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替婚(3)
暢銘的總裁辦公室坐擁一片翠綠,賞心悅目。楊琰很少看上一眼,視線和注意力全都放在桌案的公司文件上。
批了幾個合作項目,助理又抱進來一摞文件。“這是首席設計師的遴選材料。”
楊琰放下筆,拿起文件翻了翻。一個個資歷倒是挺老,但設計依舊缺乏新意,千篇一律。
“設計部那邊怎麼說?”楊琰沒抬頭,一張張翻着設計師的作品,一時間總裁室里靜得發憷。
助理遲疑了一下,等楊琰翻到了遲遇的簡歷,開口道:“這個遲遇,據說是個小有名氣的獨立設計師。”
楊琰留心看了兩眼,眉心皺了起來。獨立設計師確實有一些靈氣,但遲遇資歷淺、作品少,想要競聘暢銘的首席差的還很遠。
楊琰“啪”地一下合上文件,隨手一甩,扔回給助理:“他們就這點眼光?重新找!”
助理接住文件,想了一下,說:“楊總,這個遲遇……他說他認識徐微瀾。”
“徐微瀾?”楊琰聽了看了眼助理,問他,“是誰?”
助理尷尬笑笑:“您的未婚妻啊……”
未婚妻?若不是媒體三番五次地提醒,楊琰就快要忘記昨天上午的那場鬧劇了,自然對他所謂的未婚妻也沒有什麼印象,只記得那是個不太張揚的女人,可有可無一樣。
“認識又怎樣?”楊琰問。
助理支支吾吾:“遲遇說他看了昨天楊總的訂婚儀式,媒體說您與徐小姐相戀許久,因為愛護她,所以沒有曝光……”
楊琰反感助理這種磨磨唧唧的性子,命令道,“有話直接說。”
助理緊張到吞了口口水,這才說:“遲遇原話是,他不介意楊總您接盤,但是橫刀奪愛說出去就不好聽了,畢竟他和徐小姐剛分手不到一周……”
助理說著,自己消了聲,低着頭抬眼觀察楊琰的反應。
楊琰聽了倒是平靜,只問了句:“威脅我?”
如果用和徐微瀾的戀情做籌碼,換取暢銘的首席設計師職位,這算得上是遲遇十足的威脅了。助理沒敢說話,楊琰那邊靠到了椅背里,冷聲笑了笑:“讓他儘管去和媒體說,我倒要看看,最後誰的損失比較慘重。”
遲遇手裏捏有楊琰的把柄,但他錯算了楊琰的脾氣,於別人倒是可以勉強做一次交易,於楊琰就有點以卵擊石了。
助理點頭應了一聲,準備告辭,楊琰卻把他叫住:“這事就這麼完了?”
助理站住,頭埋得很低,背脊上也直往外冒汗。
“你們做事不利,還要我幫着善後?”
助理咽了下口水,“謝小姐去了法國,聽說是經紀公司臨時的通告,徐小姐……當時時間太緊張,完全來不及調查……”
助理說著話,周越推門進來,看見楊琰又在訓人,便幫着解圍:“哥,周董來了,你息息怒,趕快去見他老人家。”
楊琰沒好氣地看了眼助理,站起身從衣架上拿下西服。周越見了過去幫他穿好,又撣了撣衣服上的皺褶。
楊琰理好衣袖,扣上一粒衣扣,從助理身邊經過時,助理愣頭愣腦問了一句:“剛才徐小姐打電話要酬金,您看……”
楊琰停住腳步看了助理一眼,“這種小事也要我教你怎麼做?”
周越忙把楊琰推走,回身幫他訓斥助理:“還想不想混了?這種事都不會處理?”他說著暗自朝助理揮了揮手,示意他趕快走,不要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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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從總裁室出來的時候,背後的襯衣已經濕透,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兜里的手機還在震動,電話多半還是徐微瀾的,催命一樣在討要酬金。
助理不耐煩接通了:“催什麼催!”
徐微瀾身處劣勢,只得放低身段:“真的很急,我現在就在暢銘樓下,您不方便送下來,我上去取也行。”
助理聽了火氣更大:“當初我們怎麼說來着?演完這場戲不夠,還要保密。你看看現在,因為你,阿貓阿狗都能來暢銘討價還價!楊總沒管你要賠償,你還有臉來要錢?”
徐微瀾聽了發懵,正要追問,助理便已掛斷電話,再打過去,電話變成了佔線。
徐微瀾眼前一黑,有點晃不過神來,扶住了暢銘門口的大理石柱,這才勉強支撐住。
聽這意思,昨天那一場戲算是白演了。
白白貢獻體力倒是不要緊,要緊的在於那三百萬着實是救命的錢。
徐微瀾想到不免氣短,手裏的手機這時候突然震了起來,一看屏幕是道哥的電話。徐微瀾急忙掛斷,想了想直接把手機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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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暢銘耗了大半天,到頭來得到的還是一個這樣的噩耗,徐微瀾感覺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
她回到工作室時已是傍晚,工作室門口被道哥噴了不少紅漆,寫了些威脅恐嚇的話。徐微瀾對此已經麻木,開門進屋,一眼看到了桌上的婚紗。
工作室和房子早已被抵押,車子值不了幾個錢,現在能有些價值的唯有這件婚紗了。
徐微瀾打開盒蓋,伸手摸了摸,雖然於心不忍,還是用座機撥通了婚慶公司經理的電話。
“昨天我穿的那套婚紗,你們收不收?”徐微瀾問。
經理略有遲疑,“那套婚紗尺寸太苛刻,能穿的人不多,再說我們的客戶都是自己定製婚紗,要了沒什麼用。怎麼?你不是不捨得嗎?要出手?”
徐微瀾應了一聲:“急着用錢。”
經理到也夠意思,幫着徐微瀾想了幾個辦法:“名媛圈子對這套婚紗肯定感興趣,不過你急需用錢,可能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對的人……要不你去高定店裏試試?也許有人願意收。”
事到如今,徐微瀾也沒有別的辦法,第二天便帶上婚紗一家家去跑。
高定的服裝店裏有人識貨也有人不識貨,不識貨的說徐微瀾這件多半是高仿,識貨的當即開了價,但價格無一被壓得很低。
徐微瀾急需用錢,只好選了一家相對慷慨的交了貨。收款的時候,徐微瀾在簽收人那裏寫下自己的名字,高定店裏的經理看着愣了一下,問她:“你和楊總未婚妻徐小姐是什麼關係?”
徐微瀾苦笑了一下,“巧合。”
高定店經理起了疑心,送徐微瀾出門時記下了她的車牌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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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還遠遠不夠,只是個零頭。徐微瀾開車上路,想着先回公司再想辦法。
車開到公司樓下,徐微瀾停好車,剛下車,身後就被人拍了一下。她回頭,還沒看清便眼前一黑,被人套住了頭,緊接着腦後一疼,頓時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徐微瀾頭疼欲裂,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醒了?”
徐微瀾眼前光線閃動,隱約看見個男人的身影,那身影晃了晃,慢慢靠近她,彎下腰看着她。
“毅哥……”徐微瀾看清了那人,口中發乾,嗓子也冒了煙,說不出一句話來。
毅哥沒有道哥好說話,做事也兇狠幾分。徐微瀾不敢惹他,也不敢看他,微閉着眼悶着頭。
“阿道還是單純,信了你的話。”毅哥扭頭看了眼道哥,冷笑了一聲,“五萬?你去暢銘就要了這點錢?”
徐微瀾不敢看他:“我現在只有這麼點。”
“五萬還不夠零頭的,你知不知道?”毅哥說著拍了拍徐微瀾的臉。他手勁大,徐微瀾被他拍得生疼,不由縮了一下脖子,扭過臉。
“還躲?”毅哥冷笑,“電話關機?徐微瀾,你本事見長。”
毅哥說著,拎起徐微瀾的頭髮,迫使她看着自己:“我不是阿道,我今天把你請過來,你不拿出點誠意就別想輕鬆離開。”
毅哥向來說話算話,徐微瀾心裏發顫,不得不求饒:“我真的沒錢了,你們再寬限我幾天……”
“寬限你幾天?你能拿出多少?五萬?十萬?還是五百萬?”毅哥笑笑,“你沒錢,可你未婚夫倒是挺有錢,你不打算求助他嗎?”
徐微瀾不說話,所謂的未婚夫不過是場浮雲。她本幼稚地以為楊琰能給她帶來什麼好處,卻沒想到暢銘才是噩夢的開始。
毅哥把徐微瀾的手機遞過來,問她:“說號碼,打給楊琰,讓他來。”
徐微瀾沒吭氣,毅哥冷笑:“你是怕他知道你的出身嫌棄你,還是怕你連累了他?”
徐微瀾沒辦法,只好說:“我沒有他的電話。”
這話如同天大的笑話,語出,毅哥、道哥、還有周圍的兄弟都笑了起來。未婚妻沒有未婚夫的電話?鬼信。
“不願打沒關係,”毅哥從手邊摸過個碎酒瓶渣子,破碎的玻璃從徐微瀾臉上劃過,慢慢順着脖子滑到她領口,“我可以等,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等。”
毅哥的動作讓徐微瀾嚇得直發抖,她躺在地上不敢動,大口大口喘着氣。她的眼淚涌了出來,嗓音發顫:“我真的沒有他的電話……”
話音沒落,毅哥手一用力,玻璃在徐微瀾鎖骨下方掠過,瞬間鮮血滲了出來。
“沒關係,那我們就等他來電。”毅哥手裏玩着玻璃,慢慢撫過徐微瀾臉頰,“發現自己未婚妻不見了,總該來電問候。”
玻璃就在臉邊似有似無地觸碰着,徐微瀾膽戰心驚,渾身打顫。
母親欠債逃走,她曾經有過最壞的設想,這個設想現如今也應驗了。婚紗夢、設計夢,這些都是不切實際的理想,理想遇上現實,實在不得不敗下陣來。
徐微瀾閉眼、認命,臉邊體會到了冰涼的觸感,耳邊也恰到好處地傳來一陣手機鈴聲。
毅哥聽到鈴聲收了手,看到徐微瀾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一串數字,沒有署名。
“廣告電話吧……”有兄弟調侃。如果是未婚夫,怎麼可能沒有存下姓名?
電話響了幾聲掛斷,掛斷了又接二連三地打來。
毅哥展眉,伸手接聽了電話。
電話開成了公放,那邊傳來一個聲域低沉、穩重的聲音:“徐微瀾,我是楊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