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十一 章

12.第 十一 章

?和泰二十六年,素來康健的皇帝突然駕崩,東宮太子尚未繼位,一直閑人般無所作為的庶出皇長子突然發難,毒殺太子宣佈登基,一夕間風起雲湧血染京都。除異己,親心腹,朝堂肅清,不出兩月太子一脈幾近絕跡。

”全除了,改種玉米。”自打開春之後就一直不曾下過雨,春雨如油沒了水的灌溉,地里的稻苗幾乎全數枯子,已是五月眼看着太陽越來越烈,卻沒有半點下雨的兆頭,經歷過幾次大旱的桂老爹心裏已有了不好的預感,他站在地邊上嘆了口長氣,村邊上的小溪已經幹了,大河的水位也越來越低,若再這樣下去只怕又會回到種什麼死什麼的日子。

桂家幾兄弟互相看了看,默默無聲地拿着鋤頭下地,不止是他們,附近幾個村頭的情況全都一樣。

周曉晨站在河邊,因為無雨四周的村民又全靠着大河的水澆灌種糧,水源嚴重不足的河道窄了一半,這陣子岸邊已出現了不少死魚,村子裏的人大多用的是這裏的水,無論是乾枯還是污染都不是一件好事。

”桂月清,別傻站着了,還不快幫我撿魚。”高大山蹲在河邊上,把一條條剛死的魚裝入簍子。

周曉晨皺皺眉:”死魚可不能吃,會拉肚子的。”

高大山手上動作半點不停:”我娘說了,天再這麼旱下去肯定種不出糧,不想被餓死現在就得開始存糧。這些魚晒成干正好,你別愣着了,去挑那些才死的,一會兒我拿網子來網你也跟着來,嗯,你回去時商各叫上澤二哥,等別家想着了這魚可就沒咱們的份了。”兩年前高獵戶上山時出了意外,高家一夕之間失了頂樑柱,高大嫂守著兒子沒改嫁,沒有了主要的勞動力她家的田地荒了大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懵懂無知的少年快速成長。

周曉晨心知他說得對,眼下的狀況容不得她不想得更長遠些,沒再猶豫也跟着撿了起來。

背着一簍子死魚,周曉晨回到家時姐姐剛澆完了菜地,女孩如今已經及笄,正是發育成熟的時候,日漸修長豐盈的身體昭示着她已成為了少女。

”咋弄了這麼多死魚回來?”桂月梅幫弟弟卸下簍子,瞧見裏面的東西后驚聲問道。

周曉晨擦擦汗,”大山說把這些魚晒成干,先存着以後萬一沒吃的能頂頂事兒。”

桂月梅聽到這話微微一愣,須臾才開口問道:”真的會連吃的都沒有嗎?”雖不似老一輩那般經歷過天災,可久旱之後的慘事她也是聽長輩們說過的,想到她每日澆水仍舊不停發黃枯死的菜心沉了沉。

周曉晨抿了抿嘴,對於這樣的災害她也只是在電視新聞里聽說過,可是,歷史書影視劇里從不曾缺過對於飢荒的描寫,流民殘殺易子而食腦海里的畫面叫她心發寒不敢深想,勉強地笑了笑寬慰道:”姐,你別擔心指不定是咱們多想了,再說了這些先存着,有備無患嘛,我和大山約好了再去網些,你和娘在家偷偷把魚處置了,盡量別叫人瞧去。”

聽出弟弟話里的意思,桂月梅認真地點了點頭。

村子裏的人大多都是沾親帶故的,曬魚做干這樣的事剛開始還好,不多久便如高大山說的那樣,遠近的村子幾乎家家戶戶都搶着干,更有夜裏摸黑下網的,桂家人也不落下,因高大山網魚時也沒瞞桂家,他家又是孤兒寡母的,是以每每網魚都會叫上他一塊兒無論最後收穫多少都會分他一份,也算是有個照應。

再到七月入夏之後,每日艷陽高照,田地里的泥已經有了龜裂,這註定是顆粒無收的一年,男人們已經不再下地作無用之功,反而時不時組隊上山狩獵,也有一些跑去鎮子尋求賺錢的機會,家裏的糧食日漸減少,米價以看得見的速度飛快增長,往年熱鬧的村莊如今顯得格外的沉默。

大河現在只能勉強稱作為溪,裏面的魚幾乎絕跡,水不夠用衛生條件越來越差,往年糞便作為肥料,這會兒地都荒了那些污物難以處理,周曉晨經過村尾時,聞到了空氣中散發著的臭味,眉頭皺緊了起來,災難飢荒若再加上瘟疫,手緊緊地捏成了拳她飛快地往家跑。

桂家院邊的老槐樹下,桂家的男人們或站或坐地圍着說話。

”爹,您瞧這天還得旱多久?”這樣嚴重的旱災,年輕一輩的只聽說話沒經歷過,到底該何去何從,心裏個個沒底。

桂老爹抬頭看了看天,日頭正足天空發白竟連一朵雲都瞧不見,他重重地嘆了口氣:”今年是沒指望了,只怕明年也一樣。”

這話一說出口,所有人都驚了,桂老二向來是個沒啥大主意的人頓時驚慌道:”那可咋辦呀。”

桂老五的手在腿上來回搓着,他媳婦才給他添了個小兒子,遇上這樣的事,媳婦月子沒能好好做奶水不夠,那娃養得皮包骨頭小雞仔似的,若再這樣下去,怕是養活都難,想到三哥家院子角邊上的那個小土包他心裏就不好受。

庄稼人靠天吃飯,老天爺怎麼樣又哪裏是人能夠說得準的,曲指算了算日子,桂老爹的眉皺得更深了些:”也不曉得今年的稅是怎麼個收法。”

話一出口,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了起來,桂老大舔舔發乾的唇,”咱們這兒鬧了這麼大的旱,總得上報給朝庭的吧。”往年也曾有過收成不好的時候,多少都會減上那麼點。

”難說。”桂老二插嘴:”皇帝登基都沒提減稅的事。”舊例每朝皇帝登基都會下旨減稅,這一次新皇上位卻隻字不提,老百姓可不懂廟堂上的事,皇帝仁不仁就只看減不減稅。

這越說越沒底,誰都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看不到希望偏又因為根扎在了這片土地上而不願輕易放棄離開。

桂老三心裏最是焦急,因秦氏的病家裏花去了不少積蓄,這幾年辛苦日子好不容易才緩過來些,又遇上這樣的事,只怕到時候還得尋人借銀子,抬頭看看大哥,他家年初時才湊夠了彩禮錢給江哥定了一門親眼下手頭鬆快不到哪兒去,二房他就不指望了,至於老五他才添了個小兒子,小侄子病秧秧的活不活得了還得另說,到別處借這樣的年景誰又肯呢?正犯愁抬眼見兒子形色匆忙地跑進來,忙開口問道:”清哥,你這是咋了。”

周曉晨原本想着爺爺是過來人,在村子裏輩大說話也有份量找他商量最好,這會兒看到家裏的男人都在,於是也不啰嗦把她發現的隱憂細說給眾人聽。鄉野農戶本就對衛生不是那樣的重視,他們不懂得所謂的細菌傳播,更不知道飢餓會讓人體的免疫力下降,許多陋習早已習慣,眼下都盯着旱災呢誰又會想到那些事。

”你是咋想到這些的。”桂老爹聽完沉默了一會兒后開口問。

周曉晨道:”我從姥爺的醫書和雜記上看到的,但凡遇上災荒總會有時疫,醫書上也說了病從口入,又臟又亂的地方總是容易染病。”

農戶人書讀得不多也不是那麼講究,可淺顯的道理還是懂的,何況秦老夫子在眾人心裏的地位不同,聽這些都是書上頭說的,原本覺得小孩子危言聳聽的也多了一份正視。

”鬧災飢荒都會叫人身子變差,若再久居髒亂之處得病的可能也就更大,到時候你傳我我傳你,就成了時疫。”周曉晨見眾人無甚反應,賣力的繼續說。

桂老爹也不打斷,聽着他說了好一通直到結束,這才不急不慢的地問:”這都是書里說的?”

周曉晨斟酌道:”大半是書里寫的,還有一些是我自個兒想的。”

桂老爹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書里有沒有寫過有啥對策?”

周曉晨卻有些犯難,她知道問題所在卻沒有太多能夠處理的法子,古代各方面都太過於落後要確保環境的衛生整潔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也是因此她才急着過來找大人們,希望能夠有合理的處理方法,抿了下唇,試着說了幾個她覺得可行的法子最後又添了一句:”書上記的都是一些大城池用的法兒與咱們這兒的處境有些不同,我也不知道怎麼才好。”

盯着孫子看了好幾眼,桂老爹他沒能說出更具體的法子也不覺得失望,畢竟那只是個十歲的娃,比之同齡的孩子已聰慧得太多,於是也不再問轉過頭對著兒子們說:”你去,把村長里正都請來,再去各家把能主事的叫來,咱們得好好商議一下要怎麼辦。”災難初期人心還是齊的。

經周曉晨的提醒加上桂老爹的一力支持,村子裏的人很快被發動了起來,時疫在這個時代在人們的心中遠要比飢荒來得可怕,一旦發生了時疫莫要說一個村子,就是附近的村子都難逃十室九空的噩運。為防止傳染連帶着相鄰的幾個村子都派了人去說,好在得到了大多人的認同,防災的同時桂月清的名頭又響了些。

日子一天天的過,轉眼兒到了中秋,往年到了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極為熱鬧,收了糧正該好好慶賀,這會兒卻讓人覺得有些慘淡,空氣中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壓抑,連那秋蟲兒都似感覺到了一般不出聲。總還是要一塊吃頓應節飯的,桂家小院裏今兒擺了三桌,往日豐盛的菜食早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粗糧飯和四五個簡單小菜連魚乾都算一道。

”今年年景雖不好,不過,家裏人總算還齊整,好了都吃吧。”桂老爹說完先夾了筷菜。

眾人默默開吃,周曉晨哪會感覺不到氣氛的不同,她抬頭望月,因為心境的不同,往年讓人看着明亮圓潤的月如今天無處不是透着清冷,她轉過頭,望向了五嬸和她懷裏抱着的洋哥,五房的兩個孩子是家裏最小的,都還處在容易夭折的時期,特別是新生兒因為缺少營養,頭顯得各外的大,她每日都會去五房找機會給他做檢查,眼下雖然無事可若再這樣下去,到了冬天怕是難熬了。

”阿弟,你吃個油餅子。”桂月梅夾了一個油餅到弟弟碗裏:”快些吃,多吃些。”眼下三房的狀況算是家裏最差的了,難得頓好的她存了私心也再所難免。

周曉晨這才緩過神,見同桌的兄弟們個個埋頭扒飯,她在心裏默默一嘆,再次抬頭看着那一輪明月手捏緊了掛在脖子上的錦囊,在心裏默默許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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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作男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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