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尾聲

74.尾聲

81.尾聲(上)

這場發佈會是德靈有史以來最隆重的一次發佈會,到場嘉賓最多,請來的媒體也頗具聲望。

楊琰善於操縱媒體,控制言論,這些對他而言都不在話下。在頻頻閃爍的媒體燈光下,他從容走上台,簡單而又冷靜地聲明了自己今後將全權掌管德靈。

此消息已在時尚圈內引起了一定的轟動,媒體們也都是有備而來的,一進入到問答環節,記者一個個都搶着舉手發問。

“楊董曾經是暢銘的CEO,您在掌管德靈后,會不會有意迴避和老東家的直面競爭?”

記者問完,楊琰淺淺一笑:“我從來不認為德靈有資本能站在平等位置和暢銘競爭,不論是品質、設計,德靈的產品都不及暢銘的十分之一。”

楊琰語畢,台下記者們忍不住交頭接耳,似乎不相信他會說出這麼不給德靈股東面子的話。

楊琰微不可察地挑唇一笑,“德靈是否能和暢銘並駕齊驅,市場可以給出最好的回答。德靈一旦停止促銷,銷售量就跌入低谷,一家自詡為國際一流的珠寶集團,做到了這一步,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嗎?”

這話的效果無異於一顆深水炸彈,一下子引爆了在場聽眾的情緒。記者們紛紛低頭記錄,嘉賓們更是瞠目結舌,而德靈的股東均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楊琰觀察着那幫反對派的反應,仔細玩味着,好像在品嘗勝利的戰果。

他目光掠過人群,看到了會場最角落的地方,有一個人正盯着他看,目露凶光,神色不善。

激怒一個人,降低他的防備意識,等待他情緒失控,楊琰知道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他才能找到周瑋。

他的目光沒有在周瑋的方向停留,繼而掃向了記者席。有記者繼續發問:“楊董接管德靈后,是否會對公司戰略進行大幅調整?”

記者的問題全在楊琰的掌控範圍內,他挑眉笑了一下:“已經窮途末路,不進行戰略調整,難道坐以待斃嗎?”

“那楊董可以透露一下公司未來戰略的大致方向嗎?”

楊琰淡淡笑了一下:“暫時無可奉告,不過我想……”他說著看了一眼周瑋的方向,繼而道,“大家會很快知道的。”

他說完不再多言,和主持人示意了一下,轉身下了台。

下台後,會場角落裏的人影也跟着消失了。

楊琰心裏有數,摸出手機給漁夫帽發了條短訊,徑直走向會場外邊。

穿過走道、樓梯,楊琰下到停車場。接近車子的時候,他看到了蕭靖遠的身影閃過。

蕭靖遠原本應該在發佈會現場,楊琰結束下台時沒有看到他,一路出來也沒有看到他,沒想到在這裏卻瞧見了蕭靖遠鬼鬼祟祟的身影。

楊琰沒有驚動蕭靖遠,腳下遲疑了一步,一瞥之下,卻從旁邊車子的後視鏡里看到了身後的動靜。

他的身後,周瑋突然撲了過來。

早有防備,楊琰及時閃身躲了開來,周瑋一下子撲了空,摔在了旁邊的車上。他咬了咬牙,扶着車子直起身,氣急敗壞地看着楊琰,忍不住破口大罵:“你他媽混蛋!你算計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周瑋的話讓楊琰發笑:“算計你?”他忍不住笑出了聲音,“看着你落魄成現在的樣子,我心裏高興!”他說著收起了笑容,冷冰冰地看着周瑋,“更何況,你不要忘記,是你先開始算計我的!”

從開始尋思騙取周老爺子的股份開始,周瑋便以防備之名開始暗算楊琰,車禍、意外層出不窮,但總是未能得逞。不僅如此,楊琰甚至還找來了徐微瀾,一步步總是走在他的前邊,直接威脅到他獲得股份的可能性。

周瑋想着楊琰的不擇手段,突然笑了起來:“你不過就是周家撿回來的一條狗,你有什麼資格跟我爭!你以為爺爺真的願意把暢銘交給你?他不過就是利用你,一旦周越能掌握大局,你就會被踢開,像喪家之犬一樣!”

楊琰聽了並不動怒,只是笑笑:“你說的我不否認,但又怎麼樣呢?”

周瑋被楊琰問得啞口無言。是啊,就算周家在利用他,就算他不能掌握周家的實權,但那又如何呢?

楊琰先發制人,把股份雙手奉送給了周越,現在周越信任他,周老爺子依賴他,暢銘上下更是沒有人不服他。這場鬥爭,他雖然未從周家取得分毫,但也不是雙手空空,他拿下了德靈,還贏得了讚譽,無疑是最大的贏家。

周瑋兩眼茫然,楊琰不忘補上一句,重拳打擊他:“爺爺怎麼對我,我無所謂。我要他的股份為的只是扳倒你,”楊琰說著,靠近周瑋,用陰冷的眼神看着他,嘴角卻露出了一個笑容,“或者說,為了擊垮德靈。”

扳倒周瑋為的是幫助周越爭取他的權利,報答叔叔一家的救命之恩。擊垮德靈,為的是幫母親報仇。

他的笑容陰森恐怖,看得周瑋臉上的肌肉直跳。

楊琰想要做的都做到了,德靈已經被他握在手中,而周瑋也已走到了窮途末路,輸得一乾二淨,無法翻身。

楊琰不再和他廢話,直起身子看了眼時間。漁夫帽大概已經通知了警察,他們不多時就會趕到停車場,遊戲很快也就要落幕了。

周瑋依舊不願認命,他眼神無光,怔怔搖頭,口中念念有詞:“不可能,德靈不會倒……你不可能得逞,我還有辦法!還有辦法!”

車庫入口響起了警車的聲音,楊琰沉了口氣,看着周瑋:“你也許有辦法,不過要進監獄裏去想了。”

很快,警車駛入車庫,將周瑋和楊琰圍在中間,車上下來了幾個警察,對周瑋說:“你涉嫌策劃一起謀殺案,請跟我們回警局接受調查。”

周瑋沒想到在這裏會遭遇警察,他氣息急促起來,眼中恢復了兇狠的神色。他口中喃喃:“不可能……你們不可能找到我……”他說著,側頭看了一眼身邊淡然處之的楊琰,“是你!這場發佈會是個圈套!”

以關係到德靈命運的發佈會作誘餌,利用蕭靖遠將周瑋引入圈套中,再在公眾面前激怒他、調動他不理智的情緒,這一切的目的都是引他出來,將他繩之以法。

周瑋已經猜到,楊琰便大方承認:“發佈會是圈套,不過會上我所說的一切都沒有虛假,德靈將不復存在。”

周瑋看着他,咬牙點點頭:“我會要你付出代價的!”他說著,假意投降,等警察放鬆了警惕,周瑋轉身直接撞向楊琰。

他這一撞猝不及防,楊琰躲閃不及,被他撞得踉蹌了一下。警察看了急忙上前,手忙腳亂地掏出了槍。

他們還沒瞄準,周瑋遍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楊琰被周瑋撞了一下,站穩之後摸了一下衣兜,車子的鑰匙被周瑋拿走了。他急忙告知警察,幾個警察匆匆上了車,開車去追楊琰的跑車。

警察走後,漁夫帽從旁邊鑽了出來,問楊琰:“怎麼辦?又讓他跑了。”

楊琰沒說話,沉默了良久才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已經自食惡果了。”

漁夫帽不懂,聽楊琰繼而道:“剛才我看見蕭靖遠在我車上動了手腳,如果沒錯的話,他安的應該是衛星定位器。”

有了衛星定位就可以準確追蹤楊琰的位置,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默頓會一直潛伏在酒店門外。他在伺機而動,等待楊琰出現,故技重施,用車禍的假象進行復仇。

漁夫帽想通了這一點,不禁看向楊琰:“那蕭靖遠……”

“他想坐收漁翁之利,周瑋那邊倒了,下邊他就要開始聯手默頓對付我了。”楊琰走了幾步,盯着看着自己車子停放的空置看,許久開口吩咐漁夫帽,“是時候給戴維斯去個電話了,該收網了。”

-

周瑋開了楊琰的車子駛出車庫,將油門踩到底,直接駛上大路。

過了上班高峰,路上的車子不多,周瑋一路開的很快,多次差點出了事故,他來不及多想,飛速疾馳,漸漸甩開了身後警察。

駛上跨江大橋,周瑋看不見身後的追兵,也聽不見警笛的鳴叫聲,心情不由放鬆了一些。

“窮途末路?”周瑋笑笑,“不可能!”

楊琰天真地以為幾個警察就能擋住他的路?他命不該絕,只要他還沒有倒,他就還有機會翻身!

周瑋想着有些得意,嘴角再次露出了笑容。就在這時,身後一輛小型貨車追了上來,直直地撞在了他車子的尾端。

周瑋大驚,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看見了默頓。

默頓戴着墨鏡和口罩,但周瑋還是感受到了他兇殘的氣焰,這個人和楊琰一起長大,但卻因為他失去了庇佑,甚至淪落到被幫派驅逐的境地。他恨楊琰,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

後邊默頓的車子慢慢減了速度,周瑋漸漸意識到了事態的不對勁。他開的是楊琰的車子,默頓恐怕以為車裏坐的人是楊琰……

周瑋急忙開了車窗向默頓示意,但默頓的車子已經減了速,遠遠地蓄勢待發,完全看不見周瑋的示意。

眼見着默頓的車由遠及近,卯足了勁兒飛馳過來,周瑋毫無選擇,只能加速逃離。

但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默頓的小貨車全速撞上了周瑋的車子,衝破了跨江大橋的護欄,直直墜入了江中,默頓的車也因剎車不及跟着墜進江里。

-

幾天後,跨江大橋的車禍處理結果有了眉目,在早間的電視新聞上報了出來。

那天是周老爺子出院的第二天,周越因為忙公司的事情忙到半夜,不能及時回家照顧老人,楊琰便將老爺子接出院,晚上和徐微瀾住在了周家。

早間新聞播報的時候,幾個人正圍着餐桌吃早餐,聽到車禍的遇害人是周瑋時,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車禍中,周瑋受了重傷,至今仍躺在醫院生死未卜,車禍的肇事人默頓在潛逃時被捕。

楊琰聽了新聞,動作只是輕微頓挫,繼而目不斜視地低頭繼續用刀叉處理碟中的培根。周老爺子聽了之後,長長地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周越看了眼爺爺,猶豫了一下,說:“這是周瑋咎由自取,爺爺你別……”

周越話沒說完,周老爺子抬了一下手,打斷他:“周瑋執迷不悟才有今天,你放心,這事我怪不到楊琰頭上。”周老爺子說著看了一眼楊琰,“為了周家,辛苦你了。”他說完摘了胸前的餐巾,“我吃好了,丫頭,扶我上去休息一下吧。”

徐微瀾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聽到周老爺子叫自己,這才回過神,放下刀叉扶着老頭上了樓。

到了二樓,徐微瀾送周老爺子進了房間,一切安頓好,剛要離開的時候,周老爺子叫住了她。

徐微瀾折回到床邊,問周老爺子:“爺爺,您還需要什麼?”

周老爺子拍了拍床沿,讓她坐下,等徐微瀾坐下后,他才開口:“丫頭,一直以來,爺爺都想跟你說句‘對不起’。”

“爺爺……”

徐微瀾搖搖頭,想說什麼,最後還是被周老爺子打斷了,“你這麼好的一個姑娘,溫柔、體貼,真應該找個心疼你的人,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周老爺子說著嘆了口氣,“結果因為爺爺的一句話,遇上了楊琰,卷進了周家的是非里,還害你流產了……爺爺對不起你。”

徐微瀾笑着搖了一下頭:“爺爺,您說的那個心疼我,願意守護我,和我安穩過日子的人其實已經出現了。雖然之前有些波折,但我真的不怪誰。”徐微瀾抿嘴一笑,“我還要謝謝您,如果不是您當初勸說楊琰,恐怕他也不會注意到我的存在。”

“丫頭,你真的太懂事了。”周老爺子拍了拍她的手,“以後周家有你這個女主人在,爺爺就算離開了,也會很放心的。”

周老爺子的話有幾分唏噓之情,徐微瀾聽了眉心一皺,“爺爺,您別這麼說。”

周老爺子笑笑:“爺爺還有多長時間心裏清楚,只是可惜,恐怕看不到你和那臭小子生的寶寶了。”周老爺子說著,話鋒一轉,嘆氣道,“要說這個家裏,我最放心不下的還是楊琰,他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心不壞,但是心思太重,什麼事都放在心裏。他不說,很少人能夠明白他在想什麼。不過現在有了你,爺爺總算放心了。”

“楊琰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別人看他心狠手辣,但我知道他只是背負了太多的東西,有時候他也是不得已。”提到楊琰,徐微瀾總忍不住嘴角上翹,“爺爺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有徐微瀾這樣的承諾,周老爺子欣慰地笑了笑。

從二樓下來,周越已經去了公司,楊琰還坐在客廳里看着新聞。徐微瀾緩步走過去,楊琰看到了她,習慣性地朝她伸出了手,拉她坐到自己的身邊,又將徐微瀾摟在懷裏。

他用下巴蹭着她的髮絲,邊看電視邊問她:“怎麼上去那麼久?老頭跟你說什麼了?”

徐微瀾靠在他的懷裏,手裏玩着楊琰襯衣的衣扣,漫不經心地說:“也沒說什麼……”

她不說,楊琰也不繼續追問。他收回了目光,低頭看着徐微瀾的手指,她的手指纖細嫩白,此刻正在擺弄着他的衣扣,解開、扣上……

她的動作已經非常嫻熟,完全不像第一次時那麼慌張。這是設計師的職業操守,又或者是已經熟悉了和他的生活。

楊琰看着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別撩火。”他不讓她撩火,他的手卻已從徐微瀾的肩膀挪到了她的腰間,輕輕捏了一下。

徐微瀾腰上酥|癢,忍不住“唔”了一聲,往他的懷裏鑽了一下,笑着嗔道:“討厭。”

楊琰沉了口氣,手裏不再有動作了,徐微瀾依偎着他,卻突然開口:“琰……我在想……”

她欲言又止,楊琰問她:“在想什麼?”

“我想……”徐微瀾抬頭看着他,抿嘴笑了一下,溫柔中帶着點羞澀,“我想和你生個寶寶。”

楊琰聽了一楞,隨即臉上綻放出了笑容,他低頭吻她,沙啞着聲音問:“那還等什麼?”他說著雙手一勾,輕鬆將徐微瀾抱了起來。

徐微瀾沒想到他說來就來,嚇了一跳,急忙勾住他的脖子,臉貼在了他的懷裏,不敢抬起來。

樓上,周家的傭人剛剛收拾完屋子,看着楊琰抱徐微瀾上樓,不由捂嘴笑了起來。楊琰皺眉,勒令他們:“都下去,沒事別上來。”

楊琰話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他們笑得更加隱晦了。徐微瀾臉紅得一頭悶在楊琰懷裏,直到進屋落了鎖,她也半天沒緩過勁來。

楊琰將她放到床上,吻順着她的額頭、脖頸蔓延,他一粒粒耐心地解開了她的衣扣,動作極慢,小心又謹慎。

這樣,徐微瀾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了。在徐微瀾看來,楊琰溫柔的動作性感到了極點,這不同於平日裏的雷厲風行的他,卻讓他顯得更加男人。

徐微瀾抑制不住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頭夠到了他的唇。她動情地吻他,他也慢慢地跪到了床上,俯下身緊緊貼着徐微瀾。

他的腹部極燙,像是燒着一團火焰,將徐微瀾的慾望點燃。她微微呻|吟,在他的挑|逗下扭動着身軀,求他來釋放自己。

楊琰不肯讓她輕易得逞,又在外邊逡巡了許久,這才探身進去。

他又熱又脹,進出之間讓徐微瀾嬌|喘連連,他埋下身吻她的耳垂,抽空她的思緒,讓她臻至高|潮。

兩人在卧室里鬧了許多次,徐微瀾昏昏沉沉地醒來,透過窗帘看到屋外已是銀裝素裹一片。

她伸手推了一下楊琰,將他從夢中喚醒:“琰,下雪了。”

屋外冰天雪地,屋裏和煦如春。楊琰睜開眼,將徐微瀾摟在懷裏,問她:“喜歡男孩兒女孩兒?”

徐微瀾轉過身,偎在他的懷裏,想了想,反問他:“你呢?”

楊琰想了想,回答:“女孩兒。”

如果他有個女兒,他一定加倍疼愛呵護她,讓她得到世上最好的父愛,讓她生活得像一個公主。

徐微瀾笑笑:“我覺得男孩兒也很好。”

如果是個男孩兒,她相信楊琰一定是個好父親,他能夠給他指引,伴他長大,告訴他如何做一個有擔當、有責任的男人。

楊琰吻着徐微瀾的頭髮,“那我們就生兩個,一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

徐微瀾笑着點頭,抬頭的時候看見楊琰正深情地望着她。他吻她,用吻融化徐微瀾,輕聲在她耳邊說:“微瀾,謝謝你。”

82.尾聲(中)

造人計劃既已被楊琰和徐微瀾提上日程,在周家住着就多有不便。兩人等周老爺子的病情趨於穩定,便回到了楊宅。

這段日子,楊琰並未放鬆緊惕,雖然周瑋已經徹底倒台,但蕭靖遠的問題仍有待解決。

回到楊宅后,徐微瀾便很少出門了,工作室的事情已由楊琰一手代|辦,她只在家安心備孕,除了畫畫設計稿,其他的事情都不許她多想。

為了儘快平息事情,楊琰讓漁夫帽那邊推動進展,自己也聯繫了暢銘的舊部,輕鬆獲得了一些蕭靖遠挪用公款的證據。

一周后,楊琰發起了德靈的臨時董事會,商討德靈未來的出路。

蕭靖遠得知后依舊陽奉陰違,表面上事事說好,背地裏已攛掇了德靈的幾個頑固分子在董事會內部散播謠言,說周瑋如今的悲劇是楊琰一手策劃的,楊琰與他多少也算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為人不肯網開一面,實在狠毒狡詐。

漁夫帽將收集到的信息告訴了楊琰,問他:“這個蕭靖遠,您打算怎麼收拾他?”

楊琰冷笑一聲:“自然是殺雞儆猴。”

德靈董事會民心不穩,扳倒蕭靖遠倒是個契機,可以讓那幫人儘快閉嘴。

楊琰說罷,又吩咐了漁夫帽幾件事情,吩咐完,漁夫帽說:“我昨天聽說,周瑋醒了,不過……可能以後都下不了床了。”

“哦。”楊琰漫不經心應了一聲。

漁夫帽說:“警局裏的人說,周瑋的罪行最多監|禁二十年,還很有可能減刑……”他頓了一下,小心問楊琰,“需不需要做掉他?以防後患。”

周瑋是個後患,但他現在已經無權無勢,身陷囹圄,再加上已經癱瘓,恐怕也再難掀起什麼風浪了。楊琰心一軟,揮了揮手:“算了,隨他去吧。”他頓了一下,又說,“留他在,也好讓他們三個互相撕咬。”

漁夫帽點點頭:“他已經供出了和默頓的走私罪行了,再加上戴維斯提供的證據,默頓恐怕也凶多吉少。”

“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不可能有什麼契約存在的。”楊琰笑笑,“等蕭靖遠落網,他們狗咬狗的戲碼會更好看。”

楊琰已經胸有成竹,漁夫帽不再多言,只管辦事。事情辦好,也正到了召開董事會的時候。

-

楊琰開會沒有早到的習慣,他早上慢悠悠吃了早飯,和徐微瀾深情吻別,這才開車去了德靈。

這是他第一次步入德靈,進了公司,所有人看見他都不由駐足,像是被未來掌門人的氣場震懾住了,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楊琰停在了前台,環顧一圈,卻不見蕭靖遠下來接他。這是蕭靖遠的小把戲,晾着他,讓他着急。這種幼稚的把戲讓楊琰發笑,他過去用手指敲了敲前台,前台的小姑娘驀然抬頭,看着他冷峻帥氣的面容不由臉色變得通紅。

她理了理頭髮,“楊……楊董,您……您需要什麼……幫助?”

楊琰微微蹙眉,對德靈前台的態度頗為不滿。“董事會在哪一層?”

楊琰蹙眉的樣子也很好看,前台的小姑娘臉更紅了,結結巴巴地說:“在……在頂層……電梯……”她指了指身後,吐了一下舌頭。

前台代表着公司的形象,楊琰冷冷看了她一眼,她卻笑得更燦爛了。此時,蕭靖遠正巧從電梯上下來。他走到楊琰面前,微微欠身,笑道:“楊董,來晚了,抱歉。”

楊琰暫時不和蕭靖遠計較,只是扭頭問前台的小姑娘:“你叫什麼?”

小姑娘受寵若驚,紅着臉低頭頷首,笑着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楊琰沒聽清楚,看了蕭靖遠一眼,“通知HR,她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小姑娘聽了面色一僵,感覺由天堂直接跌落到了地獄。她看着楊琰,不多時便眼淚汪汪。楊琰卻視若無睹,轉身對着大堂駐足的員工說道:“我的公司不養閑人,也不歡迎工作時腦子不清楚的人。未來不久,德靈將發生巨變,各位合則留,不合則散,好自為之。”

他說完沒有再看任何人,徑直進了電梯。

蕭靖遠跟了過去,立在楊琰身邊,小心開口:“楊董,殺雞儆猴這齣戲是不是太心急了?”

楊琰雙手插在大衣兜里,斜睨了蕭靖遠一眼:“蕭秘書,我最近是不是太縱容你了?”蕭靖遠臉色僵了一下,楊琰又說,“我怎麼管理我的公司,用不到你來品評,更何況,殺雞儆猴的戲碼還沒有上演呢。”

楊琰說話的時候,電梯“叮”地一聲到了樓層,他不再看蕭靖遠,目不斜視地走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里董事們零零落落地坐在圓桌邊,楊琰走進去頗具威懾力,很快會議室里就安靜了下來。楊琰看了一眼眾人,不多廢話,直接切入正題。

他簡要說明了未來德靈的發展方向,說完之後,在場的董事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楊琰看了一眼他們,冷冷道:“既然你們沒有異議,今天就到這裏了。”

他說著作勢就要散會,這時候總算有人回過神來,出面阻攔道:“楊董,我耳聾眼花,你剛才說的意思是要重組公司?”

楊琰挑眉點頭:“你聽得很明白。”

“德靈做珠寶已經二三十年了,突然轉變經營領域,這……”董事無奈搖頭,“這太冒險了,不妥不妥!”

楊琰聽了笑了一下,“各位恐怕還不知道,周瑋在位期間都在德靈做過什麼。走私的事情一旦曝光,德靈面臨的恐怕就不是轉變經營領域這麼簡單的問題了。”他說罷,話鋒一轉,“我這麼做,叫做以退為進。”

“那也不至於跨界跨這麼遠!”董事不滿楊琰的獨斷,抗議道,“楊董事先有沒有做過調研?轉變經營領域不是兒戲,據我所知,您以前也沒有藝術投資的經驗,你這麼做不是拿着股東的資金去冒險嗎!”

一人開口,眾人附和。

“從珠寶公司到藝術投資公司,這中間太多業務都要調整,不好!不好!”

“這相當於德靈把這些年積累的所有資源全都推到重來!太冒險了!”

在諸多反對意見中,不多的幾句贊同之詞也已被淹沒,甚至被指責為離經叛道。

楊琰聽着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表情不由變得微妙。

蕭靖遠一直負手站在一邊觀察着,此時他開口了:“楊董,您這麼做恐怕欠考慮,更何況……”蕭靖遠頓了一下,看了眼在場的幾個董事,暗中交換了眼神,“更何況公司並非您一人的,只要在座有人不同意,您的想法都無法付諸實踐。”

幾個董事紛紛點頭:“我們在這方面有一票否決的權利。”

楊琰看了眼那幾個人,又扭頭看蕭靖遠:“蕭秘書在威脅我?”

蕭靖遠不說話,乾脆將脖子上的工牌摘了下來:“楊董,既然今天是董事會,各位董事也都在這裏,我想開誠佈公地和您聊一聊。”

楊琰挑眉,乾脆坐了下來,靠在椅子裏看着他:“你說。”

“您拿下德靈的手段並不光彩,如今一意孤行想要改變德靈的戰略,這樣的做法自然不得民意,有人同意也僅是一時屈服於您的淫威,但不會真的從心裏服您。”蕭靖遠頓了一下,“倒不如這樣,您放手不管,將德靈的經營權交出,我會保證公司的收益,確保各位股東的收益。”

蕭靖遠的做法與楊琰多年前和暢銘股東們談判的做法如出一轍,只是那時楊琰有滿滿的籌碼,有強有力的證明,還有有目共睹的斐然成績,但此時的蕭靖遠卻已路到盡頭,有的不過是玩弄權術的本事。

楊琰聽了笑笑:“蕭秘書倒是很會講笑話。”

蕭靖遠難得地沒有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正色道:“楊董要是不同意,我可以辭去董事會秘書一職。”他說完這句,這才露出了險惡的微笑,“不過我想,有些董事恐怕是不願我離開的。”

蕭靖遠爆棚的自信讓楊琰覺得好笑,他點點頭,看了眼那幾個董事:“我倒想看看,這個公司是離不開你,還是離不開我。”

“那楊董既然這麼有信心,我們就舉手表決吧?”蕭靖遠問他,“同意我出任CEO的票數多餘楊董得到的票數,您就讓出經營權,如何?”

條件雖然不怎麼公平,但楊琰並無所謂。他攤了一下手,表示贊同。

第一次舉手,贊同蕭靖遠出任德靈CEO的人數剛好差一人半數。刨去幾個要投反對票的騎牆派,蕭靖遠的勝算基本成了定論。

他看着笑了一下,問楊琰:“楊董還要繼續嗎?”

楊琰聳了一下肩膀,問:“為什麼不?”

第二次舉手,還沒正式表決,門外突然有了動靜,幾個男人不敲門直接進了會議室。他們身穿警服,進了門直接亮出執行逮捕的文件:“我們是經濟稽查科,懷疑在座有人涉嫌侵吞公款,參與走私,損害公共利益。”

楊琰靠在椅子裏,冷眼看着發生的一切,不怎麼驚訝,只是淡淡地說:“這種吃裏扒外的人,我們是不會包庇的。各位警官,請吧。”

警察看了一眼楊琰,目光緩緩掃過,停在了蕭靖遠身上:“蕭先生,請跟我們回去調查。”

自警察進屋以來,蕭靖遠神色一直慌張,到了此刻,臉色已經變得蒼白。“警察先生,你們恐怕弄錯了,我……我一直很守法……”

“守法?”警察笑笑,“你的犯罪證據非常充足,周瑋、默頓均已供認不諱。我勸你最好不要說話,乖乖跟我們回去。”

警察說著將蕭靖遠雙手反剪在身後,扣上了手銬。蕭靖遠嘴裏還在嚷嚷着冤枉,警察不願搭理他,推搡着他出了會議室。

為首的警官看了一眼楊琰,看到他面露淺笑,神色不由一凜。“我聽說蕭靖遠是從暢銘跟着楊先生來到德靈的?您這麼對待部下,還真是處心積慮,讓人看着心寒。”

蕭靖遠的犯罪證據是楊琰找人一手收集的,罪證的提交也是他主張的,被人誤會也不足為奇。楊琰哂笑一聲,未曾辯解,乾脆將計就計:“警官不用客氣,檢舉犯罪分子是每個公民的義務,大義滅親的事情我都做過,更何況是揭發部下?”他說著,看着警察,“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麻煩您出去,我們正在開會。”

警官看着楊琰,眼底似笑非笑,關上門離開了。

警察走後,屋子裏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沒想到蕭秘書平日裏這麼盡心儘力,背地裏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真是看走眼了,我們被他蒙蔽了這麼久……”董事想到了什麼,急忙對楊琰說,“楊董,剛剛的投票不算數,我們重新來!”

一人有此提議,不少人都附和起來。楊琰掃了一眼,見風使舵的多半都是被蕭靖遠掌握的那幾個人。

他頗有唏噓,冷冷笑了一下,問眾人:“還有投票的必要嗎?”

那幾個董事急忙附和:“對對,沒必要投票了,楊董您說什麼,我們都聽您的。”

對待自己的親人和舊部都可以這麼心狠手辣,更何況對待他們這樣不相干的人。眾人想到了平江商界對楊琰的風評,又想起剛剛他和警察的對話,不由紛紛贊同。

德靈董事會的表現讓楊琰覺得諷刺,好在還有一兩個理智的不願妥協,問他:“楊董既然決心從事藝術投資事業,那資源在哪裏?”

楊琰還未開口,門外秘書敲門通傳:“楊董,有位張先生說和您有約。”

楊琰聞聲急忙起身,親自走到門外去接人。眾人更是驚訝,這樣六親不認的人,又會對誰如此恭敬。

不多時,楊琰將張晉安請到了會議室,當眾宣佈:“張晉安先生在時尚圈、乃至藝術圈的地位不用我多說,各位心裏清楚。介於私交,張先生曾多次跟我提及藝術投資公司的想法,也正因為此,我才準備着手創辦這樣的公司。”他頓了一下,又說,“各位問我有什麼資源,我的資源就是張先生的眼光,我已聘請張先生做我們公司的投資顧問,相信他對藝術和時尚的品味能夠成為公司不可替代的資源。”

楊琰說罷,眾人互相看了看,心服口服,紛紛鼓掌。

張晉安在圈內頗具聲望和地位,楊琰對他發自肺腑地畢恭畢敬,似乎也說明了這個未來德靈的主人並非全然狠辣,他有他的分寸——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

董事會結束,楊琰送張晉安離開,一路將他送到了公司門外。

張晉安笑着說:“你不用再送我了,這麼多員工看着,不是顯得你沒什麼威信。”

“張總您這是諷刺我,我聽得出來。”楊琰說著苦笑了一下。

張晉安也笑了起來:“我明白,你有些時候也是身不由己,管理公司嘛,你擅長做那個黑臉。”

楊琰點點頭:“今天要多謝您的及時幫助,您願意接受我的提議我非常高興,今後也要多仰仗您的指點。”

張晉安拍了一下楊琰的肩膀:“我才是應該謝謝你為藝術事業做的這一切。”他說著,看了眼左右,壓低聲音問楊琰,“你做這些都是為了微瀾吧?她知道了嗎?”

楊琰神秘笑笑,“這還是個秘密,麻煩張總幫我保密。”

張晉安笑着指了指楊琰:“想不到楊總還很懂浪漫。”

送走張晉安,楊琰的手機震了一下,屏幕上顯示的是徐微瀾的名字。

楊琰笑着接通電話,那邊傳出的卻是個男人的聲音:“Hi,Yang!”

楊琰笑容僵住了,遲疑着發問:“Greg?”

默頓陰冷地笑了笑:“周瑋曾經告訴我,用這個女人要挾你是最聰明的辦法。我很好奇,是這樣嗎?”

想到了徐微瀾,楊琰心裏一慌,顧不上什麼理智,也頓時亂了方寸,“你把微瀾怎麼樣了!”

默頓沒有回答他,只說:“看來周瑋是對的,我真的後悔當初沒有好好把握。”他說著,笑了笑,“你想聽她的聲音嗎?”默頓在電話那邊不知道幹了什麼,楊琰便聽見了電話那邊徐微瀾的慘叫聲。

她的聲音凄厲、憔悴,楊琰的心也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你不要碰她,有什麼要求,我們可以商量。”楊琰穩住他,說,“你在哪裏?我過去。”

83.尾聲(下)

默頓是車禍的肇事者,傷勢相對不嚴重,只是左臂骨折。他落水后奮力游上岸,在逃離的過程中被警察追捕。

在獄中,默頓想方設法越獄。他是外國人,警方必須保障他的醫療,默頓便以此為由,在前往醫院的過程中逃了出來,還偷了一把警察的配槍。

越獄后,默頓第一個想法就是繼續找楊琰報仇。他想到了周瑋的話,想要一舉挫敗楊琰,硬碰硬顯然不再是最好的辦法。

默頓改變了策略,沒有去找楊琰,反倒是將目標鎖定在了徐微瀾身上。他守在徐微瀾的工作室外,正好這天徐微瀾來工作室處理設計稿,出門時便被默頓盯上了。

她這些日子都在積極備孕,家裏的葉酸已經吃完,她便順道去了一趟藥店。藥店的藥師和她相熟,看見她來了,笑着迎了上去:“楊太太,來買葉酸?”

徐微瀾點點頭,藥師打趣似的笑道:“不要避孕藥了?”

徐微瀾也笑了一下,“不要了,短時間內都不會要了。”

藥師幫她找葯,抽空看了她一眼。相較以往,她臉上總算浮現出了新婚的甜蜜和妻子的嬌柔,藥師笑道:“這就對了。”

徐微瀾拿着藥盒去結賬,排隊的時候,突然有人拿着個冰冷的東西抵住了她的后腰,繼而她耳邊響起了男人的聲音。那聲音低沉、陰鬱,用英語說:“別動,跟我走!”

徐微瀾想到了默頓,牙關不由顫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又聽默頓說:“立刻!”

徐微瀾只好從隊裏出來,被默頓逼着往藥店外邊走。她悄悄將手裏的兩盒葉酸丟了一盒丟進包里,將另一盒隨手扔在了藥店的貨架上。

默頓看了她一眼,並未發現異樣,只說:“快走!”

徐微瀾走到門口,深吸了一口氣,通過了藥店的防盜檢測器。報警瞬間響起,聲音巨大,頗有警惕性。默頓一驚,手上動作頓了一下,徐微瀾急忙奪門而出。

她要趁亂逃走,這是默頓最後的砝碼了,他不肯善罷甘休,乾脆豁出去,伸手將徐微瀾抓了回來,用手裏握着的東西抵住她的額頭。

徐微瀾被默頓緊緊鉗住,回過神來才覺得額頭處有個冰冷的東西抵着她,那觸覺應該是金屬,還有着淡淡的火藥味。

藥店的醫師和顧客聽到報警聲都往他們這邊看,看到默頓掏出了槍,全都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默頓左手小臂骨折,用不上太大力氣,只得用槍指了指眾人,又將它抵在徐微瀾額角:“想活命都給我滾!”

並非所有人都懂英語,但大家看了這個場景的第一反應卻極為相似,都是奪門而出,幾個醫師也不得已,被默頓用槍逼出了藥店。

人走後,默頓迅速降下了捲簾門,又切斷了藥店的電源。

徐微瀾此時有些后怕,她本以為抵在腰間的金屬只是刀刃,卻沒想到居然是把手|槍。如果當時默頓開槍……

徐微瀾定下神來想了一下,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默頓一定不會開槍的,他想要靠自己對付楊琰,只有自己還完好無損,對他來說才有利用價值。

想通了這一點,徐微瀾便不再那麼害怕了,冷眼看着默頓在藥店裏找繩子。他找到了幾條麻繩,將徐微瀾手腳捆住,丟在了地上。

他從徐微瀾的包里找出了手機,撥通了楊琰的電話。默頓在電話里和楊琰說了幾句,便將手機湊到徐微瀾耳邊,示意她說話。

徐微瀾緊緊閉着嘴,咬着牙不肯開口。

默頓急了,拉扯着她的頭髮,讓她說話。

徐微瀾狠狠咬着嘴唇,還是不說話。

默頓一怒之下用槍托擊打徐微瀾頭部,徐微瀾吃痛,最後還是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默頓掛了電話,很快,楊琰便到了藥店。

-

默頓拉起捲簾門,楊琰身後是安靜的街道,並沒有警車的蹤跡。他舉着雙手進了門,向默頓示意:“沒有警察,沒有武器。”

默頓搜了一遍他的身,這才放心讓他進來。

楊琰進屋看到了徐微瀾,她此刻正被默頓用槍指着。唯一慶幸的是,她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傷痕。

楊琰心裏安定了一些,用眼神示意徐微瀾不要害怕。

徐微瀾也注視着他,雙唇緊抿。她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膽怯害怕是自然的,但為了不讓楊琰擔心,她將嘴唇抿得發白,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怯意,不敢有絲毫表露。

“Greg,念在我們一起長大的份上,放了她。”楊琰開口。

“Yang,你覺得我們還有舊情可以談嗎?我父親把你養大,你呢?恩將仇報,將他殺害!”默頓面露凶光,“你跟我談交情,不覺得沒有立場嗎?”

“你父親□□我母親長達十六年,這筆賬要怎麼算?對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女人強取豪奪,他這麼做還不如直接殺了我們!”

楊琰說著話一步步靠近他,默頓警覺,拿槍指着楊琰,“你離遠點!”

楊琰沉下氣站在了原地,舉着雙手道:“Greg,我們做個交易,我知道你只想要我死,微瀾是無辜的,你放開她,我們獨自解決。”

徐微瀾聽楊琰這麼說,想到了他之前為她做的。他珍視她勝於自己的生命,為了保全她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但是她也一樣,如果楊琰真的這麼做了,徐微瀾也不願意苟活於世。她想着,眼淚涌了出來,對着他微微搖頭:“琰,不要……我願意陪你一起……”

楊琰看着她,用中文對她說:“外邊有警察,你出去後有人會保護你。一會兒一定要聽我說……”

楊琰話沒說完,默頓發覺了不對勁,拖着徐微瀾往他面前走了一步,用槍抵住他的腦袋:“你閉嘴!不許說中文!”

楊琰看了眼徐微瀾,不再說話,對着默頓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轉而用英文說:“Greg,這一切都是三聯會內部的事情,不相干的人不要卷進來了。你放走她,我跟你走,可以確保你安全離境。”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你說的話以為我會相信嗎?離開了平江回到開普敦,警察就在機場等着抓我。你們的警察巴不得把我送給那邊處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把戲?”

楊琰依舊穩住他,好言相勸:“我可以幫你偷渡到別的國家,東南亞或者……”

“我這次出來不是想逃走。”默頓打斷了他的話,“如果我要走,現在就不會在這裏了。”

默頓這回出來像是橫下了一條心,他作惡多端,終歸是爛命一條,死前能拉個墊背的總歸是賺了。

楊琰瞭然,繼續和他談判:“Greg,我們一起長大,我知道你的為人,你不會殃及無辜。我們兩個的恩怨和別人無關,你把微瀾放了,我任你處置。”

楊琰說著,用自己的心臟頂住了默頓的槍眼。他看着默頓,如光如炬:“放了她。”

默頓的手抖了一下,似乎很難相信楊琰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左手鬆了一下,致使徐微瀾脖頸處有了一絲縫隙。

徐微瀾看着手|槍抵在楊琰的心臟上,自己的心也跟着揪了起來,淚水不停。她微微搖頭,囁嚅道:“琰,不要……”

楊琰用眼神安慰她,嘴角微微扯出一條弧線:“微瀾,把我忘了。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的。“

徐微瀾拚命搖頭,她怎麼可能忘得了楊琰,他不在自己身邊,自己怎麼可能好好的?如果楊琰真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她寧願和他一起離開。

楊琰看出了她的決心,但還是說:“微瀾,聽我的話,最後一次。好嗎?”

徐微瀾不願意,但還是抵不住楊琰的深情。他的眼神如以往一樣深邃、冷靜,但又飽含了對她的寵溺,他像以往一樣,他笑着開口:“微瀾,聽話。”

徐微瀾脖頸上的鉗制已經鬆開,默頓用槍抵住楊琰心口,對徐微瀾說:“走,不要停!不然我就開槍!”

徐微瀾咬着嘴唇,一步步艱難地往前挪着。她從來沒有體會到,注視着楊琰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也從來沒有想過,和他擦肩而過是多麼殘忍的事情。

她看着他,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用手拚命擦乾,只想多看看他,把他印刻在腦海里。

兩人擦肩而過,楊琰漸漸從她的視線里消失,她越往前走,就越看不到他,甚至他的熱度、他的氣息也慢慢消失在她的周遭。徐微瀾幾乎崩潰,肩膀止不住大幅地顫抖起來。她不怕默頓拿槍對着自己,但是她害怕失去楊琰。

她的腳步慢慢變小,默頓察覺到了,扣動了安全栓,“走出去!別玩花樣!”

安全栓扣動的“咔噠”聲直擊徐微瀾心間,讓她心臟猛地揪了起來,她腳步不敢停,走到門邊,跪倒在地。

藥店的捲簾門很重,徐微瀾抬不起來,默頓在她身後不住催促她。徐微瀾更加着急,流着淚做着違背自己想法的事情。她真的不想獨活,但是她不得不這麼做,用盡最後的力氣延續楊琰的生命。徐微瀾拚命使力,但是很不得法,鐵門絲毫沒動,鐵片還劃破了她的手心。

手心裏冒着血,徐微瀾渾然不知,只搖頭哭着說:“我不行……我沒有力氣……”

楊琰看着她,知道她內心在劇烈交戰,他舉起雙手,懇求默頓:“Greg,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讓我幫她拉開鐵門,好嗎?”見默頓遲疑,楊琰又說,“微瀾的命在你手裏,我不會玩花樣的。”

楊琰這麼說,默頓猶豫了一下,悶悶應了一聲。他走過去用槍指着徐微瀾,說:“你快一點。”

楊琰沉了口氣,走到徐微瀾身邊,蹲了下來。他低下頭,手扣住捲簾門的開關,手腕用力。

徐微瀾拉住他的手,含淚看着他,微微搖頭。

楊琰淡淡笑了,“微瀾,我愛你。”他說完,雙手下壓,捲簾門上彈打開,屋外的光線照亮了室內。

默頓將槍指向徐微瀾說:“走出去,不要磨蹭。”

槍眼對着自己,徐微瀾心沉了下來,不再慌張。她緩緩站起,側臉看着楊琰,用中文對他說:“琰,對不起,這回你要聽我的話。”她作勢要往外走,走到了門口卻忽然轉身擋在了楊琰身前,奮力將他推出了門。

楊琰大驚,他沒想到徐微瀾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救他。徐微瀾推他,他卻反手抓住徐微瀾胳膊,將她帶到了懷裏,反身用身體互助她。

突發的變局讓默頓措手不及,他看着眼前兩人變換的姿勢,“咔”地一聲扳動了扳機。

兩人應聲倒地,楊琰在上,用身體死死地護住了徐微瀾。

默頓追到門外,看到楊琰倒地,便又瞄準了他的後背開了一槍。楊琰身體彈了一下,沒有呻|吟,只是拚命保護着徐微瀾,不讓她翻身擋在自己前邊。

默頓看着兩人,不由冷笑:“不用急,我的子彈還很多。”

他說著,把槍眼對準了楊琰的頭部,得意地笑了一下。

徐微瀾被楊琰壓在身下,卻清楚地看到了默頓的舉動。她看着默頓的槍眼,看着他的手指放在了扳機上……

徐微瀾眼前一花,淚水不爭氣地涌了出來,繼而聽到耳邊“砰”地一聲槍響……

有一種絕望比死亡更加恐怖,有一種生存比死去更加煎熬。

徐微瀾淚水一直往外翻湧,她不敢睜眼,不敢面對失去了楊琰的世界。

她身上,楊琰的雙臂漸漸沒了力氣,他的鉗制也慢慢鬆開。徐微瀾卻伸手緊緊抱住了楊琰的身體,像是要保留住他給她的溫度。

她用雙臂抱緊楊琰,神奇地感受到了他身體的挪動,甚至聽到了他在她耳邊說話:“微瀾,微瀾……”

這聲音雖然衰弱,但是他的氣息還是熱的,吐在她的耳邊,如同耳鬢廝磨一樣。

徐微瀾緩緩睜眼,看到楊琰正對着她笑:“沒事了,別怕。”

她鬆開楊琰,扭頭看向另一側,默頓倒地,額頭處一個槍眼,頭下是一灘血泊。

徐微瀾下意識縮了一下身體,楊琰用手擋住她的眼睛,將她抱進懷裏。

“都過去了,沒事了……”

近處是楊琰的安慰聲,遠一些是警車的聲音。徐微瀾漸漸想起剛剛楊琰和她說的,屋外已經被警察包圍。

徐微瀾回過神,點了點頭,收回手時看到了手心的血跡。她略有些錯愕,看着楊琰,眼淚不止,突然又搖了搖頭,“你中槍了?要不要緊?”

楊琰微微蹙眉,握住了徐微瀾的手,“你沒事就好,我不重要。”

他說話的氣息虛弱,徐微瀾突然想起,除去最後的一聲槍響,默頓應該朝他開了兩槍……

徐微瀾哭着捧起楊琰的臉:“琰……你不要這樣,你撐一下,我去叫救護車……”

徐微瀾放開他的懷抱,起身就要去叫人,楊琰的眉心狠狠皺了一下,似乎是她的動作扯到了槍傷。

他拉住徐微瀾,把她按在自己懷裏:“微瀾,別走,讓我最後抱抱你。”

最後……

聽到這個,徐微瀾再也抑制不住悲傷,伏在楊琰懷裏痛苦:“你不要離開我……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微瀾,你可以的……”楊琰吻她的額頭,“你那麼堅強,一定可以的。”

徐微瀾搖頭,什麼都不想聽。一切困難都排除了,為什麼她不能好好地和楊琰一起,為什麼還要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微瀾,我那麼壞,我騙了你那麼多次……忘記我……重新開始,找一個疼你的人……”

如果楊琰離開了,這世上就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疼愛她了。

徐微瀾在他懷裏哭得泣不成聲,“我不怪你,是我心甘情願被你騙的……我答應爺爺要好好照顧你……你還說要用餘生贖罪……”徐微瀾抹掉眼淚求楊琰,“我不要你贖罪,我要你陪着我……不要離開我……”

“不怪我?”楊琰離開她,笑着看她。

徐微瀾猛地搖頭:“琰,我愛你,不要扔下我一個人……”

楊琰咧嘴笑了起來,笑得厲害了,不住地咳嗽起來。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藥店裏勘察完現場的警察出來了,走到兩人跟前,對着楊琰說:“楊先生,麻煩您一會兒把防彈衣脫下來。”

警察說完話就離開了,徐微瀾聽了一楞,看到楊琰的笑容漸漸放大……

“你……”徐微瀾又哭又笑,既生氣又無奈,臉上的表情頗為複雜。

楊琰被她逗樂了,把她摟在懷裏:“小傻瓜,我說過不會離開你的,我怎麼會食言?”

徐微瀾握拳捶他的胸膛,“你這個騙子,這個時候你還騙我……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她說著突然放聲哭了起來,“你要是真的出事了……我怎麼辦?”

卸去了一切壓力和擔憂,徐微瀾的防線瞬間潰散,在楊琰的懷裏退化到了最原始的狀態。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無所顧忌,她才會展現所有的情緒。他是可以託付此生的人,他是可以庇佑她的人。因為這個人是楊琰,徐微瀾可以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所有都交給他,包括她的愛意、她的恐懼、她的擔憂,以及她的將來……

“不會的,我還要留着命陪着你。”

楊琰低頭吻她,一點點吻掉她的淚水,最後看到了徐微瀾的笑意,這才噙住了她的唇。

-

我的愛人,

我是你的囚徒,

我心甘情願,

被你宣判無期徒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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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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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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