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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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箏在心裏把來人罵了個千遍萬遍!
草菅人命!血腥暴戾!現在果斷的還要再增添一條——卑鄙無恥!
“放開!”顧箏想要掙脫,奈何高義的手臂如鐵一般,根本掙脫不開,高義單手箍着她,一隻手插着腰,歪着腦袋從後面看她:“不是放你們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顧箏掙脫不開,索性不浪費力氣,鬆開了手,她哼笑一聲:“沒看到你失血過多暴斃身亡,我怎麼捨得走?”
嗬,還是個牙尖嘴利的。
高義鬆開手,顧箏飛快向前一步逃離他的桎梏,轉過身一臉防備的看着他。高義還是那一身粗布短打,可是與上次不同的是,身上的血漬已經全都變作了白色的紗布,他唇角掛着笑,若有深意的打量着顧箏。
顧箏原本還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等到她發現自己只是穿了單薄的中衣就出來了的時候,立馬轉過身去背對着他:“我真沒見過像你這麼厚臉皮的男人!”
高義不為所動:“我也沒見過罵人罵的像你這麼……沒意思的女人。”
山寨中的女子都能頂男人來用,一個個都是不拘小節豪邁粗獷,罵起人來讓人聽着就爽快,像顧箏這樣罵的這麼蹩腳的,高義聽着還真覺得難受。
顧箏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回過身看了高義一眼,高義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怎麼,不服氣?”
顧箏冷笑一下,直接從他身側擦身離去。
剛剛越過高義的那一刻,高義飛快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你等等。”
顧箏這次不做無謂的掙扎了,當真安靜的等着他發話。
其實高義是得了消息趕過來的,他再次打量了一下顧箏的背影,語氣忽然就放軟了,淡淡道:“之前有什麼誤會,我們就此作罷,現在你是先生請回來的客人,也就是我高義的客人,如果姑娘還是對之前的事情懷恨在心,大不了我還你一刀。”
顧箏忽然笑了,她回過頭砍了他一眼,高義倒是十分的坦然,張開另一隻手,一副任君來砍的架勢,顧箏玩味一笑:“還我一刀?是不是……砍哪裏都行?”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珠子毫不避諱的瞄向了他的褲襠……
高義說不意外是假的,他眼角一跳,手上的力道被另一隻手給化解,顧箏抽回自己的手,一邊輕輕搓揉一邊說道:“正如你所說,我是先生請回來的,我為先生做事,與你半分干係都沒有,如果你真想前塵往事一筆勾銷,還請以後別再招惹我和我的家人。能做到這一點,我已經感激不盡。夜色已晚,先行告退。”
說完這些,顧箏轉身就走,高義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漸漸地收斂起來,越發的有些不懂了——看來這個女人並不是來幫他的,可是她偏偏又是喬先生請回來的人。
喬瑾瑜從來不是個做無用功的人,可是他現在大費周章的下山,又是施計讓吳陳兩軍廝殺,又是入城潛伏暗度陳倉的把人弄出來,難道就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高義並不覺得喬瑾瑜會是一個欺騙自己的人,但是現在,這個女人當真沒有一點有用的地方,這件事情是怎麼個說法,他是真的有些不懂了。
顧箏前面還走得步履穩健,到了最後,幾乎是飛奔進房,脫鞋**一氣呵成,窩在被窩裏的時候,她才忍不住開始回想剛才的場面。
這個男人曾經能眼睛都不眨的讓她和胡措當了魚餌,現在也能做出更加滅絕人性的事情!山寨果然就是山寨,顧卿說的對,這裏未必就是個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顧箏心中有事,本想好好的思索思索,可是今天她也累着了,腦袋才剛剛佔了枕頭,人就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這一睡,顧箏做了一個夢。
夢裏,是繁花似錦的崇州城。
一身粉裙的小小少女在落滿桃花瓣的地里,小老虎一般歡快奔跑,腳步帶起的勁風將躺在地上的桃花瓣捲起,那花瓣紛飛,旋轉,又穩穩落於地上,她喜歡那樣馳騁,更迷上了在裙角綉上桃花綉紋的衣裳。
那時候的她,時常坐在母親的身邊,每每都會因為母親逐一說出哪一枝桃花出自哪個學生而感到驚訝。那時候的她,覺得母親是世上最厲害的人,什麼都瞞不過她的眼睛,所以哪怕她頑皮胡鬧,闖了禍只會坦白告之,從不隱瞞。
那樣尊貴高傲的女子,卻從雲端跌成階下囚……
慢慢流放之路,終於將她最後的生氣都耗盡……
殺手遍佈的荒野,她連母親的屍骨都來不及撿回來,只能看着一身是血的父親抱着已經沒有氣息的母親,歇斯底里的讓她快些逃跑……
靜坐而起之時,顧箏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冷汗……她飛快的抬手抹了一把臉,下**跑到臉盆邊,就着裏面的冷水拚命地澆自己的臉……
澆着澆着,她忽然雙手撐住臉盆的邊沿,依舊保持着埋着頭的姿勢,深深地呼吸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箏忽然笑了起來,一聲一聲,宛若哭泣。
“顧姑娘,睡了嗎?”喬瑾瑜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顧箏一愣,旋即扯過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臉,批了一件衣服去開門。
喬瑾瑜坐在木輪輪椅上,雙膝上放着一個托盤,托盤裏是一碗甜湯。
“顧姑娘初來此地,不知道是不是對這裏準備的野味吃不慣,剛好我這裏還有些甜湯,若是顧姑娘不嫌棄,就喝一些吧。”
顧箏把甜湯接過:“多謝先生,不早了,先生早些休息吧。”
喬瑾瑜淺淺一笑,說:“顧姑娘,既來之,則安之。我覺得和姑娘十分的投緣,所以希望姑娘能來到寨中安然生活,可如果姑娘自己不願意,反倒是弄巧成拙,我還是那句話,若是姑娘不喜歡,大可隨時離開。”
顧箏額前的碎發還掛着水珠,她目光一動,先是看了房間裏面一眼,然後才跨步出門,關上房門。喬瑾瑜十分的瞭然,他指了指一邊:“去那邊說話吧。”
顧箏點點頭,與喬瑾瑜走到一旁。
山中的氣候比山下要涼很多,寨子裏也沒什麼人有那個閑情種花種草,顧箏雙手環抱着手臂,看着幽深的夜色,問道:“先生,如果你有一個非常看重的人,她卻並沒有如你所想,成為你希望的樣子,還越活越卑微,甚至……淪落到要在土匪山寨里求生度日,你……會不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