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周俊一看這有戲啊,再添一把柴:“不麻煩不麻煩,雖然長期處於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但那是為了**的明天嘛。嫂子這一來,咱不就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連梁雨喬都被他熱烈的態度給影響了,揚着巴掌臉說:“江學長對你確實很好,從來沒見他對哪個女朋友這麼上過心。以前舞蹈學院的院花特別為他排了支舞,演出那天他睡過頭了就沒去看。哦對了,江學長特別喜歡會跳舞的女孩子,學姐知道嗎?”
還真是太子殿下一般的審美。“不知道。”
“差不多行了啊。”周俊越聽越不對勁,怕梁雨喬東拉西扯,把江淮易前女友能組一個芭蕾舞團的事兒給抖出來,趕忙抬起手腕,“你們看,這不也才九點二十。過去正好。”
這回換周俊開車,直達市區一個射箭俱樂部,只遲到了十分鐘。
周俊下車從後備箱裏取出自帶的弓箭,背上去彷彿一個前去打獵的原始獵人。明笙很懷疑他們是怎樣在車裏私藏這種危險武器而不被隨處可見的安檢攔獲的。
江淮易則一身輕,手插兜里走在最前面。連明笙都慢他半步。
上午的射箭館人很少,一行四人走進去,個個樣貌出眾,收穫了不少目光。
明笙說:“你大清早騙我出來,就為了玩這個?”
江淮易頭也沒回:“不然我跟他們兩個出來玩?你忍心么。”
明笙:“早說我就換套運動裝。”
“怕什麼。這個不是什麼劇烈運動。”他突然停步,誘明笙一步向前撞上他,然後啞聲道,“又不會走光……是吧?”
明笙瞟他一眼。小色胚。
周俊預定的是VIP區,隔開其他人好奇的眼光。那位據說很難約的射箭冠軍教練跟他們認識,一見面就和他們分別握了手:“帶女朋友來玩哪?”又跟兩位女士自我介紹,“我姓吳,你們喊我吳教練就好。”
江淮易隨意抽出手來握了下,去看明笙。
她應該是第一次來,無論是器材還是場地對她而言都很陌生,透着初來乍到的疏離感。反倒是梁雨喬表現得很興奮,戴完護具之後來找他們倆嬌滴滴地抱怨:“這個護指一定要戴嗎?夾得好不舒服……”
江淮易目光被她擋住,彎下腰來說:“能不戴啊。”他輕輕彈一下弓弦,說,“就這麼一下,待會兒你試試看,力道大了能把你手指削沒。”
周俊看不過他這麼恐嚇小姑娘,攬過梁雨喬的肩輕聲安慰,最後抬頭:“你不要嚇唬人家好吧,去找你笙去。”
江淮易像個專嚇小朋友的變態怪叔叔似的,吹着口哨走了。
那邊吳教練幫明笙挑好了弓,已經在教她標準的姿勢。
但凡是運動,教起姿勢來總避免不了身體接觸。教練很有經驗,懂得保持距離,問信息的語氣也頗正直,明笙跟着他的節奏走,一邊跟他交流一些基本信息。那一頭周俊站在梁雨喬身後,貼着她的背幫她調整肩膀和站姿,郎情妾意。這邊明笙居然學得很認真,眼裏壓根看不見他這個活人。
周俊簡直是個智障,請個毛線教練。
江淮易懷揣着對周俊智商的鄙視,走上去。吳教練已經把基礎的教完了,去另一對那裏查看情況。江淮易坐在明笙身後,依然保持雙手插兜,閑閑地挑刺:“手別握弓把這麼緊,弓把又不會掉。”
明笙回身:“那要怎樣?”
“用虎口和大魚際肌去推。”
“鬼知道哪裏是大魚際肌。”
江淮易低笑:“你感受一下發力點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一枚箭矢破空而出,噔地一聲,正中靶心。
房間裏突然安靜了。
另外三人都停下手裏的動作,抬頭看她。吳教練撫掌道:“明小姐很有天賦啊。”
天賦個毛。剛那一下,她要是有新手愛搭着弓轉身的壞毛病,這箭現在都在他腦殼上了。
明笙表現得很淡定,說:“運氣好。”
她搭弓再試幾次,果然都沒中靶。
江淮易坐在她身後旁觀。這女人不知是什麼做的膽子,第一次上手,除了持弓猛力了點,身體都很放鬆,肩不聳背不僵,姿態挺拔,眼神堅定。
《飢餓遊戲》要是拍中國版,她很合適。
江淮易看了一會兒,才走上去,問:“痛不痛?”
她有個小毛病,橈骨漸漸地往外旋,弓弦打臂的時候護臂都起不到什麼作用。
他在她放鬆的時候扣上她的手腕,往內一轉,說:“剛剛教練沒跟你說么,往裏扣?”
“說了。沒留意。”
就是不怕死唄……
江淮易把手臂收回去,胳膊無意擦到她胸前的起伏,兩人都察覺到了,目光對視了一秒。明笙抬眸,正撞上他錯愕的那個片刻,忽而笑了,帶着點挑釁:“這回感覺出來了么,小朋友?”
看起來這麼雲淡風輕,原來仇都記在心裏呢。
江淮易恍若無所謂地移開目光,飄然道:“哦,無痕型的啊。”
明笙包里的手機響起來,她放下弓,說:“借過,接個電話。”
電話是傅剛打來的,十分抱歉地說:“阿笙啊,不好意思,早上忘了說了,之後要還有什麼情況,可能還得打擾你。你記着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咱倆再協調時間。”
“還有情況需要了解么?”
“情況總是有的……孫小娥生活狀態很混亂,她那些朋友沒一個肯說實話,咱們也難辦哪。”傅剛不好透露太多,只說,“總之,還得仰仗你。”
“仰仗不敢當。”明笙知道這個不好問,卻還是小心地試探,“……現在有線索了嗎?”
傅剛沉默了一下,似乎很不好講。
“沒事,我就這麼一問。是機密的話就當我沒問過。”
“沒,不是這個意思。”傅剛為難道,“孫小娥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家都能猜個□□不離十。要抓兇手歸案也是有難度的,我們能做的只是儘力搜集線索。”
明笙默然良久,最終點點頭,說:“我明白。”
她從掛完電話之後,就一直板着一張臉,神思放空,弓箭也沒去再碰。
走進場館裏,梁雨喬正坐在一邊喝水,周俊和江淮易搭起了他們自己的弓,正在比賽。梁雨喬為了熱絡氣氛,擰上瓶蓋沖他們喊了聲:“加油!”也不知道是替誰喊的。
明笙走進來,小學妹笑得春花爛漫:“學姐,喝水嗎?”
笑得太刻意了,二十歲的小姑娘把眼角笑出了細紋。
明笙接過來說謝謝,卻不擰開,說:“不用叫我學姐,我不是你們學姐。”她記得自己早就說明過,“喊我名字就好。我名字你知道的吧?”
她當然知道。但是喊名字太親熱了,她總也喊不出口。
梁雨喬微笑了一下:“還是叫學姐吧,只是個稱呼而已,不一定要是校友的。不然喊你……學嫂?”她掩嘴咯咯笑,“太難聽了。”
“對了。學姐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梁雨喬。第一次的時候面生,江學長那個人又不主動介紹人,沒敢跟學姐多搭訕。”她語氣嗔怪。
明笙點點頭。
那廂周俊跟江淮易比完了,正罵罵咧咧地往這邊走。周俊走到跟前,梁雨喬仰起天真的臉問:“比完了?誰贏啦?”
“這還用問。”周俊都罵了一路了,輕輕給了她腦袋一下,“小丫頭片子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故意埋汰哥。”
梁雨喬笑着躲:“我沒聽清你們剛說什麼嘛……”
江淮易步子這會兒慢了起來,晃晃悠悠姍姍來遲,挑眸看一眼她手上原封不動的礦泉水瓶子:“怎麼不擰開,要我幫你擰?”
明笙說“不用”,但他一直注視着自己不放,她下意識就把蓋子擰開了。
剛擰完,江淮易伸手直接拿走,灌了一口。
他只穿了一件V領T恤,下擺是刺繡花紋,領口的地方則是純白,顯得他仰頭喝水的脖子更加修長。年輕的男人臉色壓着勝利的笑,像一隻開屏的白孔雀。
明笙打完那通電話之後,心頭一直有股鬱氣堵着,神色淡淡地撇開臉。
無端地,又想起孫小娥來。
那時候她才剛找到第一份工作,而孫小娥已經是酒吧里資歷挺老的小領班了,看她年紀小又長得好,對她挺照顧。
她滿十八周歲的那個生日,沒有人記得,是孫小娥用工資給她買了一個發卡。
很俗艷的審美,深藍色的蝴蝶結上串着珠子,珠粉用力一擦就能擦掉一條。
她本來想給她寫一張卡片,結果大笑着跟她說自己不會寫她的那個笙字,總覺得是草字頭,寫廢了好幾張,乾脆不寫了,“咱倆什麼交情,就不搞那些虛的了哈!”
她想起來,她曾經也叫她阿笙。
江淮易嘴裏還抿着瓶子,五指在她眼前一晃:“幹嘛呢,想什麼這麼出神。”
明笙回過神來,看他的眼神還是目無焦距的空茫。
別說,這個表情雖然無心,但是看起來還挺可憐的。
江淮易以為她在惱那瓶水,微微一笑:“你愛喝什麼飲料?幫你去買。”他把瓶子轉正,對着她說,“這邊供應的水都是什麼傻逼牌子,難喝得一比。”
明笙還是不理他。
江淮易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去抽她手裏攥着的手機:“怎麼了,接個電話就成這樣了。我瞅瞅,什麼人的電話啊?”
他想拿過去看,明笙抓着不鬆手。一來二去她覺得沒意思,突然間一鬆手,江淮易沒控制好抽的力道,手機直接往他身後飛過去。
銀白色的殼子穿過十八米箭道的一半,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和許多射廢的羽箭混在一起,七零八落。
一聲巨響嚇着了周俊,懵了幾秒,翕動嘴唇:“你們搞什麼呢……這麼激情?”