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的嘴唇真軟
星城,第一人民醫院。
一個一身白色休閑服的少年在醫院門口理了理衛衣的衣領,抬頭瞥了一眼六十八樓某個被藍色的落地窗帘擋住的窗口,嘴角劃過一抹淡淡的戲謔,朝着醫院大廳走去。
六十八樓。
一間裝修典雅精緻,看上去更像是休閑家居的特級病房內。一個西裝革履,身形魁梧的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輕輕掀起藍色窗帘的一角,看向的正是方才那一身休閑打扮的少年駐足的地方。
在這個男人身後那張堪稱豪華的病床上,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女孩正隨意的撥弄着手機。
女孩一身粉色格子的病號服,長相甜美,目光空靈,難能可貴的是一臉素顏,只一眼便知道這絕對是一個十足純天然的美人坯子。只不過女孩臉上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白皙,眉角顰蹙間讓人不由生出一絲憐惜!
咚咚咚~!
沉悶的敲門聲有序的響起,病床上的女孩被敲門聲吸引,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口,看見了一張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的臉。
驚鴻一瞥,女孩那略顯蒼白的臉上的浮現一抹羞惱的紅暈,耐人尋味。
“爸爸!”
女孩轉頭看向窗前的男人,帶些扭捏,輕聲呼道。
“進來吧!”
窗前的男人沒有回頭。他的聲音不大,甚至還有些低沉,但是卻中氣十足,穿透力極強!
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身着休閑衛衣,藍色長褲的青年,正是剛才在從醫院大門前駐足的那個少年!
江漢緩步走到了病床前,對着那女孩笑笑,見到女孩白皙臉上的一抹紅暈以及眼角淡淡的羞憤后,江漢咧開嘴,似有所指的對着那女孩笑笑。
窗前的男人恰好在這時轉過身來,順勢上前一步,對着江漢伸出手。
“你好!”
在星城,有些身份的人都知道,商界鬼才秦相馬,能讓秦牧風這個一言九鼎的相馬主動伸手的人,在星城乃至整個華夏一隻手都數的過來,但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做到了!
“你好!”
江漢伸出手,臉上還掛着些方才還未收斂的淺笑,和秦牧風輕輕握了握,隨即分開。
並不疏遠,更算不上巴結。
秦牧風的眉稍動了動,心頭微恙。
他久居上位,早已見慣了別人對他的刻意巴結奉承,像今天這般主動向別人伸手言談的事,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依稀記得上一次他主動和人握手,只怕還要追溯到燕京,在那紅牆之內。
作為一個成功男人的驕傲,秦牧風心裏微微有些不快,關於這一點,無關涵養,在乎人性。
“或許,這個年輕人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一想到這個年輕人是他女兒救命恩人,秦牧風心中的那一絲不快頓時煙消雲散。
頓了頓,他從西裝的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支票本和一枝典雅的黑色切瑞蒂簽字筆。
見到秦牧風的這個舉動,江漢微微一愣,卻不動聲色。
秦牧風沒有隨身攜帶支票本的習慣,在他看來,在一些特定的場合掏出一個支票本豪氣干雲的寫下一串數字,一擲千金的舉動是暴發戶行徑,他一直頗為不恥,但是今天,為了這個是他女兒救命恩人的少年,他再次破例了。
商海中十數年的沉浮,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秦牧風早就練就了火眼金睛,更深知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需求!
眼前這個少年雖然在面對他的時候表現的頗為淡定,卻多半是因為還不知道他的身份所致。像這樣見到女孩子還會有些拘謹的少年絕不至於會有什麼背景,所以對於報恩而言,錢是最好的手段。
不要說什麼給錢有辱人格的言語,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各取所需才是正途。再者,他秦牧風的錢來的堂堂正正!
秦牧風在支票本裏面填上了一個數字,頗為鄭重的撕了下來,他盡量讓自己的態度不顯得輕浮,把它遞到了江漢的面前。
“想必你也清楚,今天叫你來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為了謝謝你救了我女兒,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少。”
隨意的瞥了一眼支票本上那一串足以讓決大多數普通人震驚的零,江漢帶着些莫名的笑意,卻沒有伸手去接。
當然,更沒有像一些三流電視劇本演繹的那樣,接過支票當場撕碎,丟那個男人一臉。
江漢轉過頭,看着倚在床頭同樣在打量着他的美麗女孩。
“這也是你的意思?”
女孩嚇了一跳,當即面色緋紅,低下頭去。
她本來就在偷偷的打量着江漢,這個趁她昏倒給她做人工呼吸,卻也因此救了他一命的混蛋。
女孩自輕輕的拍了拍胸脯,抬起頭,臉上依舊有些掩飾不去的紅暈,卻是一臉誠摯:“謝謝你!”
江漢對着她笑笑,一如進門時的訕訕,卻多了一些誠摯。
“你女兒的這聲謝謝,比你這張支票更有價值!”
江漢轉過頭,對着眼前這個身形偉岸的男人淡淡道。
秦牧風微微一愣,心中微動:這個年輕人比我想像的要難纏!
他不動聲色的想要收回支票,準備重新放回口袋的時候,那個年輕人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拿支票的那隻手輕輕一顫!
“當然了,我若是不收的話你一定會在心裏過意不去,畢竟你這麼個貌美如花的女兒若是沒有我只怕早就香消玉殞了。”
“可是我若收了你的支票,又會顯得我很俗氣。”
說到這裏,江漢臉上表現出一副為難的表情:“那要不這樣吧,你就把你手裏的那支筆送給我好了,當是報答,這樣你也不會過意不去,也算是我承了你的情,禮輕情意重,兩全其美嘛!”
饒是以秦牧風多年商海沉淪修鍊的養氣功夫,在這一刻面色也是一沉!
“這個混蛋!”
病床上的秦輕語小嘴微張,那雙靈動的眼睛瞪得老大,顯然是被江漢的這番言論驚得不輕。
他父親的那隻筆,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她可是一清二楚。
那是切瑞蒂在創立之初推出的典藏作品,每一個系列都是孤品,像他父親手中的這一隻看似普通的簽字筆,如今早就成了絕版!說是簽字筆,倒不如說它是一件極具收藏價值的藝術品,在華夏,早已經是有市無價。
更重要的是,並非是這支筆的價值遠超支票上的數字,而是這支筆在他父親心中的特殊意義決定了他絕對不會將它轉贈他人!
“怎麼,那麼大長的一串零的支票都開出來了,卻還捨不得一支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你們呢有錢人的惡趣味?”
秦牧風目光灼灼,看着眼前這個還在故作疑惑的小子,強忍住了罵娘的衝動。
這小子或許不清楚這支筆對他的意義,但是打死他也不相信,這個小子會真的不清楚他手中那支筆的價值。
秦牧風很好的掩飾了心中的那一絲怒意,低沉道:“這支筆不能給你,如果你覺得支票開的太小的話,我還可以稍微改動一下!”
“太小?”
江漢一臉疑惑,“一百萬還太小?竟然還比不上一隻筆?嘖嘖,有錢人的價值觀實在是值得商榷啊!”
江漢故意搖了搖頭,一臉賤兮兮的不解神情。
秦牧風面色低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沒有回應。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暴露出自己此時的動蕩的情緒。
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年絕對是故意的!
果然!
江漢卻是依舊很沒覺悟的繼續自說自話:
“拿你的支票還顯得我太俗,要你一支筆你又不肯,要是什麼都拿,我又不忍讓你心中不安,還真是傷腦筋啊!”
“你到底想要什麼?”
秦牧風不傻,如果這個時候她還看不出眼前這個少年另有圖謀的話,那麼他相馬之名豈非虛影!
“你覺得把龍脊送給我當做報答如何?”
這一刻,江漢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賤兮兮表情,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讓秦牧風臉色勃然大變。
原本還有些緊湊的眉梢瞬間變得無比鋒利,一股前所未有的鋒利氣息自其身上迸濺而出,直逼江漢!
如果說在此之前的秦牧風表現出來僅僅是一位究竟久經商場宦海沉浮上位者氣息的話,那麼這一刻的秦牧風更像是一柄鋼刀,與之前的低調內斂大相逕庭,此刻的他鋒氣逼人!
殺氣!
沒錯,江漢感受到了殺氣!這是一種久經沙場的老將身上才會有的殺氣!
“爹爹~!”
一旁的秦輕語被秦牧風的這股子氣勢嚇到了,面色慘白,唇齒輕顫,輕聲呼喚着自己的父親。
聽到女兒的呼喚,秦牧風這才氣勢一軟,有所收斂,不過那股子鋒氣卻是依舊牢牢的鎖定陸離!
“你到底是誰!”
秦牧風上前一步,輕拍着因為驚嚇而有些蜷縮的女兒的背部,眼睛卻是死死的盯着江漢
如果說之前的秦牧風還僅僅是吧江漢當成他女兒的救命恩人的話,那麼此刻他已經深深懷疑這個少年接近他女兒的目的了!
“不可能啊,他的所有資料在我的案頭被翻閱了數遍,相當普通,並沒有絲毫出彩的地方啊!可是……”
秦牧風不得不承認,這一次,他看走了眼!
江漢並沒有被秦牧風震懾到,自始至終,他都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唯一的不同的是江漢收斂了嘴角的那抹促狹,眼中刻着一抹凝重!
“呵呵,好一個商界相馬,軍界鬼才的秦少將,崢嶸之氣不減當年啊~!只不過,你這容人之量確實不咋地,我只是問你要龍脊,大不了像之前那支筆一樣,不給就不給嘛,何必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莫非你還真想殺我?”
此言一出,秦牧風的眼睛瞪得更大,方才被女兒撫平不少的殺氣又有了抬頭愈烈的跡象,不為別的,只為江漢那句“商界相馬,軍界鬼才!”
在星城,所有人都是知道秦牧風相馬之名,但是卻鮮有人知曉他在下海之前曾戎馬十年,乃是肩扛橄欖枝掛星的國之棟樑!
江漢沒有給秦牧風發作的機會,而是轉身便朝着病房外走去,走的瀟洒至極,卻又莫名其妙!
秦牧風目光灼灼,其間深意無法言喻,但終究沒有阻撓!
他心中在思索着一定要將這個少年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個清楚!
卻不曾想,江漢在臨出門的時候又是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對着那依舊蜷縮在父親懷裏的秦輕語微笑道: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頓了頓,江漢沉吟一番后又是露出了那招牌式的一臉賤兮兮笑意:
“不過,你的嘴唇是真軟,像棉花糖!”
這一次,江漢再不滯留,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只留下一臉羞憤緋紅,驚怒交加的秦輕語愣在當場。
秦牧風則是一臉陰沉,透過玻璃櫥窗看着江漢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