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其葉蓁蓁(六)
培寧的心意是那樣堅決,不可轉移,清嘉見了也不免動容,暗自可惜自己女兒的決定或許實在是有幾有分草率。
雖說當初自己也是先對陳巘一見鍾情這才有了後面的兩情相悅,但是縱觀這一路走來,還是多虧陳巘意志堅定,對自己的感情始終如一,這才有了今日的結果。
但這樣的事情若是落到了自己女兒身上,清嘉卻還是希望她能夠找到一個更愛她的人,雖然感情之中的變數太多,但這樣至少在感情之中過的太辛苦。
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清嘉這樣想自然有自己的考量,現在端看培寧如此堅定的心意,心中不免又偏移了幾分。
蓁蓁若是嫁給了他,想來日子也不會太差,且不說他是君臨天下的帝王,端看他這股子認真勁兒就知道錯不了。
畢竟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清嘉他的品行很是放心。
現在雖說蓁蓁那端是沒這個心思,但能保得准日後不會被培寧的堅持所打動?女人終歸是感性居多,日久生情也是常事,清嘉對此很樂觀。
再說了,好事多磨,感情的事情還是多經歷些波折走到一起才能更珍惜彼此之間的情誼,她和陳巘不是最好的例子么。
思及此,清嘉放下心來,看向培寧的目光也更加柔和,如今只希望他最終能夠打動蓁蓁的心才好,作為母親自然是不能勉強女兒的,所以她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是樂見其成,默默支持罷了。
培寧一臉沉靜,目光坦坦蕩蕩,似乎並不為蓁蓁的拒絕而困擾和退縮。
當然,對於這個結果,其實培寧自己心裏也是早有準備,蓁蓁性子細膩,感情內斂,雖然容貌隨她母親的明麗動人,風華奪目,但性格卻偏向她父親的情深不倦,需要人耐心的將其軟化,打動才行。
如果她這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了,那才奇怪呢。所以培寧真是一點也不意外,雖說心中還是止不住的失落和遺憾,但他還是並不想放棄,一直都默默藏在心裏的感情,這一日終於是說出口,不管她是拒絕還是接受,他都能夠理解。
感情的事情除非情之所至,否則誰也無法左右,怪只怪他雖然看着她長大,但卻一直缺少時機將這這份感情升華,錯過了陪她成長的最佳時期,所以才讓她這樣對自己疏離。
可是,儘管如此,他還是不願意放棄,沒人知道這麼些年來他其實一直都有默默的關注她成長,點點滴滴都銘記在心,原諒他天生也是這樣的沉默,哪怕是想要得到一個人已經是抓心撓肺,求而不得的感受已經快要將他逼瘋,但面上卻仍然要裝出雲淡風輕,高深莫測。
蓁蓁,只恨我是一個帝王,沒人教我該如此軟下身段去追求,沒人告訴我該如此作乖討好,或許我現在也慢慢的學會了不動聲色,讓人難以揣摩,但唯獨對你的感情不是作偽。
培寧此刻有滿腔的柔情和心意想要一起傾訴於蓁蓁聽,只是她如今卻遠在宮外的某座樓閣之中靜靜打坐,一點也不知道這位大嚴天子為她輕輕一句話而黯然神傷,情緒低落。
母親不在府中,留下年幼的弟弟,蓁蓁暫且代為照看,好在孩子性子乖巧從不吵鬧,蓁蓁每日午後都回去靜室之中打坐片刻,這幾都已經成為了習慣。
清嘉回來之後,蓁蓁前去請安,說起培寧,清嘉語帶惋惜,但蓁蓁面色平靜倒是瞧不出什麼來。
這讓清嘉不免長吁短嘆,說了一堆培寧的好來,但蓁蓁還是不為所動,這時候陳巘回來了,清嘉只好作罷,不在言語。
不想紙還是包不住火,不過片刻的功夫,陳巘還是知道了今日之事,當著清嘉和蓁蓁的面便將事情攤到了明面上。
“皇帝的意思我知道了,”陳巘臉上的表情少的可憐,清嘉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心虛氣短得很:“蓁蓁,你是如何想的?”
這個時候,陳巘還尚算平靜,畢竟這事關女兒的終生大事,他還想聽聽她自己的意思。雖說兒女婚事從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陳巘又素來護短的很,但事情真的發生了,對方身份也是不一般,這自然就不能一概而論,隨便對待了。
自古以來便沒有皇帝求婚這一說法,一般就會看上誰家的女兒之後便行冊立之事,根本無需理會女方的意見了,再說了,這樣天大的喜事,誰又會對此不滿意,有意見?
要知道陳巘這樣的身份和地位,那不是每朝每代都能有的。
培寧雖然貴為天子,但是他若是想要娶陳家的女兒,那自然必須要過了陳巘這一關,否則誰說也是無用的。
只是陳巘愛女成痴,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陳家的掌上明珠哪兒有那麼好娶,大概也只有這年輕的帝王才敢有底氣說自己不算是高攀吧。
這樣一想兩人的身份倒也算得上般配,如今只看蓁蓁自己怎麼想了。
只見蓁蓁認認真真的看着父母,言辭懇切道:“爹,娘,我對培寧哥哥確實無意,不涉及男女之情,唯有以兄妹的身份和感情才至長遠,還望爹娘替我與他說清楚,莫要耽擱了他的幸福。”
是啊,她性子慢熱得很,感情的事情上更是遲鈍,往往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想明白,但顯然培寧是操之過急,將她嚇到了。
蓁蓁雖說表面上波瀾不驚,但其實這幾天私下裏心裏也是亂糟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培寧的求親來的如此突然讓她一點準備也沒有,在之前雖然也感覺到他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心,但卻還遠遠不到要互許終生的地步,他現在這麼一說自然是讓她無所適從得很了。
所以慌張之下,蓁蓁只好讓母親先去回絕了培寧再說,與其趕鴨子上架,還不如暫且將事情放下好好將自己的思緒理清楚再說。
不得不說,她這謹慎的性子真是像足了陳巘,在關鍵時候從來都不會允許自己踏錯一步。
陳巘聽了蓁蓁的話很是滿意,微笑着點頭,嗯,果然是他的女兒。
清嘉在一邊聽了很是無語,但心中又暗暗着急,要知道她現在都已經被培寧感動了呀!
這樣好的男人不好好把握住還在等什麼呢,要知道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呀!
只是她的心聲自然是不敢說出來,一來害怕引起蓁蓁對培寧的反感,二來也是擔心加劇陳巘對培寧的不滿。
畢竟,這個男人對於所欲打他女兒主意的人都是深惡痛絕,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
在他看來那是誰也配不上他的寶貝女兒的,清嘉對此一直很是無奈。
這男人莫不是真要養女兒一輩子么!?
那真是太糟糕了!
……
那次求親未果之後,蓁蓁又有好長時間都沒有再進宮去了。任由顧琰請了好幾次,她都推說身子不適,婉拒了。
那天宮裏傳來消息說是太后染病,蓁蓁見實在推脫不過,這才想着速去速回,再怎麼說,這也是她和培寧之間的事情,顧琰平日裏對她這樣好,如今生病了,她心中也是放心不下,於是便想着左右還是去一趟好讓自己安心。
這樣進了宮,顧琰果然是一臉的病容,見她來了,面上才露出一點喜色,趕緊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蓁蓁這才剛一靠近便見顧琰眼眶一紅,險些就要落下淚來,聲音也是又低又沉,拉着她的手不肯放下,道:“……這事都怪本宮思慮有欠妥當,讓蓁蓁你這般為難,如今莫不是連本宮也不願意再見了么?”
顧琰這話說出來真是錐心,蓁蓁心中一慌,趕緊道:“娘娘哪裏的話,這全怪蓁蓁不好,以後再是不會了,其實這麼久我也一直很想念太後娘娘呢。”
蓁蓁也是緊緊的回握住顧琰的手,久久的不願意鬆開。
兩人就在一起說話,蓁蓁還親自給顧琰餵了葯,剛服侍她睡下便見外面的人前來通報說是培寧前來請安了。
是啊,嚴朝素來以仁孝治天下,如今顧琰患病,作為兒子他雖然不用時時刻刻在一旁侍疾,但一日三次的請安那是絕對少不了的。
再說他們母子的感情本來就好,培寧自然是放心不下母親的身體,這不,才剛一下朝便匆匆趕來,不想顧琰已經睡下倒是跟蓁蓁碰了個正着。
蓁蓁又幾分尷尬,培寧倒是坦然,顧琰一時半會兒也是醒不來了,身邊的人也識相的退下,一時間前殿內只剩下他們兩人,氣氛凝滯的厲害。
這距離他們上一次見面已經有兩個月的時間了,在這既是看似短暫實則漫長的時間裏,兩人心中均是想了很多。
先是培寧,知道蓁蓁躲避自己,雖然心中很是想念,但還是克制自己,給她時間和空間。
再說蓁蓁,再次見到培寧,只覺得他似乎比上次略要清瘦了幾分,想來應該是這幾日為太后的病而煩憂所致,至於其他更深層的願意她卻不願意細想。
要知道在蓁蓁的所有感覺之中,培寧真是既陌生又熟悉。他們彼此熟識,但卻接觸不深,她甚是算不得很了解他,這樣貿然的求親,她自然是不敢答應的。
因為家中父母的感情實在太好,讓她從懂事開始就羨慕不已,怎麼可能不期待自己以後也能遇到那樣一個人,如父親愛母親一般的愛自己,一起相濡以沫,相守到老。
她聽了父母這一路走來的故事,真的很佩服母親當年的勇敢也感動於父親當年的堅定,但是輪到自己這裏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只是想讓一切慢一點,再慢一點,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男子的她,還不能正確的了解體會到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培寧見她大概是有些不安,暗自苦笑,幾次欲言又止,但終還是開口:“蓁蓁,如果我的感情成為了你的困擾,那便當做那日的我的話沒有說過,可好?”
在她面前,他從未說過朕這個字。
培寧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愛,但是見到她為此而苦惱,他真的很難受。
蓁蓁不料他這樣說,下意識的道:“不是這樣的……我只是覺得有些突然,”蓁蓁也是困惑:“培寧哥哥,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會……”
無怪她不解,培寧確實隱藏太深,在之前一點徵兆也沒有,這樣突然的求親自然是讓她驚慌失措的。
她一直都將他當做哥哥的啊!
培寧知道她肯定有此一問,雖然說生性有些靦腆,但此刻面對蓁蓁倒是突然有了些不吐不快的衝動。
“蓁蓁,你不知道曾經我有多羨慕培雲他可以經常見到你,離你又那樣近,”培寧陷入了回憶之中連帶着聲音也有幾分縹緲:“你們那般親近,是不是只有他才擁有讓你毫不設防的權利?”
一說到這個培寧不免有幾分失落,是的,這些年來一直都藏在心裏的秘密,在這一刻全然的暴露出來,不知為何他一點也不害怕反倒是一派輕鬆。
蓁蓁沒想到他會說到這個也是微微一愣,培寧繼續道:“小時候,你那樣小,嬌嬌軟軟,身上有股子奶香味,我抱着你,你叫我培寧哥哥,那時光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了。”
那個時候她就安靜的坐在自己的懷裏,手裏拿着一個粉紅色的小布偶,沒有旁人,只有彼此,他真的感覺心裏特別雀躍。
沒有培雲,沒有陳熙,只有他們,她全心全意的依賴自己,跟在自己後面像是個可愛的小尾巴,嬌嬌嫩嫩的叫着自己培寧哥哥,那眼神真是比漫天星辰還要璀璨。
那個時候他就想着,她若是能一夜長大就好了,最好跟他一般大,這樣他就可以早一點將她娶回宮裏。
那樣,他一定要為她新修一座最豪華最寬大的宮殿,金屋藏嬌也不足以形容十中之一的萬千嬌寵。
她父親對她母親有多好,他就會對她有多好。
這一點毋庸置疑,他確信自己可以做得到。
雖然作為一個帝王,要到如此地步確實很難。
但若非如此又怎麼配得上他這麼多年來對她心心念念的情意呢。
那縱然是將天下拱手相讓,他也願意。
“蓁蓁,若問情深為何,只道他日涼薄,如今幡然悔悟,何時能夠解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