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重圓(1)

66.重圓(1)

徐微瀾一心開車往楊琰家走,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變局。

到了楊宅,她停好車,徑直上前敲門。吳叔開了門,看見她大為欣喜:“太太,您回來了!”

徐微瀾未置可否,只問他:“楊琰呢?”

不管楊琰在不在,吳叔還是先把她拉進了屋裏。“先生出去了,馬上就能回來,您等一下,我這就聯繫他。”

吳叔說著轉身就去給楊琰打電話,徐微瀾走進客廳,在沙發邊坐了下來。

楊宅的一切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就連門口的拖鞋都不曾換過,她還是能在最顯眼的位置找到自己穿過的拖鞋,一塵不染。

看這樣子,就好像自己從來沒有離開過,充其量不過是出了個差,遲早是要回來的。

徐微瀾心裏一緊,有些不是滋味。她低下頭,正好看到了客廳茶几邊的醫藥箱,藥箱邊的紙簍里還扔了幾個沾滿了血的棉花球,因為時間長了,血跡已經有些發黑。

徐微瀾想起了昨晚的情況,下意識捂住了嘴,眼淚跟着流了下來。她好像能夠想像到,昨天楊琰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家裏,面對着空無一人的豪宅,一個人默默裹着傷口。她好像也能看到,他這些天是怎麼艱難地熬過來的。

他一定很無助,孩子、她、周越,還有公司和輿論,他們都選擇了離開他,或者站在他的對立面,他一個人孤軍奮戰,該有多艱苦。

徐微瀾深深後悔,自己不該讓他承受所有的壓力,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對他不理不睬。

她默默啜泣,吳叔遞來了紙巾,“太太,先生這些日子很苦,經常一個人、一瓶酒,坐在客廳里一直到天亮,像是在等人。”吳叔說著搖了搖頭,“只是他從來沒等到過。”

徐微瀾接過紙巾問吳叔:“他現在在哪兒?什麼時候回來?”

“電話不通,我過一會兒再打。”吳叔嘆了口氣,又問徐微瀾,“太太,你這回還會走嗎?”

吳叔話音剛落,徐微瀾還沒有應聲,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電話是楊琰打來的。

徐微瀾看了急忙抹去眼淚,清了一下嗓子,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邊的聲音卻是陌生而又冰冷。

徐微瀾聽着電話,臉上的期盼漸漸凝固住,慢慢褪去,變得僵硬和惶恐。她腦中一片空白,手裏的手機直接脫手,摔在了地上。

吳叔見她的樣子也緊張了起來,問她:“太太,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徐微瀾腦中的意識支離破碎,眼淚無意識地簌簌滑落,她嘴唇打顫,組織了半天語言,才說:“楊琰……出了車禍……”

-

徐微瀾到醫院的時候,楊琰還沒有從手術室里出來,生死未卜。

周越在聽說楊琰車禍的消息之後立刻趕到醫院,在來醫院的路上,他收到了財務顧問的信息,楊琰已經着手將自己在暢銘的所有股份都轉讓給他。

周越在一邊踱步,最後站定在牆邊,猛地用頭撞牆,口中喃喃:“我早該察覺……早該察覺……”

他早該察覺楊琰對他的用心,他早該明白楊琰玩弄股權、承受輿論的壓力,為的不是自己,而是周家、是他。

周越的話讓徐微瀾心裏更加難受,她剛才看到了警方對車禍的簡報。車禍的出事地點是跨江大橋,出事的時間恰巧就在自己從暢銘出來后。

世上沒有這種巧合,是她太愚蠢,這麼遲才察覺到楊琰的艱難處境,又這麼自私地將所有壓力都扔給他一人負擔,讓他在背後默默保護自己,甚至遭此不幸。

徐微瀾不敢想最壞的結果,不敢回味昨晚的夢境。她坐在手術室外冰冷的長椅上,手腳都跟着發冷,她等着,沒有等到手術室里的消息,卻等到了蔣牧淮。

蔣牧淮出現在醫院走廊盡頭,慢慢靠近徐微瀾,在她面前站住。

徐微瀾低着頭,淚流不止,看到蔣牧淮的腳,這才緩緩抬起頭。

蔣牧淮剛剛聽說了事故,想了想還是來了醫院。他將手裏的機票交給了徐微瀾:“今天早上,楊琰來找過我,他給了我兩張機票。”

平江飛往巴黎、單程、兩人。

徐微瀾看着機票,眼淚流得更凶。

“他想讓我帶你走。”蔣牧淮說著,將一個首飾盒給了徐微瀾,“他還給了我這個。”

徐微瀾顫抖着手接過首飾盒,打開一看,裏邊就是昨晚拍賣的那枚婚戒。這枚樸素的婚戒在低調的首飾盒裏閃爍着熠熠光彩。楊琰把他們的婚戒給了蔣牧淮,這意味着他真的準備放手、放她走。

徐微瀾泣不成聲,眼淚不停地往外涌,肩膀顫抖的幅度也徒然增大。

蔣牧淮這次不再抱她,而是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他讓我找一個合適的時候把它給你,我想……現在可能是最合適的時候。”

蔣牧淮說完,手術室的燈突然滅了,徐微瀾和周瑋都不由站了起來。燈滅了,接下來的消息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

徐微瀾緊緊握着手裏的戒指,緊張到了不能呼吸。醫生第一個出來,看了一眼徐微瀾問:“你是……”

“我是他妻子。”

醫生點點頭,“車禍撞擊點在左側,所以患者左側手臂和肋骨骨折,剛做完手術,還會昏迷一陣子,但不會有生命危險。”

聽了醫生的話,徐微瀾這才安下心來,周越也跟着長呼了一口氣。

-

楊琰在ICU病房住了一晚,第二天便被轉移到了普通病房,徐微瀾總算可以陪在他身邊的了。

他昏睡了很久,到第二天晚上還沒有醒來。徐微瀾一直守着他,一步也不敢離開。

楊琰不止手臂和肋骨,頭上也被撞傷了,纏着厚厚的繃帶。他身上插了很多管子,不同顏色的液體流進流出。

徐微瀾不忍心多看,輕輕拉起他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臉邊。

他的手上摻了繃帶,那晚的傷口還沒有痊癒,他就再次承受了更致命的打擊。徐微瀾用他的手抹去了自己的眼淚,她還記得他以前經常會這樣用手指幫她擦淚,那麼溫柔、那麼細緻。她真的太懷念這雙手了,它曾經擁抱過她、撫摩過她、為她拭去過淚痕、為她做過湯羹,還為她做過很多別人不可能到的事情。

徐微瀾拉着他的手,輕輕撫摸着楊琰的臉頰。這幾日的昏迷讓他的下巴上長出了青青的鬍渣,摸在手裏有點扎人,看着也有些頹廢。她湊了過去,低聲在他耳邊說:“楊琰,你快醒來……等你醒來的日子太煎熬……”徐微瀾輕嗅了一下鼻子,問他,“你上次等我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難熬?”

她靠在他的耳邊輕聲啜泣,楊琰像是聽到了她的聲音,手指動了一下,嘴唇也微微顫抖了一下,吐出了一個模糊的聲音。

徐微瀾湊過去聽,發現他在呼喚自己的名字:“微瀾……微瀾……”

這是徐微瀾聽過最動聽的聲音,她急忙應聲:“琰,我在……”

她握住了楊琰的手,楊琰也下意識握住她的手,喃喃道:“不要離開我……”

徐微瀾哭着點頭,哽咽到說不出話。她不會再離開他的,永遠都不會。

她的眼淚滴到了楊琰的臉頰上,他感受到了,皺了一下眉,突然神經緊繃起來,沉沉喘息着,一次次喚着她的名字:“微瀾……微瀾……走……快走……”

他讓她走,不是因為不愛她,而是因為太愛她。徐微瀾緊緊握着他的手,在他耳邊喊他的名字,希望將他從噩夢中喚醒。

楊琰聽見了呼喚聲,猛然睜開眼睛,不停地喘着粗氣。他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徐微瀾用手輕輕幫他拂去:“楊琰,你醒了……”

楊琰順着聲音看到了徐微瀾,她哭的像個淚人,他看了眉心緊了一下,猛地伸手將她摟緊了懷裏。

她還在,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了自己面前!自己也還好,不至於就這麼見不到她了!

楊琰醒了,徐微瀾抑制不住這些天的擔憂,卸下了所有的負擔,伏在他懷裏放肆的流淚。她流淚的時候,楊琰的眼淚也順着眼角滑落了下來,他的徐微瀾還在,她又回到了他的懷裏。

“微瀾,你留在這裏很危險……”楊琰情緒平復了一下,拉開了徐微瀾的肩膀。

徐微瀾抬起頭看他,淚流不止:“我不怕有危險,只要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但是你什麼都不說,直接把我推給蔣牧淮……還把你給我的戒指交給他……你怎麼能這麼做……怎麼能替我做這種決定……”

楊琰吃力地笑了一下,抬起手,如往常那樣,溫柔地抹去了徐微瀾的眼淚。“是我不好。”

他的徐微瀾,一直是這麼勇敢,自己怎麼能捨得就這樣把她讓給情敵?

徐微瀾搖搖頭,握住他的手,緊緊貼在自己臉上,“楊琰,我也不對……這段時間出了這麼多事……我應該多諒解你,不該讓你一個人承擔這麼多痛苦。”

有徐微瀾這句話,楊琰頓時覺得心情輕鬆了很多。“我不是好好的嗎?沒有事的。”

左側肋骨骨折、左手骨折,再加上臉上和頭上的擦傷,怎麼能算“沒有事”。徐微瀾這些天想到那起車禍,忍不住后怕,她哭着問他:“你撞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萬一出事了,我該怎麼辦……寶寶已經沒了,我不想你再出事……”

楊琰的聲音很弱,開玩笑似的說:“不會出事的,我的車很安全。”他說著,又笑了一下,“萬一真的出事,你就能明白我有多愛你了……”

愛你、珍視你,更勝於自己的生命。

徐微瀾聽了大哭,趴在他的懷裏,上氣不接下氣。她從沒想到,冷酷如楊琰者會為她做這樣的事情,他寧可捨棄自己的生命,也要保住她的安全……

“你怎麼能這樣……拿命開玩笑……”

楊琰輕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安慰她:“我沒那麼容易丟命。”他說著,又將徐微瀾往懷裏摟了一下,“我還想留着命繼續向你贖罪……用這輩子……”

用餘下的一生,向徐微瀾請求寬恕他曾經的罪過。

徐微瀾聽了緊緊揪住楊琰的衣袖,悶在他懷裏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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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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