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捨命相隨四
那條狼狗不敢靠近我,在後面使勁地吠。
此時,我看到不遠處有條農用小艇,便小心地走過去,跳了下去,站穩了步子后,把衣服展開抖了抖,紅薯便一個個骨溜溜地滾到艇窩裏,我得意地跟那小狗說:“再見咯,大臭狗。”
我解下了系在艇邊的長竹準備撐着過去,打算逃避了那條大狗后便再上岸走回家。在我吃力地把長竹伸進水裏時,後面突然有隻槍指着我的腰間,嚇得我一動不敢動。
“別動,小子,給我撐過岸去,不然斃了你。”
那麼恐怖的命令,嚇得我的汗在全身上下嘩嘩地流,還是不敢動。
指着我的槍又在我腰間挺了挺,我會意地馬上撐起船來,一聲不敢響,一眼不敢看,非常聽話地默默撐着船。
這群人在後面聊天,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的心在怦怦地跳,心想這群禽獸會不會過岸后把我給斃了。我驚得手心都冒汗,慢慢地撐拖着時間。
“快點!”後面的人又用力地挺了挺我,我只好快快地撐了過去。
他們一個挨着一個上岸后,看都沒看我一眼,最後一個是用槍指着我的那個,他上岸前把槍在我的衣服上抹了抹才上岸,也沒看我一眼,幾個人說著話,撇過擋路的樹葉穿過小山路越走越遠了。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我的心才安了下來,拭了拭額上的汗,真是險些永別了。
這才發現,他們長得像中國人卻不說中國話,那就是日本鬼了。
就是從那天起,我有了參軍的諗頭,我想保護中國的兄弟子妹,別讓他們擔驚受怕地過日子。雖然,我知道我的力量微薄,但是,如果中國的每一個男子漢都有這個諗頭,力量就不可估量了。
母親每天都會在油燈下教我識一些字,現在火水沒有了,只剩下幾根殘舊的蠟燭,我們都捨不得用,在這種農村地方,一天黑就黑得慌。
我和母親吃過些稀粥后,都在黑暗中各忙各的。母親借月光摸索着做家務,我則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掛得高高的月光想事。
“來吧,幫我把柴火拉進來,不然,明早就被偷得乾乾淨淨了。”母親說著,已經走出了門。
我“哦”了一聲,迅速一溜便滾下床,怎知,一下床就踩到了一堆軟綿綿的東西。我提起了腳,噘起了嘴,嘟罵著:“又是你這死東西。”這小母雞好像聽到我罵它了,“咯咯咯”叫了起來。聽到了母雞叫,母親一下就走了進來,把抱着的一身的柴火放下,高興地說著:
“可別喊他死東西,踩堆屎換堆蛋,值。”
我看不到母親的笑容可聽得出她在笑。
我跟着母親走了出去,一起把用干禾草把柴扎得好好的后抱進來。
第二天一早,我看到了一隊軍人在我們破落的村裡竄動,不知道在搞什麼,哪時候,我也分不清哪些軍人是好哪些軍人是壞。母親不讓我出門,我只能在窗戶遠遠地偷看。他們在對面山頭張大嬸家的大園裏坐了下來,喝水聊天。
我看到張大嬸用手指了指那邊又指了指那邊再后指了指我們家,不久后,那隊軍人就分散着走了,也有向我們家來的。我“啪”的一聲關了窗,驚慌地喊了一聲:“媽,軍人向我們家來了。”
母親明顯緊張起來,要是日本鬼來了,准不是沒糧就沒命了,但這種農村地方,前些天已經搶略過,他們再來也沒啥好淘的。
母親馬上把能用的能吃的一件件急忙地塞給我,讓我連同它們藏到地窖里去。其實也沒什麼,就一點米和紅薯還有十來個雞蛋,可是,這都是能吃很多天了,起碼不用挨餓。現在這個時候,連草都燒焦了,更別說有能吃的了。
“快,你也藏下去。”母親催促着,就聽到了敲門聲,竟是非常禮貌的敲門聲。
“請問有人在嗎?”
聽到這聲音不兇惡,母親的心定了下來,我正鑽下地窖的身體也轉回來,迅速爬上來了。
母親“咦吖”一聲開了門,一位軍人的臉慢慢出現在我面前。他的臉容圓潤,表情友善,身體高大,健壯,穿了一身的深綠軍裝看起來很威武,這是我一直很嚮往的軍裝。我一直很想參軍,可以保家為國,那股愛國的熱情在我體內翻滾,或許是因為現在的男丁都去從軍的原因吧,感覺不從軍就不是男丁,躲在家裏保自己平安一點出息都沒有,更重要的是,我痛恨日本帝國這樣殘殺我們的人民。可是,這種思想從沒在母親面前透露過,因為,母親只有我一個孩子,我是她唯一的,我清楚她不想我離開她。
母親請進了軍人,用手掌抹擦下凳子,請軍人坐下便去倒茶水。
“我們是共軍的軍人,”軍人開始說來意:“不轉彎了,這次來是希望有能力的年輕人能自願參加我們的黨組織,一起保家為國,上陣殺敵。”
母親聽到這句話,拿水壺的手猛然抖動了一下,“乒啷”一聲,讓我的心也抖了一下。
許久,母親沒有說話,也沒有轉身過來,提着水壺的手也不動了,靜靜地聽着。
“孩子,你想讀書嗎?”軍人轉向我問。
我沒有作聲,因為我知道母親不想我作聲。
“如果你想讀書那可以選擇參軍,我可以帶你去,在深圳保安縣大鵬灣有間軍營學校,讀兩年表現好了就可當排長,又可以讀書又可以幫助國家,這可是英雄的表現啊!”
我低着頭沒有說話,又偷偷抬眼看了看母親。
軍人見我們都沒說話,含着笑站起來,離開時說:“我明天再來!”
母親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直到軍人走了,母親才離開放茶水的高高的木桌子,走到飯桌前坐下,拉着我到身邊,溫柔地問:“老實告訴媽媽,你想參軍嗎?”
我低着頭,沒有說話。
母親似乎明白了什麼,她避開了我的臉,轉身走出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