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闈狩獵
黎國不似其他國家，民風開放，這種春闈狩獵之事，若是放在別國，只怕只能是皇子王孫才能參加。但黎國不同，只要你騎術精湛，不管你是王孫公子還是青衣百姓，不管你是翩翩少年還是嬌俏少女，都可以來參加，故而春闈狩獵是黎國最受歡迎的一項活動之一。
春闈狩獵也是朝廷廣納人才的好時機，朝廷明文規定：凡是在春闈狩獵中撥得頭籌的人，皆可以直接任命將軍頭銜，掌三萬雄兵，着一品官銜。
多少人都想着憑藉春闈狩獵嶄露頭角，從此平步青雲，位極人臣。可是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呢？春闈狩獵並不僅僅是普通的狩獵，尋常狩獵多是為了那些個會點三腳貓功夫的王侯公子尋樂用的，將脾氣溫順的動物放進狩獵場，然後用弓箭射殺，並不需要多大的實力。
春闈狩獵不同，狩獵場上的動物都不是那些性子比較溫順的動物，是狩獵場裏土生土長的猛虎、獅子之類的，運氣好的話，還可能遇見毒蛇。
每年春闈狩獵的場地都不一樣，皆是由皇上親自選場地，事先誰人都不知情。報名參賽之人需先立下生死狀，若在狩獵場上不慎丟失了性命，其家眷親屬不得一次為由來鬧事。且規定在狩獵場裏不得使用弓箭等遠程攻擊的物件，只能使用匕首進入狩獵場地。
參賽人員不得攜帶乾糧、水之類任何可以充饑的食物，比賽時間為三天，最先出來且狩獵最多者獲勝。
故而許多人雖然眼饞將軍一職，但最終前來參加的也只是那些家境貧寒、六親皆不能依仗的寒士之流，這類人有能耐參加的也往往沒有幾個。畢竟出身在那樣的人家，吃飽穿暖都是問題，哪有餘錢去找師父來教自己拳腳功夫。
至於那些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他們大多數人都是不會參與的，依靠家族他們就可以完全不用擔心下半輩子的生活，除非是那種太想憑藉自己的力量獲得功名的人，不然他們完全沒必要用自己的命去當賭注。
所以每年的春闈狩獵最終參賽的人都寥寥無幾，尤其是最近幾年難度加大，參與的人沒有一個在規定的時間內活着出來的。
今年的春闈狩獵前來參與的人異常的多，因為皇上規定的狩獵場是歷來有着“死亡之林”之稱的佔地面積極廣的那片禁地，平常沒有人可以去那裏面，所以是個什麼情況，在裏面會遇到什麼大家都不得而知。所以那些好奇心重又自視甚高的人就紛紛前來報名參加。
另一個原因就是皇室唯一的公主殿下會前來參加今次的狩獵，百姓們都想趁此機會一窺公主容顏。
再則就是今年參賽的人員都會配一名大內高手跟隨在側，除了防止人員作弊之外，還可以幫忙清點參賽人員的戰果，不必再像以往那樣把戰果費盡心力的帶出來，此外還可以保護參賽人員的生命安全。配備的大內高手都是從小接受訓練的，只聽命於皇上一人，所以不用擔心有人出重金收買他們。
今年比賽規則一出，全國嘩然，直呼皇上聖明。但也有人從小道消息得知，此次春闈狩獵的比賽規則是公主殿下提出來的，既能保障參賽人員的人身安全，又能保證比賽的公平公正。
這一小道消息不知怎麼的就在百姓之間流傳開來，引得百姓紛紛說這是黎國百姓之福，得此睿智無雙的公主，引得想要前來窺視公主風采的人瞬間又多了幾重。
不管外間傳聞怎麼厲害，攬月山莊依然一片平靜，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什麼？！殿下您要去參加春闈狩獵？！”寫意嗓音猛地拔高了幾度。
“殿下，狩獵的危險你可知道？為何要去參加這樣的比賽呢？”良言也出聲阻止。
纖塵揉了揉被寫意震得發痛的耳朵，看了看良言寫意擔憂的樣子，才不急不緩的開口：“你道是本殿不知個中危險？良言，寫意，你們打小跟在我身邊，到如今也有十三年了，難道你們不知道這個中緣由？”
纖塵一句平淡的反問，卻讓良言寫意都禁了聲。
是啊，外人或許不知，她們確實知道的。黎國皇室子嗣單薄，公主一人既是公主也是殿下，皇室榮辱都系在殿下一人身上。原本她們也是稱呼殿下為公主的，可自從公主三歲以後，便不準任何人叫她公主，只能稱她為殿下。公主原先也是哭鬧着不接受，可自從去了一次皇后的宮中，公主便再也沒有拒絕過殿下這一稱呼，再結合殿下每日繁重的課業，良言寫意心裏一直不敢猜測的想法立時冒了出來。
良言寫意一開始也不明白，為什麼皇後娘娘要這樣嚴格要求殿下，甚至連騎射這種東西也勒令殿下必須勤加練習。最開始的幾年，看着殿下小小的身子去拿比她人還要大的弓箭的時候，良言寫意心裏都止不住心疼，心裏不禁埋怨皇後娘娘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殿下，殿下是她唯一的女兒，娘娘怎麼狠得下心，從小就讓殿下獨自在這攬月山莊居住。別家的孩子這麼小的時候都是被自己的母親千寵萬寵的，殿下幾乎從來沒有享受過這般脈脈溫情。
偏生殿下性子倔，但凡她認定的事情，是一定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的。雖然殿下那日從皇後宮中回來，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是良言寫意明顯感覺得出來殿下比以往認真很多，至少殿下再也沒有在她們面前抱怨過一句不想去上課啊什麼的，也沒有聽見殿下在習武受傷之後叫過一聲疼痛。殿下受傷從來都是自己忍着痛把葯上好，第二日照常在陌桑亭練武，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論天晴還是下雨，都從未間斷過。
如今聽見殿下這般說，心中的想法便得到了證實。
果然，娘娘是想讓殿下繼承大統，所以才不允這些人叫殿下為公主。之所以從小讓殿下習武射箭，怕也是娘娘為今日的春闈狩獵做的準備吧，目的就是讓殿下在今次比賽中拔得頭籌，好讓那些愚昧的百姓們相信殿下有足夠的實力。至於外間流傳的那些流言，估摸着也是皇後娘娘命人放出去的風聲，就是為了給殿下贏得民心，將來殿下登基的時候，百姓們也不會那麼難以接受女子稱帝！雖說黎國民風開放，但自建國以來，從未有過女子稱帝的先例，可想而知，這條路是不可能好走的。
良言寫意心裏一陣心悸，同時又不免有些心疼。
殿下從出生伊始，要走的路就是被娘娘一早設計好的。相信這春闈狩獵就是殿下繼承大統所邁出的第一步，那皇上又知道這些事么？還是說這也是皇上的意思？良言寫意不得而知，在她們過往的幾年裏，她們一直認為殿下走的路應該是像尋常女子那樣，挑選一個最為出眾的男子與之匹配，然後待得皇上百年歸后，駙馬登基，殿下只需要母儀天下就好。
良言雖說是明白了其中的彎彎道道，還是不免有些擔憂，仍然不死心地開口勸道：“殿下，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呀，您去跟娘娘說說，娘娘說不定就改變主意了呢？”
“嗯嗯，對對，殿下您要不去跟皇上說，皇上平日裏最疼您了，一定不會同意讓你去冒險的。”寫意也在一旁附和。
“這是我自己提出要去的，父皇已經同意了，我意已決，不必多言。”纖塵硬了口氣說道。
“那……小公子知道這件事么？他也同意？”良言見狀只得作罷，想要從另一個方向來勸退殿下，只好提出了小公子。
良言口中的小公子就是五年前纖塵帶回來的那個紫眸少年，山莊的人都知道纖塵平素最是寵他，一般他的要求纖塵都是不會拒絕的。
聽得良言提到安安，纖塵柔和了神色，“這件事我待會兒會自己親自跟他說。”
攬月山莊，花開樓。
“阿姊，你可算回來了，安安好想你。”少年看見纖塵，便一把抱住了纖塵的腰身，頭埋在纖塵的脖頸間，撒嬌道。
如大型寵物般撒嬌的少年就是雲長安，當年纖塵把他帶回來問他叫什麼名字，他死活不開口，纖塵無奈，只好給他取名叫雲長安，希望他能像雲一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同時也希望他的人生從此長相安好，不再顛沛流離。
剛到山莊的雲長安，有很強的戒備心理，除了纖塵，其餘的人都無法靠近他。纖塵去習文練武，他就聽纖塵的話，乖乖待在花開樓，哪兒都不去，一直凝望着陌桑亭的方向，眼睛一眨也不眨。小長安那會兒還不會自己吃東西，又不讓人接近他，纖塵記得有一次功課出了差錯，被太傅訓了半晌，回到陌上閣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下人前來稟報說公子沒有看見她，不肯讓別人餵食，到現在還空着肚子。
纖塵無奈，只好趕過去一勺勺喂着小長安。後來為圖方便，便命人修葺了一下陌上閣旁邊的花開樓，拿來讓長安居住，以後纖塵就盡量讓自己的課業做到最好，好趕回來陪長安用膳。長安對她的依賴感也是隨着時光的流逝有增無減。一晃五年過去，長安雖然已不像從前一樣只允許纖塵靠近他，但還是和纖塵很是親昵。
纖塵撫摸着少年的髮絲，假裝平靜開口：“安安，阿姊過兩日要出門一段時日，你乖乖待在莊裏等我回來好不好？”
許是纖塵的嗓音有些變化，少年敏感察覺到了什麼，忙抬頭追問：“阿姊，你要去哪裏？”
纖塵不知如何開口，心裏盤算着怎麼把這事給騙過去，結果不待她尋個合適的借口，少年就開口幽幽的說：“阿姊，你是不是要去春闈狩獵？”
纖塵一時不知如何答話，只得沉默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