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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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遇到了山賊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但是並不耽誤第二天艷陽高照。
顧箏起了個大早,將昨日遺留的葯爐雜活收拾了一遍,然後才到廚房去煮粥。今天的陽光正好,顧箏將廚房的窗戶打開,整個廚房都變得十分的亮堂,她把顧卿送的黑檀木簪子拿了出來,對着陽光細細的端詳,黑色的長發全部攏到身後用髮帶系住,簡簡單單。
黑檀木簪的刀工極好,顧卿雕的是一朵蘭花,光是買這塊木雕,想必也剋扣了不少阿福的零嘴錢,顧箏拿在手裏把玩了一下,還是將東西收到了袖子裏——她還得再抽空去采一些葯回來才是正經。
可是讓顧箏沒想到的是,昨天還好好的番陽縣,今天居然全城戒嚴!從崇州趕來的大批軍馬守在了城門之上,城中的大街上,長長的軍隊穿行而過——這是要往前線去的。
“聽說了嗎!這一次是柳將軍親領十萬大軍,要與陳軍對戰!我昨兒個就看到告示了!如今咱們城裏都是被柳將軍的人馬護着!亂不了!”
“我也聽說過!這柳將軍可與一般的乘龍快婿不同,身上的戰功可嚇人哩!”
“太好了!咱們這邊肯定亂不了!”
顧箏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滿手都是冷汗,她深吸一口氣,轉身往回走。
……
高義的身體底子極好,正如他所說,雖然渾身都是血,但是大多數都是皮外傷,所以即便前一天還是遍體鱗傷,第二天就已經能下**活動筋骨了。可是等到他出來了才知道,喬瑾瑜竟然下山了!
喬瑾瑜的腿腳不方便,能讓他親自下下山的,一定不是普通的人,想到之前阿慶的話,高義越發的好奇起來。
“先生去做什麼?”
阿慶向來是在喬瑾瑜身邊打點的,現在連阿慶都被丟下了,看來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高義很好奇:“他帶了誰走?”
“砍哥和刀哥都跟着走了!另外還有幾個兄弟……”
高義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就有寨中的兄弟過來:“大當家,山下又有探子來報,吳軍來使送了信過來。”
聽到吳軍的消息,高義的臉色就沉了沉,轉身進了屋內:“知道了……”
……
神龍寨多年來都是吳國的一個心腹大患,加上其盤踞地大部分是在吳國邊境之外,所以直到現在,吳國也未能將神龍寨徹底的殲滅。而近幾年陳軍如有神助,不僅僅是領軍的將帥虞簫驍勇善戰,陳國所用的兵器也是越發的厲害,幾乎讓吳軍聞風喪膽。從地勢上來看,不知山是天然的屏障,吳軍自然希望能將神龍寨招安,這樣一來,神龍寨中的山匪要和陳軍對戰,自然能夠利用自然地勢來對抗陳軍的戰車戰馬。
可是當吳軍知道原來神龍寨中如今的當家早有意願要讓山民入世之後,局勢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高義領着兄弟們下山,原本是要和吳軍談判,卻沒想到吳軍卻用陳軍做了他們的試金石,而高義他們更是十分倒霉的和虞簫將軍的軍隊正面對上,實在是九死一生。
以陳軍當時的準備和實力,別說是脫身而退,能在那劍雨般的戰車機器之下保個全屍就已經是最大的榮幸了,所以在高義成功帶着大部分兄弟撤離之後,他們的實力也讓吳軍有了一個底數。
可是這一次的試探,實實在在的讓高義對他們失去了耐心。這封信無非是再一次希望神龍寨的人能夠謹記自己雖身不在吳境,可是身上流淌的,都是吳國人的血。如今陳軍兇殘逼近,他們若是還不能連成統一戰線,到了最後,都會成為陳軍戰車之下的亡魂。
這一點不是吳軍在恐嚇,不知山多年來除了那些鬼怪傳說,也確實有很多寶藏傳說,畢竟這裏曾經發生多場戰役,戰亂之時,不乏有權貴之人帶着自己的財寶藏入深山。所以,陳軍會如山尋寶,也絕對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高義將吳軍送來的信看了三遍,神情冷漠的將紙張放在燭火上,燒了個乾淨……
……
顧箏從外面回來,顯得有些慌張,她原本就習慣早起,回來的時候,胡措和顧卿她們也才剛起不久。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顧卿打了水給阿福洗臉,胡措想搶阿福的洗臉水,被阿福的小胖手撒了一臉,胡措面目猙獰的嚇唬她,阿福卻咯咯笑了起來。
顧箏看着這一家一如既往的平淡寧和,試着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搖搖頭:“沒有……可能是剛才走的有點急。”
顧卿感覺到了顧箏不同尋常之處,又不好多問,顧箏正準備去弄早飯,外頭忽然就傳來了敲門聲。
胡措挑眉看了看,出去開門,進來的竟然是縣城的衙差。
“今日柳將軍領軍入番陽縣,會留下一部分軍隊駐守,柳將軍素來有清查戶籍的慣例,所到之處需得將每一戶人家每一個人的身份查探清楚。胡大夫,還請行個方便。”
胡措連連點頭:“官爺稍後,我這就去取戶頭冊子過來!”
番陽縣的戶頭冊子,是黃色裝訂,一戶一式兩份,一份是給了該戶人家的戶頭,另一份則是存在管轄的縣衙之中。胡措剛取來了戶頭冊子,那衙差又道:“還請胡大夫帶着家中人跟我們走一趟吧,不會耽誤很長的時間,只要由柳將軍親自確定了身份,方能放行,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胡措頓時就覺得這個柳將軍真是個事兒媽!不過一邊的顧卿倒是十分的體諒:“看來這位柳將軍還真是盡職盡責,官爺您放心,我們收拾收拾立即就去,決不讓您為難。”
現在是關鍵時刻,衙差也沒耽誤多久,催促他們快些去東大街那邊,便趕往下一家了。顧卿趕緊幫小阿福熟悉了一下,轉過頭去催促顧箏:“阿箏,你也……”
看到顧箏的蒼白臉色,顧卿嚇了一跳:“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胡措也準備出門,陡然看到顧箏見鬼一般的神色,立馬蹦過來:“怎麼了怎麼了?我來看看!”說著就要為顧箏把脈。
顧箏果斷的縮回手,望向顧卿:“大姐,你現在回房收拾東西……”又轉頭望向阿措:“你也是!收拾好了我們從後門走!”
走!?
顧卿和胡措都有些茫然,可是顧卿卻忍不住催促:“還不快去!”看着顧卿,又加了一句:“大姐,你不是答應過我,你會聽我的,且不問那麼多原因嗎?”
顧卿失憶了,她說不問原因,是因為她清楚有些事情只有顧箏記得,那個原因,一定是她不願意說的,所以現在,面對近乎着急的顧箏,她只能在短暫的猶豫之後,帶着阿福回房去收拾東西。
顧箏看了胡措一眼,轉身就要回房,可是胡措要更加機靈,他上前一步攔在顧箏面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你幹什麼?”顧箏現在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他浪費,伸手就要去推他,可是胡措直接抓住她的手推到一邊,沉聲道:“從我爹去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瞞了我,看來……現在被瞞着的人不只是我,阿箏,你到底瞞着我們什麼?你和我爹到底有什麼秘密?”
顧箏也板起臉來:“給我讓開!”
胡措攤手:“讓開也行,你跟我說清楚,說明白!我自然會讓開!”
顧箏的眼神中閃過憤怒,但是很快又被她壓制下去:“好,我告訴你,但是先離開這裏!等離開這裏之後,我跟你說清楚!”
外面又有腳步聲,胡措覺得,自己再逼問一下,萬一真的出什麼問題,他也未必能保住顧箏,猶豫再三,他終於也回去開始收拾東西,而顧箏則是去找還留在房間裏的顧重。
顧卿和胡措的動作都很快,不一會兒就把東西都收拾好了,顧重早上喝了葯,整個人除了迷迷糊糊獃滯無神之外,並沒有什麼大的鬧騰。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從後門出來,一路往北城門走。
誰料他們當真算是十分倒霉的,還沒走幾步,就和剛才來過府上的官差遇上了!
“胡大夫!?你們要去哪兒?”對方明顯有些狐疑。
胡措愣了一愣,顧卿則是緊緊抱住了阿福,唯有顧箏一派從容的望向那個官差,淡定道:“官爺這是怎麼了?方才明明有另外的官爺告訴我們,往北城門走就對了。”
官差越發皺起眉頭:“如今三個城門都關了!柳將軍每到一處都要仔細排查所有的姦細,絕對不可能讓你們出城的!”說到這裏,官差的臉色一變:“是什麼人跟你們說這些的?他們長什麼樣子?”難道有人混進了他們的隊伍,開始胡亂指揮?如果是這樣的話後果就嚴重了!
顧箏面不改色的胡亂指了一個位置:“他們往那邊走了!”
那官差越發的激動,對身後的幾個人一揮手:“追!”
顧箏幾個都紛紛鬆了口氣,可是那官差沒走多遠,又看了顧箏一眼,留下了一個人:“你,送他們去東大街那邊!柳將軍應該快要到了!”
原本鬆懈下來的幾個人又提心弔膽起來,胡措和顧卿紛紛望向顧箏,顧箏面色無常,唯有一雙手緊緊地拽在了一起……
被留下的官差送顧箏他們去東大街,一路上還在安慰他們:“別擔心,雖然陣仗看着很大,可是柳將軍是出了名的親民,也是出了名的驍勇善戰!如今的排查也只是為了大家能夠更加安全!不會耽誤多久的!”
顧箏靜靜地聽着,一邊攙扶着顧重,一邊將披風的頭帽往下拉了拉,又把面上的面紗緊了緊,最後,她順手將腰間的藏在了袖子裏,目光陰寒如冰的望向面前的官差……
胡措和顧卿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明白顧箏要做什麼,可是現在他們要是驚動了別人,他們幾個全都跑不掉!
顧箏已經緊緊握住了,就在這時候,忽然有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將士們對來者的尊稱也一聲聲飄了過來。
“將軍……”
騎馬的將帥並未在這裏停留,這個方向通往東大街,那馬上之人一身銀色鐵甲,打馬而過,捲起一陣陣勁風!領着顧箏她們的衙差自然也恭敬的向騎馬之人行禮,等到那人走過之後,他沖身後的人笑笑:“那位就是柳將軍!咱們走吧!”
顧重傻傻獃獃,也不知道別人在說什麼。顧卿和胡措看了低着頭的顧箏一眼,發現她握着的手已經鬆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顧箏微微抬起頭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已經跑出去許多距離的柳將軍。從後面望過去,他打馬飛馳時的動作剛勁有力,身上的披風被勁風帶起,整個人比起多年前,少了幾分書生清俊的雋秀之氣,多的是那股鐵血男兒的剛強之氣。
顧重走路深一步淺一步,一不小心撞到了顧箏。顧箏眼前的景物已經模糊,這麼一撞,眼睛裏的什麼東西被撞了出來,直直的順着眼睛滑下,沒入面紗之中,終於讓她的視線又重新清晰起來……
顧箏也說不上是為什麼。就在前一刻,她連殺了這個衙差帶着顧卿他們離開的心思都起了。可是看着那打馬而去的背影之後,她覺得自己再也握不住刀。腳下的方向並未改變,她的心思卻亂了。
明明有無數個聲音在告訴她,不能朝着那個方向走,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可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順着那個方向走,練手中的也差點掉在了地上。
等顧箏他們到的時候,東大街這裏已經聚集了許多的人。大家都是被召集過來的,需要等待柳將軍極其親信親自核實身份。顧箏等人來得比較晚,所以十分的靠後。她在人群中抬起頭,有意無意的去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可是入眼之處,只有一顆顆腦袋,再就是遠處拿着□□一臉英氣的士兵,那個熟悉的身影,並未見到。
顧箏也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麼感覺,只是扯扯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復又低下頭去。
無論如何,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