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怎可以出身論英雄
子龍其實十分討厭這樣的對話，這樣明顯的東拉西扯，更多的意味着兩個人之間的相互不信任，但是很多時候，由不得子龍來決定事情會是怎麼樣的。
總之和爾朱兆的第一次接觸，並不是多麼的開心，子龍忽然間發現，也許爾朱榮並不是最難搞的，爾朱兆才是讓他爾朱家最後衰落的直接原因。
不管怎樣，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子龍多少猜到了元子攸和爾朱榮之間相互利用的關係，看來即便是姻親也不能信任，在這逐鹿天下的亂世之中。
爾朱榮近來越發消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中籌謀的東西太多，或者擔憂的事情太凌亂，連眉目之間都有些疲憊，這是子龍第一次見到這種表情出現在爾朱榮臉上。
在子龍的印象里，爾朱榮一直都是豪邁奔放，萬事不縈於心的江湖兒女，洒脫豁達，野心勃勃，但是正因為野心，他才會有這樣的煩惱，讓他難以忍受吧？
“爾朱叔叔，子龍前來拜訪，多日不見，您清減了。”子龍拱手。
“哈哈，臭小子，跟我還客氣上啦？你不知道你是讓我瘦下來的主要原因嗎？”爾朱榮毫不避諱。
“您謬讚了，子龍這等微末本事，哪夠資格給爾朱叔叔增添煩惱？”子龍謙遜。
“哈哈，狡猾小子，你可沒以前實在了。”爾朱榮點着子龍大笑，子龍看了爾朱榮一眼，也不禁笑了起來。
然而，快樂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是時候直入主題了。
“元子攸不但不會是您的助益，反而會要了您的性命，爾朱叔叔，不能與虎謀皮啊！”子龍突兀的一句，讓爾朱榮的笑聲戛然而止。
爾朱榮瞥了眼站在一邊拱手低頭的慕容紹宗，又看了看爾朱兆，立刻明白了子龍的來意，但是他不想談這些，因為子龍的身份的確有些特殊了，爾朱榮還沒想到該怎麼應對他。
現在很明顯，子龍是眾矢之的，雖然爾朱榮不是幕後主使，但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天下恐怕沒誰能逃過他的監控。
但是，對於子龍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雲淡風輕地和自己聊天，爾朱榮多少是有些欣賞的，這才是大將之風，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何等豁達的胸襟。
“聽說葛榮死了，你現在統領匪軍，有何打算啊？”爾朱榮反問子龍。
“尚無打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爾朱叔叔呢？”子龍滿不在乎。
“臭小子，幾方勢力算起來快有三十多萬大軍了，你竟然還有閑工夫想我的事兒，難道不擔心嗎？”爾朱榮疑惑。
“子龍有事，不過從頭再來而已，爾朱叔叔出事，可就……”子龍沒說下去。
因為爾朱兆明顯已經發飆了，這樣的話，不光是對爾朱榮的蔑視，甚至可以說是對爾朱榮的詛咒。
他爾朱軍，在北鎮風暴整個過程中，不惜受天下人詬病，也要力保從軍部曲保存實力，如今大勢已成，只差最後一哆嗦，又怎麼會出事？
子龍分明是覺得受了爾朱軍的討伐，來這兒危言聳聽，對於這件事，爾朱兆一直沒和子龍私下裏說，甚至不惜顧左右而言他，為的就是不泄露任何秘密。
但是現在爾朱榮在這兒，子龍竟然還敢胡言亂語，爾朱兆可不能忍了。
“混賬東西，我爹爹養精蓄銳到如今，天下還有誰是敵手？清一色十萬騎兵，天下哪兒都去的，再敢霍亂視聽，看我不取你項上人頭！”爾朱兆怒。
爾朱榮聽着爾朱兆發飆，一句話都沒說，不過臉上神色多有些不悅，也不知是真的不喜歡子龍這樣大放厥詞，還是不喜歡爾朱兆如此對待貴客。
見爾朱榮沒有表態，子龍微微有些失望，或許人們都是好大喜功，危急關頭，聽不進人言，容不得別人進諫，何其悲哀。
“爾朱叔叔，元子攸何許人也？當初其祖本是和孝文先帝爭帝位落敗之親王，之後各代彭城王皆暗自籌謀，苦於時勢動蕩卻不甚激烈，才一直隱忍。
如今魏廷婦人篡政，社稷日傾，天下大亂，元子攸適時而動，且手握軍權，並不是任人宰割的對象，心思陰鷙，頗有城府，也非易與，望爾朱叔叔三思啊！”
子龍明顯是無所保留，為的是爾朱榮能儘快識破元子攸的陰謀，以免釀成大禍，讓天下人詬病，讓青史上唯留罵名。
可是爾朱榮的神色雖然有所動容，卻並沒有表態，爾朱兆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你是誰？天下大勢豈是你一個漢奴能夠指點的？”
“放肆！”爾朱榮忽然的怒吼，嚇了爾朱兆一跳。
“子龍雖出身不好，但是天賦異稟，當初姜太公一無名老叟，諸葛孔明也是一介布衣，但他二人也仍有匡扶社稷之才，你竟如此不長進，以出身度人，你這幾十年苦心向學，學的都是這些個腌臢東西嗎？”爾朱榮疾言厲色。
子龍多少是有些感激的，爾朱榮真的從一開始都沒有計較過自己的出身，這樣的人，在這個世道，極其少見，子龍碰到的朋友，也多數和自己處境相似。
唯有爾朱榮和獨孤庫者賀拔父子等，才不計較自己的出身，這一點，連宇文父子都沒能做到，不得不說，是時代的悲哀。
不過，子龍自己也從來沒計較過這個問題，於是只是笑了笑，說道：“爾朱叔叔嚴重了，子龍的確出身漢奴，這是不爭的事實，爾朱兄說的並不過分，請爾朱叔叔不要見責。”
爾朱榮眼中露出幾分欣賞之意，點了點頭，冷冷對爾朱兆說道：“看看人家子龍，何等胸襟，唉，我怎麼會養出你這樣的兒子？滾下去，今天不要讓我見到你第二次了！”
爾朱榮的確是生氣了，而且也能體察到爾朱兆對子龍淡淡的敵意，和濃濃的防備之心，這樣的人在這兒，並不是什麼好事。
爾朱兆被父親一通責罵，還是為了一個外人，自然心中憋屈，憤憤哼了一聲，拂袖而去，子龍見了無奈地搖了搖頭。
“子龍，這個逆子實在是被我慣壞了，你不要介意。”爾朱榮有些尷尬。
“無妨，但子龍所言，句句發自肺腑，希望爾朱叔叔能好好考慮。”子龍拱手。
這件事的確需要考慮，爾朱榮也很糾結，元子攸雖然娶了自己女兒，但是在江山面前，這些東西，顯得就不那麼重要了，甚至可以說一文不值。
“嗯，我會考慮的，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我都已經派兵討伐你了，為何你還要來這兒給我建議，難道不恨我嗎？”爾朱榮疑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