,補充了養分,現在化療反應已經停了。整個人氣色也好了很多。姜游又專門找了一位廚娘,調劑着給高老師燉湯做飯。薑母那邊也沒大問題,就是姜游回去后她一放鬆,很多毛病都返上來了,還得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才行。

陳樓總算鬆了口氣,又見姜遊說現在家裏離不開他,可能暫時過不來了,這邊讓陳樓有什麼事情直接問他老闆就行。陳樓一愣,問那是誰。

姜游回信說是關先生,基金會是他成立的,他也是主要捐助人。又說關先生會在當地待一段時間,因為一般這種針對偏遠地區的捐助活動十分容易被扒皮,比如建個衛生所,可能原本花費十萬,但是各省市領導過去現場參觀,一路開好車住賓館各種高價餐,都是從捐助款里出,那總花費可能會變成二十萬。他們基金會之前的項目都是自己執行,一分一毫都落到了實處,這次和別人合作只能出錢,關先生不放心,所以悄聲過去看一下。

陳樓沒想過這些貓膩,不過稍稍一琢磨也知道這種事在所難免。他猶豫了一會兒,原本想和姜游坦白自己和關豫曾經的關係,但是聯想到關豫此行的目的和自己無關,今天的表現也是全然不認識自己的樣子,不如就此封口算了。

姜游那邊忙的腳不沾地,身心俱疲,顯然也沒有關心其他事情的精力。

接下來的幾天果然沒再見到關豫的身影,陳樓在這呆了幾天,被安排着給各區縣選上來的衛生局代表上了兩次課,多少就有些堅持不住了。

當初姜游問他是否同意的時候他痛快答應,一是知道這事對自己的前途有好處,二也是誠心想要干點實事。然而事實證明所謂的“醫療扶貧救助培訓”,完全是給下面區縣衛生局的人鍍金而已,來的這幫男男女女,從穿着到作風一點看不出是貧困縣的樣子,上課的時候都拿着小本裝模作樣,定的課程名字也各種向尖端醫學靠攏。但實際上根本沒人仔細聽,都低着頭玩手機。

一期培訓總共五天,第三天過後陳樓終於忍不住,向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做了說明,希望自己把課時提前講完,剩下的兩天他想去下面的區縣看看,有沒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這位負責人欣然應允,又提示大概明天下午就有去酋山縣的車,是貧困兒童疾病救助的項目車。酋山縣也是青市的貧困縣,只是地處酋山西部,交通不便,陳樓這次跟着車進去,正好周末跟着車回來,什麼都不耽誤。

負責人又替他聯絡好了司機,陳樓這才鬆了口氣。

第二天陳樓佔了一上午的時間講完了全部的課程。高老師正好結束了第一療程的化療,薑母的身體也算康復,一家人暫時出院回家了。陳樓接電話的時候正往大巴車裏放行李,他把賓館退了,隨身行李只能全帶着。只是姜游那邊正高興,跟他聊高老師的那個管床醫生的糗事。

陳樓只能用耳朵和肩膀夾着手機,一邊笑着聽他說一邊找地方放箱子。

大巴車下面堆滿了捎帶的貨物,大小包的行李,陳樓低頭看了半天,剛看到一個勉強能即開的空地,就見右邊有人伸出手,把他的箱子提起來,穩穩噹噹的放在了那裏。

關豫把箱子放好,又從一邊的行李袋上拖過一塊氈布擋在了行李箱的這一側,這才起身,低頭看了他一眼。

姜游在那邊喊:“喂,喂……陳樓你在聽嗎?”

陳樓頓了一下道:“……在聽。”

姜游問:“哈哈哈哈哈,你說是不是很好笑……”他的聲音爽朗,笑聲通過話筒傳的一清二楚。關豫頓了一下,收回視線轉身上了大巴車。陳樓臉上莫名的發燙,匆匆掛了電話,這才深吸一口氣,也跟了上去。

酋山縣離着青市市區很遠,大巴車要四五個小時才到。陳樓沒想到自己會暈車,頭暈噁心的不行,路上中途休息的時候,忙一個人跑到遠處吐了會兒,這才勉強撐到了地方。好在下車的時候遇到了兩個熱心的同行者,大家是安排住在一起的,那倆人一個幫他提東西另一個扶着他,又換了一輛轎車,往下面的鎮子走。

往鎮上走的路就更難走了,陳樓暈的難受,半躺在座椅上都覺得天旋地轉。心裏又忍不住想這縣裏到鎮上還給派轎車,那麼多人不知道要多少輛,舒服是舒服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花的捐助款。

他心裏惦記,等到了鎮上的招待所,這才看到原來的那輛大巴車一直跟着。全程只有他們這一輛是轎車而已。

同住的人已經幫他把行李提進了房間,三人一間,是個客棧。陳樓一直沒緩過勁,索性合衣往床上一趟,迷迷糊糊地就睡過去了。

這一覺跟昏過去了一樣,陳樓第二天一早被餓醒,精神頭倒是足了不少。他悄悄的洗漱完畢,又坐回床上打量外面,這才發現這裏竟然是個古鎮。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小雨,朦朦朧朧的街道上偶爾走過一兩個行人,踏在青石板路上發出輕微的咔噠聲。兩邊的建築都是石牆黑瓦,再往遠處看還有兩家吊腳樓,看着古色古香,煙雨朦朧中別有一番恬淡的味道。

陳樓這次培訓的事情已經完成,因此過來這一趟沒有什麼工作。他本來下鄉就是打算看看這邊的衛生院有沒有需要自己的地方。在他的印象里,貧困縣都是那種翻山越嶺才能看見一兩個村莊,看個病要走幾里路,吃飯只能吃糠咽菜,出門就是一臉土一臉灰的,哪想到這邊窮歸窮,卻因古樸自然並不顯得窘迫。

他在床頭坐了一會兒,見兩邊的人呼嚕聲此起彼伏沒有歇歇的架勢,忍不住肚子餓,自己先換了衣服決定去找點吃的。

一出門卻正好碰上對面有人出來,也是穿好衣服要出門的樣子,陳樓莫名的有些高興,抬頭正要打招呼,才認出是關豫。

他呆了一下,忙轉身裝作關自己的房門。關豫卻已經走了過來,皺了皺眉,低頭看着他:“穿這麼少?”

陳樓忙回神,輕咳了一聲道:“還好,不冷。”

“這邊靠江,早上溫度低,”關豫擋着去路,堅持道:“再去拿件外套,我在這等你。”

陳樓下意識的推門,走進去之後才反應過來氣氛有些不對。他一時間有些愣住,外套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在門口猶豫了半天,最後慢吞吞地拿了一件衝鋒衣。

這下磨蹭足足有十幾分鐘,關豫卻依舊等在外頭,雙手插兜,靠在樓梯的木欄杆上往下看。他把衛衣的帽子戴在了頭上,從陳樓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挺削的鼻樑和線條漂亮的下巴。這時候他看上去跟二十來歲的小鮮肉似的,連動作也有些像——那欄杆只有一條橫着的木頭,中間全是空的,一個打滑就能摔下去。

陳樓瞅了那欄杆好幾眼,關豫聽到門響,面無表情的轉過頭來,又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看身後,這才站直了身子,在前面先下樓梯了。

這一早上倆人維持着詭異的沉默。關豫出門后慢悠悠的在前面走,也不回頭和他說話。陳樓在後面以更慢的速度跟着,更是格外彆扭。他中途幾次想要表示倆人分開走,但是一想關豫並沒說非要和他一起,自己這樣說難免有些自作多情。可是如果不打招呼就找個岔路走開,又難免跟小孩子似的幼稚矯情。

他心裏猶豫,最後便決定裝作自己走的慢,跟丟了,這樣分開的理所當然,要怪的話也只能怪關豫腿太長,而自己的太短。陳樓越想越合適,果真放慢腳步,沿着青石板路左看看右看看,誰知道走出一段之後關豫依舊沒有走遠——大概前面的人後腦勺長眼睛的,腳步跟他邁的一樣小。

陳樓:“……”

不知不覺晃蕩出去了兩條街,最後關豫終於在一家早點攤子前面停下。陳樓猶豫了一下,這才發現這是他們出門到現在,遇見的唯一一家早點鋪子。

關豫坐下後面無表情的看了陳樓一眼,一直等陳樓坐下后才說:“這裏風景不錯,但是醫療水平也是真落後。你一個人頂多給這裏的衛生院人員培訓些知識,但是用處有限,這裏最缺的還是葯和器材。”

陳樓聽他說起正事,心裏的不自在才輕了一下,也認真道:“是這樣,但是我來之前沒有準備,如今能做的也有限,給衛生院的人員培訓也要看他們的意願,他們想學什麼,我能教的就教了。醫藥和器材這些也是你們帶嗎?”

關豫搖了搖頭。

陳樓想起姜游跟他說起春雨參與的項目名稱,似乎是貧困兒童疾病救助。早點鋪子的老闆端上了倆人要的包子,關豫用筷子夾了一個,一邊吹涼一邊說:“貧困兒童疾病救助的錢都撥在了兒童醫院裏,以便給家境困難的住院兒童提供幫助。以前我們的項目是根據醫院財務撥款,事後捐助對象提供發表報銷,這樣下來避免了報銷不實善款挪用,也不用貧困家庭提前墊付。只是這次不一樣,但是也沒什麼辦法。”

陳樓不知道他為什麼講這個,安慰道:“但凡合作總會有取捨,你們自己的項目執行方式還是很好的。”

“是,”關豫頓了一下,抬起頭看着他說:“這些都是姜游定的。”

早上的毛毛雨早已經把倆人的頭髮打濕,陳樓大概沒想到他會提起姜游,臉上還有些茫然。

關豫看着他濕漉漉又白皙乾淨的臉,視線一直落到那雙漂亮又澄澈的眼睛上,頓了頓,輕笑了一下說道:“還沒祝福你們呢,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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