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替婚(1)
“暢銘集團總裁楊琰今日將在帝景花園舉行訂婚儀式,準新娘屆時揭曉……”車載廣播裏,女主播的聲音細膩,卻帶着一絲嘆惋。
徐微瀾正開車往帝景花園駛去,邊開車邊盤算着一會兒的流程,試裝、調整,千萬記得要將拖尾展平……
她想着,車尾突然被頂了一下,她大驚,從後視鏡中看到了一輛七座的商務車。徐微瀾還沒反應過來,商務車跟進,再次頂上了她的車尾。
這次的力度比上次更大,讓徐微瀾身子不由往前栽了一下,幸虧安全帶將她拉了回來,才不至於碰到擋風玻璃。
被追尾,她第一反應不是停車,而是猛踩油門,加速向帝景花園的方向開去。
商務車不甘示弱,當即也加滿油追了上去。
道哥坐在副駕駛,拽着頭頂的扶手,忍不住罵了一句:“破Q|Q,跑得還挺快!追!”
司機應了一聲,卯足勁去追前邊的小黃車。
徐微瀾車子不好,車技一般,眼見身後的商務車越逼越緊,她索性一腳把油門踩到底,手裏猛按喇叭,朝着帝景的大門徑直衝了過去。
黃色Q|Q在帝景這種地方比豪車更為扎眼,也讓人印象深刻。門衛遠遠看見了,冷哼一聲抬桿把她放了進去。
桿起桿落,黑色商務車被攔在了門外。
“道哥……”帝景花園不是一般的地方,司機不敢猛闖,猛地剎車,扭頭看了眼身旁的道哥。
道哥一個趔趄,眼底肌肉跳了跳,下車準備耍橫,走近時,沒料到門衛比他高出一個頭,橫肉長了一臉:“閑人躲遠點!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
司機見狀,急忙把道哥拉了回來:“哥,今天楊琰訂婚。”
“楊琰?”道哥想了一下,“暢銘的楊琰?”
司機頭直點:“就是那個鑽石王老五。”
暢銘是平江地區數一數二的珠寶公司,楊琰作為暢銘總裁,被稱為鑽石王老五倒是如假包換。
道哥冷哼一聲,瞅了眼帝景的深深庭院,罵了一句:“算她走運!”
“那……就這麼算了?”
“算了?”道哥笑笑,摸出手機,撥通了,對着那邊簡單說了一句,“該你們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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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微瀾停好車時,手心裏已出了一層冷汗,心臟也撲通跳個不停。她將手心反覆在褲子上蹭了蹭,呼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抱着裝有婚紗的禮盒鑽出了車子。
帝景宴會廳的前門已被媒體層層封死,徐微瀾別好工作證,繞過門口的人群,往後門走去。
出示證件,接受安檢,徐微瀾抱着婚紗進了樓,還沒到化妝室,便看見婚慶公司的執行經理匆匆從面前走過。她剛想上去打個招呼,邁出一步便被人撞了上來,連人帶衣服摔在了地上,連包里的手機、口紅都摔了出來。
徐微瀾被撞得七葷八素的,坐在地上揉了揉手腕,抬頭去找撞她的人。
撞她的人西裝領帶,儼然是暢銘那邊的工作人員。他行色匆匆,來不及道歉,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徐微瀾抿緊嘴,揉着手腕站起身,彎腰從地上撿起口紅放回包里,走了兩步,又從地上拿起手機。手機還算完好,只是邊角被磕得變形了,按下開機鍵,貌似還能正常工作。
她彎腰撿東西的間隙,撞她的人已追上了不遠處的男人。他湊過去,低眉順眼:“謝小姐的電話打不通,聽說已經出關了。”
工作人員聲音不大,徐微瀾離得不算遠,聽得一清二楚。她收好東西抬頭看了一眼,男人背對着她,單從背影來看,似乎沉重如山,陰森森的有些不好惹。
徐微瀾不想多事,從地上抱起裝着婚紗的紙盒,轉身時,聽見那男人開口,嗓音沉鬱,聲線低沉:“那就換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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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微瀾進了化妝室,本以為新娘早該到了,推門進去時才發現化妝室里空無一人。
準新娘的保密工作暢銘一直做得很好,徐微瀾為她製作婚紗,但從始至終也沒見過她,就連三圍尺碼都是暢銘的人委託婚慶公司交給她的。不過從身材來看,準新娘算得上是尤物。
徐微瀾把婚紗從盒中取了出來,小心掛起,彎腰理平裙角的皺褶。
新娘是暢銘的準兒媳,婚紗工藝自然不敢怠慢,一針一線都是她親手縫製的,包括胸前細碎晃眼的鑽石。徐微瀾看着伸手摸了一下,觸感冰涼沁心。為人做嫁衣做了七八年,這樣繁複的婚紗她是第一次做,從設計到打版再到成衣,做了數月,現在有了感情,突然交給別人難免有些失落。
徐微瀾摸着婚紗若有所思,忽地身後大門被人推開了,婚慶公司的執行經理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看見徐微瀾像是看見了救星。
“徐小姐,幫個忙。”經理看着她苦苦哀求,“幫忙走個場。”
這家婚慶公司是平江最具影響力的,徐微瀾沒少與他們合作,和經理也算熟人,司儀、禮賓臨時放鴿子,她偶爾也會幫着走場。
“這次是司儀還是禮賓?”徐微瀾問。
經理搖搖頭:“新娘。”
新娘?徐微瀾聽了睜眼,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還沒發問,經理倒是先扮可憐:“這場婚禮要是弄砸了,暢銘肯定饒不了我們,丟工作都是小事……”經理不住哀求,“你這次千萬要幫我。”
這事太過荒謬,徐微瀾忍不住甩開經理的手,當即拒絕道:“不行,禮賓、司儀都可以,新娘不行。”
“除了你,實在找不出合適的了。”經理看了眼婚紗,“你看看這婚紗,你做了好久吧?給人做嫁衣這麼多年,也該提前享受一下……做成了楊琰虧待不了你。”
徐微瀾聽了眸光閃了一下,似乎有所動搖。經理把握住了時機,推了她一把:“條件你和暢銘的人談,走走走……”
徐微瀾動搖了一下,最終還是被經理拉走了。
出於對婚紗的不舍,或是別的什麼,徐微瀾打算先聽聽對方的條件。
兩百萬,外加婚紗、鑽戒和珠寶首飾。代價是演完這場戲,並且對外保密。
徐微瀾是個實際人,心裏掂量了一下,自知這一場的收穫遠不止兩百萬和那些珠寶。
暢銘的聲譽在外,她徐微瀾的名字一旦和暢銘綁定,即便是短暫一天,也能給自己的婚紗工作室帶來無盡的好處。
除此之外,讓徐微瀾更加動心的是暢銘的地位,楊琰雖然只是暢銘的CEO,但黑白兩道都買賬,也都給他些面子。
徐微瀾抿嘴凝默了半晌,點頭道:“三百萬,外加婚紗,其他的我都不要。”
暢銘的人表情僵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眼徐微瀾,“快去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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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微瀾雖沒有準新娘的好身材,但好在人瘦腰細,除了前胸空出一片,整件婚紗穿着還算合身。
穿好婚紗上了妝,執行經理過來催她:“抓緊時間,媒體都等不及了。”
徐微瀾忙說好,穿了婚鞋,邊走邊帶耳環,總算在出門那一刻一切收拾妥當。
楊琰在門外等她,背對着她,似乎有些不耐煩,頻頻抬起手腕看時間。
他有寬闊的雙肩,修身的禮服勾勒出完美的倒三角身材,這個如山的背影徐微瀾似曾相識,這才想起剛剛在樓道里見到的情形。
徐微瀾停住腳步,清嗓開口叫了聲:“楊先生……”
話還沒說完,楊琰打斷了她:“手給我。”
他的手掌寬厚,手指粗礪,看着渾厚而霸權。徐微瀾沒有違抗,伸出手,順從地將指尖搭在他的掌心。
楊琰不再多言,攜着她邁步往前廳走去。
徐微瀾落後他半步,抬眼微揚頭打量着她的“未婚夫”。
他有極冷峻的側顏,線條如刀削一般凌厲。訂婚之日,他的眸中沒有欣喜,也非淡漠,隱隱透露出的是志在必得的堅定和兇狠,如狼似豺。
徐微瀾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並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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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步走到門后,楊琰伸手推門,大門打開,外邊是昏黃一片,閃光燈隨着楊琰的出現頻頻閃爍。當昏暗樓道里的密謀曝露在明晃晃的光線下,好像整個人都要被看穿、吞滅。徐微瀾看着這架勢,不由有些害怕。
楊琰斜睨了她一眼,牽着她的手往外走,步伐堅定果敢,容不得她半分猶豫和退怯。
被人帶着,徐微瀾身不由己地暴露在了燈光下,她不是沒見過世面,此刻倒也不忘氣場,知道作戲要全套,便深吸一口氣側頭看了眼楊琰,展露微微一笑。
笑容不大,溫婉賢惠,恰到好處,自然逃不過媒體的眼睛,閃光燈此起彼伏。
楊琰餘光看見了,沒有回應,只對記者介紹:“我的未婚妻。”
他說著,鬆開了她的指尖,手觸上她的肩膀,輕輕往身前一攬。
男人的手指帶着淡淡的溫度,指間的力度也絲毫沒有客氣。
徐微瀾肩膀被他捏着,心神一晃,茫然地應對着迷亂的閃光燈。她還在晃神,努力回憶着後邊的流程,楊琰卻逕自扮過她的肩膀,讓她面對着自己,繼而,不等她反應過來,左手被人拉起,中指上多了一枚鑽戒。
鑽戒的光芒耀眼,奪去了全場的視線。記者問:“楊總給徐小姐準備的是哪款鑽戒?可否透露?”
楊琰抬頭,對着鏡頭挑唇一笑,從容應道:“摯愛1937。”
1937年,溫莎公爵迎娶辛普森夫人,締造驚世駭俗的愛情傳奇,以此命名的鑽戒自然非同俗物,想必不久便會牽動待嫁姑娘們的心。
“楊總不親吻一下您的未婚妻嗎?”記者好事。
楊琰淡淡笑了一下,扭頭對着徐微瀾,沒等她反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徐微瀾微揚着脖子,腦中過了電流一般,等到回過神,楊琰的吻已然結束。這是個輕飄卻霸道的吻,不經許可,微微拂過卻又不帶感情。
徐微瀾抿了一下唇,低頭站在楊琰身邊。
難怪剛剛他聽說準新娘消失,語氣會那般淡定。準新娘走了,再換一個也是可以的,因為這場訂婚儀式,準新娘似乎無足輕重,只是陪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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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台戲,再從幕前回到幕後,光線一下子變得黯淡,楊琰剛剛在媒體面前的談笑也消失殆盡,只留了一副冰冷的面孔。
他放開她的手,扭頭和助理說:“媒體那邊安排好,下午和南非供應商的會議給我提前。”
他安排、部署,做事有條不紊,但從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徐微瀾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