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前倨而後恭
“啊，這，怎麼好意思抽你的煙？我這裏有。”林立本連忙抽出自己的廉價煙，一和對方的比較，就有些拿不出手，不好意思的道，“領導，抽根普通煙。”
梁華強雙手接過煙，笑道：“這煙好，我平常也抽這煙。這貴煙，就帶身上裝點門面用用，要說味道，還比不上你的煙呢！”
幾個人你讓我，我讓你，忙乎了好一陣，這才落座。
梁華強四下打量，說道：“我們的錯啊，讓大哥大嫂受苦了。”
林立本怔道：“這話從何說起？”
梁華強看看鎮定自若的林楓，呵呵笑道：“這樣啊，立本大哥，咱們先解決住房問題，你看怎麼樣？”
林立本嚇了一跳，和妻子對望一眼，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領導，是不是要收回我們的房子啊？哎呀，我們兩個都下崗了，這要是再收回房子，我們一家人，上哪裏去住啊？”
顧淑文也慌了：“梁副廠長，饒秘書，萬萬使不得啊。這雖說是廠里的福利分房，但我們家，也是出了認購錢的啊。”
梁華強拍着大腿，笑道：“是我沒把話說清楚。這樣啊，我了解過了，大哥，你家有三口人，林楓馬上就要大學畢業，畢業了就要找對象，找了對象，就要生娃，對吧？這個兩居室，你們一大家子人住着，太不合適了。”
顧淑文心想，你們這是要我們換小房去住的節奏啊？趕緊說道：“夠了，夠了，兩間房正好。小楓還年輕，離結婚生娃還早着呢，不着急。”
梁華強再次看看淡定的林楓，說道：“三號宿舍樓，有一套四居室，正好空着，要不，大哥你們先搬過去住着？以後等獨棟別墅區那邊有空房了，再安排你們住過去，這樣可好？”
“啊？”林立本和顧淑文，這次是真的驚掉了下巴！
不是收房子，不是換小房子，而是換四居室的大房？
這不是做夢吧？
只有林楓安坐如常。
他心如明鏡，亮堂得很。
梁華強和饒嫣，頭一次登上林家門，是衝著省政府吳傑吳主任的面子來的！
林楓一個電話，就請出了吳主任這尊大佛。
吳主任還挺給面子，幫林楓說話，擺平了裁員一事！
官場中人，足夠明確其中包含的信息了！
梁華強雖然不知道林家和吳主任之間有什麼關係，但他料定，自己廠里，隱藏着一尊真佛，一尊低調得過分的真佛！
於是，他立馬就帶上誠意，過來拜佛了。
“大哥，要不先過去看看房子？那邊傢具都是現成的，你們拎包過去，就能入住，方便得很。”梁華強笑眯眯的等林立本點頭答應。
林立本並不關心房子的事情，甭管你說幾居室，反正跟他無關就是了！
他關心的是工作問題，小心翼翼的問道：“厂部開會了嗎？商量了沒有？我們這批下崗職工，到底咋個安排？”
“哎喲，大哥，你還用擔心這個問題嗎？”梁華強哈哈笑道，“對大哥大嫂這樣的老職工，優秀職工，廠里肯定會有更好的安排啊！”
林立本打破沙鍋問到底：“到底咋個安排吶？”
梁華強一支煙吸完，只顧着談話，煙頭都快燒到手指了，他連忙掐滅了煙頭。
林立本馬上又敬了一支煙過來，還幫他點着了火。
梁華強連說不敢、不敢，起身還敬了一根煙，也幫林立本打着了火，這才放心坐下。
“大哥，這樣啊，我跟厂部領導彙報了，厂部也批了，你倆工齡不短了，達到了提前退休的年紀……”
不等他說完，林立本馬上道：“我們還年輕，還能幹活。”
梁華強馬上豎起大拇指，說道：“大哥，你這精神，這覺悟，值得我們學習。我安排了兩套方案，請大哥大嫂自己選擇一下，一是提前退休，每個月，照樣拿工資。”
林立本和顧淑文相望一眼，顯然沒聽明白。
梁華強頓了頓，說道：“這樣啊，另外的安排，就是返聘兩位回廠，到更重要的崗位上工作，大哥來厂部，當名譽副廠長，大嫂，你呢，去財務部當個會計，可好？”
“啊？”林立本和顧淑文，像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覺得不可思議！
“不行，不行。”夫妻倆同時搖頭擺手，“我不會當副廠長，名譽的也不行。”
“我也不會當會計，我除了買菜，就沒算過數。”
梁華強笑容可掬，拍拍林立本的胳膊：“哎呀，大哥，你真是個實誠人！名譽副廠長，那就是個頭銜，你高興去上班就去，不高興去，就在家閑着，工資照領。”
“不行。”夫妻倆還是搖頭晃腦，堅決不要這掉下來的大餡餅。
在他們意識中，這餡餅再大，也是有毒的！
“那，兩位有什麼具體要求？提出來，我們考慮一下。”梁華強沒轍了，只能徵求意見。
林立本掐滅了煙頭，搓着雙手道：“領導，我提兩個要求，可不可以？”
梁華強道：“大哥，你有什麼吩咐。只管說，我們能做到的，一定儘力。”
“嗯，我們這房子，能不搬嗎？還有一個，我們的班，能恢復嗎？我們就干生產車間的活，其它的不要。”林立本大着膽子，提出自己的最高要求。
“就這？”梁華強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但為了搭上吳主任這條線，再貴他也豁出去了。
沒想到，老實巴交的林立本，什麼要求也沒提！
梁華強用力摸着頭，嘿嘿直笑，看着林楓，問道：“林楓同志，你勸勸大哥唄？”
林楓淡淡的道：“我尊重我爸的選擇。梁副廠長，謝謝你們的好意，不過，我覺得就這樣挺好，房子雖小，是我們自己出錢買的，住着安心逸樂。工作嘛，如果能安排全部人員復工，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安排，那就算了。爸，我勸你一句，既然下崗了，也就沒必要成天想着再回去做事，天大地大，到哪裏找不到一份活干？”
不知道為什麼，林立本這次很聽兒子的話，贊同的點點頭：“小楓說得不錯，就這麼辦。”
梁華強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了，他聽明白了，林楓才是這家的主！而且，林楓對自己意見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