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張符

1.第一張符

?初春,草長鶯飛。

黑色匾額上“八珍閣”三個金色大字龍飛鳳舞,打開的木門擺出邀客的姿勢,可門廳冷落,並不見有客前來。

這是家風水鋪子,店主人是個年輕的小夥子,二十多歲,長得眉目清秀,十分有古韻,星眸如水,劍眉英挺,一張俊臉恰似水墨丹青,再配上他一身燙熨平整的黑色緞子唐裝,直接拉出去拍古風寫真都沒問題。

周通單手支着下巴,看着空蕩蕩的門廳,悶悶地打了個哈欠。

他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下午四點,一天又快結束了,店裏還是沒來一個客人。

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直接關門打烊的時候,門外風風火火地卷進來一個人,一團肥肉抱着個木頭盒子就沖了過來。

胖子一把抓住周通的手腕,跟做賊似的四下看了看,見周圍沒人了,才吐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對周通說:“小通,哥拿來了件好東西,幫哥看看。”

“什麼東西還遮遮掩掩的?”周通疑惑地被胖子拉進了屋裏,胖子沖他眨了眨眼,神秘地說:“這次我敢打賭,肯定是件寶貝!我瞧見很多人都想買它,先下手為強了!”

周通笑而不語。

這長相甚萌的胖子名叫端正,是周通發小,別的毛病沒有,除了暴飲暴食就是喜歡“淘寶”,可眼光極差,淘出來的寶沒幾樣能看的過去。

端正帶過來的“好東西”是一個青銅戟頭,從胡部斷裂,長約二十厘米,斷口完整,援呈弧狀,戟刃內翻,外貌與一般的青銅戟頭不太相似,尤其是這一穿孔的長鬍。

古代的青銅戟為了增加穿孔一般都會加長鬍部,可從這胡部上唯一一個穿孔的大小看來,這把長戟應該還能再穿至少兩到三個孔,可這部分卻空出來了,反而在胡部上刻了個奇奇怪怪的圖案。

端正見周通正打量着這青銅戟頭,緊張地問道:“怎麼樣,小通,瞧出什麼來了嗎?”

周通謹慎地說:“我再看看。”

青銅器這玩意,市場一直很好,值錢的特別值錢,就連一些仿製品工藝好了也能賣出去個好價錢,可正因為如此,中華民族偉大的山寨精神得到了發揮,青銅市場裏魚龍混雜,假貨層出不窮,亂得很。

周通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抱起戟頭,拿放大鏡仔仔細細地一寸寸看過去,十幾分鐘后,他放下放大鏡,看向端正。

端正心裏立馬咯噔了一下,他肥胖的身體往桌面上一壓,大圓臉直往周通眼前湊:“怎麼樣?”

“銹色暗綠,與器體幾乎合而為一,銹跡深淺一致,銹斑均勻瑩潤,十分自然。”

端正聽了這話,心臟吊起來了,一激動差點把周通桌子上的硯台碰掉了,他滿眼渴望地看着周通:“是是是是是真的?”

周通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敲了敲戟頭,嗡的一聲把端正給震懵了,周通說:“鳴器清越,材質不均,你握在手裏掂量一下——沉嗎?”

端正獃獃地點了點頭。

周通說:“這銹跡太完美了一點,顏色可綠得真統一,合范痕迹也一道全無,就我所知,古代沒有一個大師能有這樣的功力,要我說,現代的機器倒有可能做出來……”

周通話還沒說完,端正就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一張肥嘟嘟的胖臉上滿是絕望,周通早就習以為常,看也不看他一眼,把玩着青銅器:“這回是多少錢買的?”

端正伸出圓滾滾的手掌,一正一反地翻了翻:“十萬。”

“被騙得實在。”周通眉眼一彎,嘴角微微勾起,越看這青銅戟頭越覺着做工精湛,幾乎完美得沒有一絲破綻,“當個工藝品還不錯,五百塊還是賣得出去的。”

聞言,端正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連連哀嚎:“什麼五百塊,老子指望着能轉手賣他娘個幾十萬的。”

“想太多。”周通笑着說,“別嚎了,把我生意都嚎沒了,你也不差那個錢。”

“這不一樣,這是成就感問題,就跟你好好的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生非要跑來子承父業一樣,博物館那邊的邀請信都發了好幾回了吧?”

周通笑得謙虛,一雙眉眼顯得特別溫順謙和。

端正從地上爬起來,瞅了一眼對面跟周通“打擂”的風水鋪子,“隔壁那騙子最近沒找你麻煩吧?”

“沒有。”周通笑着搖頭。

端正說:“下回他再找你麻煩你就打電話給我,哥給你找人揍那丫一頓。那老頭絕對是有病,看你長得帥就成天來你這兒找存在感?也不嫌丟老臉,還自稱楊天師呢!我呸!”

“他就是個江湖騙子,我爸在世的時候揭穿他不少次,他記恨上了。”

“原來是這樣!”端正說,“真得教訓他一頓他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端正裝腔作勢的一甩頭,不經意瞥了一眼青銅戟頭,立馬苦了臉跟看冤家一樣一臉嫌棄,趕緊遮了眼睛,說:“拿走!拿走!那破爛玩意你幫我收着拿去賣了,底價五百塊,多一分都算你的!”

“好。”周通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星眸盛了水似的,他沒把青銅器放回木盒裏,直接在背後的格子架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放了上去。

“唉……”越想越不是滋味,端胖子嘆了口氣,說:“小通,我怎麼就這麼背呢?他娘的每次都看走眼,這次我在古街上可是一眼就相中了這玩意的,誰知道又他媽被孫老頭給陰了。哎,小通,你什麼時候跟我去古街一趟,我們讓那老頭虧的脫褲子!”

“我口味可沒你那麼重,孫老少說也有八十歲了。”周通臉上的笑容擴大,可眼底卻有些沉悶,“你也知道,不是我不想陪你去,是我去不了。”

周通身體打小就不好,從來不怎麼生病,但是就是經常提不起精神,整個人都十分睏乏,若是到了古街那種地方沒走幾步身子就軟的跟團爛泥一樣。每天十二個小時的覺都不夠他睡的,一到晚上八點就開始犯困,睡得稍微晚些,第二天坐一上午都熬不住。

為了這事兒,他沒少看醫生,中醫西醫赤腳醫生,科學的方子,土方子,甚至他照着書上自製的符水都喝了,也不見一點兒好使。醫生都說他是天生氣虛的身子,沒別的辦法,多休息,多調養。

端正知道周通這毛病,也不勉強他,嘆了口氣,說:“下回我再去古街摸寶就打電話給你,讓你給我參謀參謀,我再也不逞強非要自己看了,血(xiě)虧!!”

話還沒說完,端正忽然哎呦一聲叫了出來,抬起被木刺劃破的手指頭,端正一臉鬱悶,“怎麼這麼倒霉啊。小通,哥給你投資你把店鋪再重新裝修一下吧?你瞧你這兒的東西都快成古董了!這破木頭桌子,我這都劃破了第三回了!重新上個漆也成啊!”

“也就你總是被划,你跟這桌子天生犯沖。”周通給端正遞過去一張創可貼,搖了搖頭,說,“裝修就不用了,這店裏的風水是我爸定下來的,他臨死前交代一定不能修改一丁半點。”

“你爸哪那麼神啊,還能管得了他死後的事兒?”端正翻了個白眼,擺擺手,一臉嫌棄地說,“他要是真那麼神,怎麼就突然死了?還死得這麼不明不白的。”

周通:“……”

端正:“……”

這話一說端正就後悔了,他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說:“呸,我這賤嘴,小通,我說錯話了,你別介意。”

“沒事。”周通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笑容還是一點沒少,“你說的也沒錯。”

端正:“……”

他每次瞧見周通這種表情就怕得慌!

端正又跟周通絮叨了一會兒,電話打進來家裏有事找他,端正扭着胖身子就走了。

端正走後,周通還沒覺着困就把《葬經》翻出來看了看,翻到一半的時候腦海里浮現出青銅戟頭胡部上的那個圖案。周通琢磨了下,把青銅戟頭從貨架上拿下來一路帶到了卧室。

那圖案他從來沒見過,這麼精湛的仿製品怎麼會弄這麼一個一眼就能叫人識破是偽造的圖案在上面?他本來懷疑是哪個廠家的LOGO或者是特意仿製的某個時代的圖騰,拍照拿去百度識圖搜了一圈后沒什麼收穫。

到了晚上八點,困意準時涌了上來,周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個懶腰把青銅戟頭放進盒子裏擺在床頭柜上。

在陰暗的角落裏,一雙陰邪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周通家的窗戶,老道人手裏頭托着個羅盤,羅盤上正、縫、中三針齊動,一片陰雲籠罩在羅盤之上,老道人把寫着生辰八字的紙條貼在稻草人的門面上,丟進火盆,火舌舔舐着符紙,上面赫然寫着“周通”二字。

楊老道露出邪笑,被火光晃得滿臉恨意昭然若揭,他咬着牙罵道:“我精心佈置了十年的風水局,沒殺得成你周達,就讓你兒子周通替你去死,當年你害得我落魄街頭,人人喊打,現如今父債子償,也不算我找錯了人!”

火盆中,火星迸射,劈啪作響。

睡到半夜的時候,周通覺着渾身發燙,呼吸十分不暢,此時此刻如同置身火海,熾熱難耐,可又被深陷夢裏,掙扎不出。他胸口快速起伏,貪婪地吮吸着空氣,隨着時間推移,呼吸力度減弱,不到半分鐘已經是入氣少出氣多,又過了半分鐘就徹底沒了呼吸。

放在他身邊的青銅戟頭散發出微弱的光芒,一道幽藍色的影子從胡部的圖案中冒了出來,一縷若有若無的氣盤繞在周通身旁,那氣縈繞在周通臉上,一縷一縷地往周通鼻子裏鑽去,隨後像是受到了什麼阻礙一樣又飄了出去。

寂靜的空氣里,一個滿是疑問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奇怪,既然已經死了,怎麼吸不出生魂?”他嘀咕道,“我還以為可以白撿個便宜。”那道藍氣又在周通身上盤旋了一周后鑽回戟頭,誰料到,房間內的氣忽然都衝著周通的身體湧來,如同江流入海,氣勢洶湧,連帶着那道藍氣也被一併帶入了周通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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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流天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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